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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悦道:“只恐隔墙有耳。”
王忠嗣淡笑道:“你便是把这牢房拆了,别人也未必听得到。”
张悦见他不肯给独处的机会,只能躬身道:“郎君让我转告县公,天下局势剧变,便是他能够处理好江淮和鄱阳湖的危机,几年之内,纷乱也必将生起。朝廷有将却无帅,缺少一个可以统筹全局,制定战略构设的帅才,请县公保重身体,江淮诸事平定之后,郎君会尽快营救县公。”
王忠嗣闻言,双目瞳孔为之一缩,指了指身前的草垛:“过来坐,详细说说。”
一柱香之后,王忠嗣看向走到牢门口的李晟道:“江淮一行,不要堕了本帅的威风。”
李晟躬身道:“大帅放心,准保让狼牙军今后见到我的将旗,便心惊胆颤。”
王忠嗣笑道:“善,去吧!”
两人走后,王忠嗣看向身边的那中年男子,淡淡道:“让他过来。”
那中年汉子闻言,站起身来,掀开草垛,捡起地下的拉环用力一拉,草垛之中顿时出现了一条螺旋而下的通道,那中年汉子走下台阶,瞬间便消失在了牢中。
不一会儿,一个狱卒打扮的男子便在那中年汉子的引领下来到了牢房之中。那人走到王忠嗣身边,躬身道:“县公有何吩咐?”
王忠嗣淡淡道:“去兴庆宫请高将军过来一趟。”
那人躬身道:“是!”
三日后,五千龙武卫在李晟的率领下,南下江淮。
兴庆宫内,玄宗看向高力士道:“出发了?”
“是,陛下!”
玄宗点了点头,看向远方的天空,喃喃道:“朕倒想看看,区区五千兵马,你谢幼安如何能在短短的时间内将这隐藏的狼牙军给逼出来?”
事实上,此刻坐镇广陵的谢轩顿时是焦头烂额。尽管他已经圈定了对方隐藏的范围,但是这一片地域实在是太大了,寻找起来无疑是大海捞针。
原本他还指望能够顺着淮河,通过对方的运粮船只找到线索,但是好多天过去了,却没有丝毫的发现。
这就说明,对方要不然就是将船开到了支流,要不然就是没有大船,船只很好处理。
实际上,若是时间足够的话,他并非是没有办法找到躲藏起来的运粮船队,而且方法还不少。
但是,现如今,他却必须保证淮河和鄱阳湖的战役要同时进行,不能给安禄山抱有幻想或者孤注一掷的机会。
十天后,李晟率领着五千龙武卫到达了广陵,尽管他已经不惜马力,用了最快的速度,但是留给他们的时间却也不多了。
高仙芝等人,已经出发半月有余,即便是逆流而上,算来至多半月的工夫也应该是到了。
虽然战船都已经伪装成了商船的模样,但是很难瞒过有心人的眼睛。陆上消息传递的速度远高于水上,相信诸方势力早已得知了这一消息。
倘若江淮这边,迟迟找不到对方的踪迹,鄱阳湖那边又不能速胜,很容易就会让安禄山产生别样的心思。
一旦安禄山起兵,周边敌国必定是群起响应,绝不会放过这样天赐的机会。
这一系列事情,都是彼此牵连的,可谓牵一发而动全身,要想威慑住安禄山,两处战场的战事,就必须速战速决。
李晟走进太守府内,严格说来,除去大理寺狱中的匆匆一瞥,这还是两人第一次见面。
自五子谋逆案后,李晟虽然一直被关押在大理寺狱之中,但是因为有那条密道的存在,他对于外界发生的事情非常清楚。
对于这位声名鹊起的朝堂新贵,身为同龄人,李晟还是发自内心的佩服的。如今又见到谢轩风神隽秀,有如谪仙临凡,心中不由地更是平添好感。
而谢轩对于李晟,自然就更是闻名久矣。
这位日后收复长安,平定朱泚之乱,兼任凤翔、陇右、泾原三镇节度使,封爵西平郡王的一代名将,堪称是救火队员一般的存在,对大唐的功勋丝毫不亚于名传千古的郭子仪之下。
不但在唐代得以以自身画像悬挂凌烟阁,宋朝的七十二名将,明朝的三十七功臣亦是皆在其列。
历朝历代,对其皆极为推崇,盛赞其器伟雄才,长于应变,忠于事君,明于决断。
大诗人陆游,也曾有诗赞曰:“人生不作安期生,醉入东海骑长鲸;犹当出作李西平,手枭逆贼清旧京。”
对于这样的一个人,谢轩自然是知之甚深,否则的话,在这种关键的时刻,他即便是为了布局营救出王忠嗣,也绝不敢把江淮的棋局押在一个只有二十多岁的年轻人身上。
两人对视之后,相互见礼,李晟开门见山道:“江淮局势,千钧一发,如今对方隐遁山河,不知谢君可有何良策?”
