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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安禄山虽然坐拥范阳、平卢、河东三镇之地,带甲之士十五万,但正规的骑兵却也只有两万余人,即使是算上马匹因损耗而多有盈余,战马的数量也绝不会超过三万匹。
玄宗这一开口,就等于是要了他一小半的家业,他如何能不脸绿?不过,这一切,头却是他开的,他现下总不能开口拒绝,否则玄宗盛怒之下,他只怕想离开长安都难了。
想到这里,安禄山决定行一个拖字诀:“陛下待臣如此深厚,禄山岂惜区区万匹战马哉?只是万匹战马,数量委实不小,筹备运送都需要时间,还请陛下宽限一些时日。”
玄宗闻言笑道:“卿果忠义之臣也,此事不急,不急,今日你我君臣,不论其他,但求一醉耳!”
第94章 诸方算计()
一月之内,安禄山以北疆敌有异动,恐范阳三镇为戎狄所趁为由,数次向玄宗辞行,皆被玄宗以各种理由婉拒。
长安通义坊,刘骆谷的宅第之内,安禄山坐在主座之上,满脸怒气:“昏君死活不肯放我北归,众卿有何良策?”
张通儒痛心疾首道:“将军糊涂啊,昏君欲购马击鞠为乐,以致天怒人怨,差点惹出天大的乱子,得八千仕子以命相搏,方才让其罢手,将军怎肯自投罗网?如今将军于昏君,便如浮木之于溺水之人,不达到目的,昏君焉肯放手?”
安禄山道:“我原本有两个打算,一来是为讨好昏君,取得东平郡王之位,出心中的一口恶气;二来则是为了让昏君耽于嬉戏玩乐,让我等有可乘之机,哪能想到昏君胃口会如此之大?”
张通儒微怒道:“我等趋附将军,愿效死力,皆因将军有海纳百川之量,谋夺天下之志,是以宁付身家性命,亦愿助公成就大事。今将军为一时之气,竟弃大业于不顾,陷我等于如此境地,我等还有何将来可言,唯盼速死也!”说完这话,张通儒拂袖就向屋外走去。
安禄山见状,急忙撑起肥硕的身体,三步赶做两步追上张通儒,拉住他的衣袖:“伯玉莫弃我而去,伯玉莫弃我而去,是老夫错了。”
这就是安禄山的长处了,你说他只是敷衍也好,你说他不要脸也罢,但他是真的敢于承认自身的错误。
事实上,安禄山的身边虽然没有什么一等一的谋士,但是历史上那么多的人愿意趋附在他的身边,并非是没有理由的。倘若他真的只像史书记载的那样,动辄鞭挞谋臣将领,又焉能有撬动大唐天下的能力?
史书之所以会有这样的记载,恐怕更多的原因是由于安禄山起事之后,战事不顺,心情烦躁,再加上糖尿病的病征逐渐显露,病痛对身体产生了巨大的折磨,这才成为了史书中记载的那副模样,也唯有这样想,才更合理。
这时,一旁的严庄也开口道:“伯玉,现时不是负气的时候,还需坐下来,平心静气,一起探讨出一个可行的计策出来。”
严庄身为安禄山的谋主,在众人之中最有才学,甚有威望,他这么一说,张通儒顿时回转过来,一行人重新回到屋中落座。
安禄山看向严庄道:“敬亭,计将安出?”
实际上,严庄除了安禄山的幕僚之外,还有另外一重身份,乃是隐元会安插在安禄山身边的棋子,意在挑唆安禄山起兵反唐。
闻听安禄山相询,严庄开口道:“主公欲要战马还是要天下?”
安禄山道:“战马,我之所爱也,骑兵又为诸军之最,不过两相权重,老夫自然是要这锦绣天下。”
严庄拱手道:“主公凌云高志,属下佩服。主公设计坑杀契丹、奚、罗诸国军士,又兴兵攻打三国部落,俘其精壮,杀其老弱。以戎狄睚眦必报之性格,必会觅机兴兵来犯。范阳三镇乃我等之根基,虽有阿史那承庆、李归仁、崔乾祐、何千年诸将镇守,然诸军调度,仍存推诿,倘若范阳三镇有失,我等死无葬身之地也!”
众人闻言,神色皆是一肃,范阳三镇若是有失,他们不要说谋夺李唐天下了,便是安身立命之所,都没有了。
安禄山开口问道:“依敬亭之见,该当如何?”
严庄道:“昏君所求者,马也,何不予之,我等也好尽快脱身。”
高尚皱眉道:“那可是一万匹战马。来日我等攻取长安,必定要与禁军交手,这岂非资敌乎?况且急切之间,这一万匹战马,从何补充?若与回纥购买,其即便是卖,多半也会坐地起价,这一大笔钱,又从何来?”
严庄道:“骑兵利于野战,不擅守城,禁军用之,难抵大用。至于战马补充,契丹、奚、罗不是现成的马源吗?”
安禄山悚然一惊道:“敬亭的意思,是要对戎狄用兵?”