谢轩笑道:“听良器之言,似乎已有良策。”
李晟笑道:“在谢君面前,良器不敢班门弄斧!”
谢轩笑道:“不如我二人将计策写于纸上,也好相互印证一番。”
李晟笑道:“某正有此意!”
两人接过奴仆送过来的纸墨笔砚,各自在纸上唰唰写下了几个字。
而后两人对视一眼,同时举起了手中的纸张,定睛一看,皆是“打草惊蛇”四个大字。
两人见状,皆是哈哈大笑,笑声袅袅直上,音动梁尘!
第135章 凤鸣江淮 十()
两人都明白,在极短的时间内,想要在这么大的一片区域之内,找出运粮船队,是几乎不可能的事情,唯一的办法便是迫得对方自己露出行踪。
两人的计划也很简单,明面上严控邗沟,放空通济渠下游三地河段,暗地里引精兵于通济渠上游设伏。
隐元会和安禄山花费了这么大的代价,绝不可能轻易放弃,哪怕有一丝的机会,都会想方设法将粮食运出江淮。
一旦谢轩和李晟在邗沟闹出大的动静,必定会引起对方的警觉。淮河结冰的情况本身就不严重,如今又正处于冰消的边缘。倘若淮河冰融,渔民恢复正常的打渔生活,对方再想要神不知鬼不觉地遁出江淮,就更加是不可能的事情,必定会在冰融之前,行险一搏。
而这时,就正是谢轩他们的机会。
计划确定之后,一切都在按部就班地进行,明面上五千龙武卫在李晟的带领下,在邗沟河段挨家挨户地寻访。在暗地里,谢轩则从宣州暗地里调回三千禁军,走水路到达邗沟,换上了龙武卫的军服。而五千龙武卫则抄小道来到了通济渠的上游,隐伏了下来。
谢轩在给朝廷的表书中说江淮局势未稳,宣州的八千禁军不能轻动,这自然是鬼话。他这么做的目的,无非是迷惑隐元会潜伏在朝廷中的暗子。这李代桃僵之计,早在他上表朝廷的时候,便已经想好,乃是整个计划的一部分。
盱眙境内老君崖,阿史那如耶听完探子的回报,不由地愁眉紧锁,他如今已经可以肯定谢轩已经发现了他这支运粮队伍的存在。
阿史那如耶明白,如果自己隐遁不出的话,短时间内,官军绝无可能找到这里来。然而如果这样做的话,他也将错过逃离江淮的最佳时间。
他身为狼牙军的副帅,自然是知道这批粮食的重要性。北地一战,他们与契丹等国纠缠的时间太久,范阳三镇储存的粮食几乎被消耗一空。安禄山屡次上表朝廷请求调拨粮草,都碰了软钉子,皆是被杨国忠和张九龄给挡了下来。
以这两人如今的关系,能够在此事上达成一致,谢轩必定是起了重要的作用。也就是说,除了迷糊的玄宗之外,这些人对范阳三镇都已经是起了防备之心。是以在此事上,即便是玄宗再怎么坚持,也无法越过群臣直接给北地调拨粮草。
如今粮草的匮乏,已经成为了范阳三镇最大的心病。也幸好就是隐元会财力雄厚,一直都在为其供应粮草,否则的话,范阳三镇早已自生内乱。
然而,这绝非是长久之计。
安禄山并不想受制于人,他始终都想在与隐元会的合作之中,占据主导的地位,而绝非是将自己的命脉交到对方的手里。
恰在此时,隐元会向安禄山提出了提前举事的提议。对于安禄山来说,如今朝廷对他已经有了防备,他从朝廷手中已经很难再得到任何好处,自然是越早起事对他越有利。
不过他依然是提出了三个条件。其一,隐元会要出手除掉张九龄和李林甫;其二,隐元会要设法让大唐生出内乱;其三,隐元会要提前供给他一批足以支撑其起事的粮草。
面对安禄山这近乎无理的要求,谁也没有想到隐元会没有丝毫的犹豫便答应了,不但如此,还给了安禄山一笔天文数字的财富。唯一的要求便是让安禄山待冰雪消融之后便立刻起兵举事。
对于安禄山来说,如果隐元会真的能够做到这一切,那么这自然是他起兵举事的最好时机,是以这才有了阿史那如耶的江淮之行。
阿史那如耶明白,只要自己能将这批粮草平安地带到幽州,他日安禄山问鼎中原,自己的功劳绝计不会小到哪里去。反之,安禄山如果得不到这批粮食,即便是隐元会给的承诺有多么美好,他也绝不敢轻动,以免成为他人的垫脚石。
阿史那如耶沉思一会,看向身边的副将张阿劳道:“孝忠,你领人去探一探淮河水道,看能否通行粮船。”
张阿劳皱眉道:“将军,谢幼安名传天下,狡伪如狐,既然已经察觉到了这支运粮船队,就应该暗中行事,怎会闹出如此大的动静?会不会有诈?”
阿史那如耶叹气道:“我又如何不知?史平卢曾经言道,阴谋易防,阳谋难与,谢幼安此子行事,皆是堂堂正正的阳谋之策,一旦施展,我等除了硬接再没有第二种办法。”
张阿劳知道阿史那如耶口中的史平卢乃是平卢兵马使史思明,两人乃是同姓,都是突厥贵宾出身,彼此之间交情十分深厚。
“也并非是没有第二种办法,我等隐藏在这里,安全暂时无虞。可令人报信节度使,请其提前举事。战火一开,江淮禁军必定要回援京师,我等可趁乱北上,在洛水与节度使汇合。”
阿史那如耶叹气道:“安公哪里能有这样的气魄?若是史平卢,不消孝忠说,我早就派人回北地报信了。”
张阿劳悚然一惊,警惕地看向四周,低声道:“将军可不敢乱说话。”
阿史那如耶叹气道:“我只是发发牢骚,史平卢与安公为少时玩伴,关系一向极好,又岂会有二心乎?”
顿了一顿,他又道,“孝忠还是去探一探吧,重点探查上游河道可有伏兵,只要能进入永济渠河段,便是被发现也没有什么打紧的了,太原骑兵一日便可驰援。”
张阿劳点头道:“好,末将这就带人前往。”
一日后,广陵太守府内,谢轩看向李晟,开口道:“确定了?在盱眙老君崖?”
李晟点头道:“是,这种时候,在夜间于淮水之上出行的船只,除了他们绝不会再有其他人。”
谢轩点头道:“有多少人?”
李晟摇头道:“不清楚,后半段在陆上已经无法跟了,必须下水,很容易就会被对方发现。”
顿了一顿,他又道:“不过末将已经问过了当地的渔民,从那条水道进去,便只有老君崖可以驻扎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