严庄笑道:“然也!昔日诸葛武侯欲出祁山,北上伐魏,亦是先定南蛮;曹操欲挥师南下,谋取荆襄,亦是先平辽东。自古后方不稳,冒然用兵,乃是兵家大忌。今契丹、奚、罗三国与我范阳三镇已有刻骨之恨,他日我等起兵攻唐,倘若三国趁势而动,我等腹背受敌,则万事休矣!不如趁其未有防备之时,以迅雷之势图之。倘若事成,一来,可征召其精壮投军,扩充我军军力;二来,可得其马匹,填补我范阳三镇战马损失;三来,可平定后方,令我等出兵攻唐再无后顾之忧;四来,亦可利用三国之纵深,为我等留下一条后路。此一石四鸟之策也,主公请详思之。”
安禄山闻言,微一沉吟便抚掌大笑道:“敬亭真吾之子房也,我得敬亭,何愁大业不成?好,明日我便进宫,面见昏君,答应他万马的索要!”
严庄道:“昏君不见战马,恐难放主公北归,依属下看,主公不如即刻修书一封,让人送回范阳,令阿史那承庆诸人,火速凑齐一万匹战马,送往长安。”
安禄山抖动着肥硕的肚子:“好,取纸笔来!”
这时,高尚却突然开口道:“主公,扩军养马,耗资巨废,以范阳三镇的财力,恐难以支撑,臣有一策,可解燃眉之急。”
安禄山惊喜道:“哦?计将安出?”
高尚道:“主公莫非是忘了隐元会?”
闻听此言,严庄顿时用看死人一般的眼神,深深地看了高尚一眼。
而安禄山却恍然道:“照啊,若非得卿提醒,我险些将此事忘了。隐元会欲以我范阳三镇为刀,然我安某人,岂是那样容易揉捏的?隐元会既自称财力无双,那这一万匹战马,就自然要算到他们的头上。”
然后安禄山又看向严庄道:“敬亭,你看此事可行否?”
严庄道:“我范阳三镇与隐元会乃是合作的关系,信义是彼此的基础,既缺军费,不妨实言之,不可以妄语相欺。”
安禄山皱眉道:“实言相告,隐元会若是不答应呢?”
严庄摇头道:“不会,属下虽不知隐元会的目的,然其既想利用我们,自然是希望范阳三镇越强大越好。况且这些钱粮,以隐元会的财力,恐怕还不会放在眼里。”
安禄山击掌道:“好,那此事便交给高卿去办!”
而与此同时,浩气盟内的密室之中,谢轩等人则在绞尽脑汁地算计着安禄山。
“这么说来,没法动手?”王逸之眉头紧皱。
风不羁摇头道:“属下跟踪他已有大半个月了,除去进宫面圣之外,其余时间几乎都在城外的军营之中,走近两万兵士保护,别说是刺杀了,连靠近都很难。”
王逸之道:“沿途呢?沿途可有办法下手?”
风不羁仍是摇头道:“军队驻扎的地点,距离安化门太近,安禄山每次出行,至少有两千亲卫随行,而且都在白天,但有晚宴,皆是辞拒。若行刺杀,城外的驻军和金吾卫,很快就会赶到,几乎没有可能成功。即便是成功了,出动这么多的好手,我浩气盟也暴露了,当街刺杀朝廷的一位节度使,可不是小罪,我们也完了。”
王逸之嘴角一抽:“这肥猪,可真够怕死的,这么说来,他就是个龟壳,咱们就无从下手了?”
这时,谢轩突然问道:“不是说他去过两次通义坊刘骆谷的宅第吗?那里也无从下手?”
风不羁道:“很难。还是同样的道理,宅府外有两千亲卫守护,金吾卫也可以在第一时间赶到。不过宅院与军营不同,有诸多地方可以藏身,若是。。。”说着,风不羁就将眼神飘到了吴百川的身上。
不想王逸之却立刻拒绝道:“不行,想都别想,没听过家有一老,如有一宝吗?你就这么想把咱们浩气盟的镇盟之宝给推出去送死?”
风不羁顿时躬身道:“属下不敢。”
而一旁的吴百川心中却流过一股暖意。王逸之身为浩气盟盟主,油嘴滑舌,爱走偏锋,身为江湖门派之主,又不会丝毫技击之法,在多少人看来都不靠谱。然而其气魄心胸,性情品质,却无愧于一个侠字,恐怕这也是上一代盟主卫诺,舍其子卫易,而选择王逸之继任其位的原因之一。
谢轩看着王逸之那蛋疼的模样,开口宽慰道:“算了,这未必是坏事。我们到现在为止,都只考虑了安禄山和金吾卫,还没有虑及到隐元会。安禄山虽被其视为棋子,但却是撬动李唐天下最重要的那颗。他前来京师,对方必定是做了完全的准备,绝非只是我们所看到的这些。说不定,我们真要是动了,反而会落入对方的圈套。”
王逸之叹气道:“这个道理我也明白,不过他好容易才离开了范阳三镇的乌龟壳,来到了我们眼皮底下,若是不杀他,我真的是不甘心,而且此次若不动手,恐怕以后也不会再有机会了!”
谢轩盯着王逸之的眼睛:“你千万不要冲动。如今诸方角力,犹如行棋,你我皆为棋子,一子错,满盘皆输的道理,你不会不懂!”
王逸之白他一眼:“老子只是感慨而已,我要是那种沉不住气的人,浩气盟安能有今日?”
兴庆宫内,玄宗身批棉服,正在打盹,高力士突然推门而入,面露欣喜:“陛下,安贼亲信李史鱼骑快马出了春明门!”
玄宗揉了揉惺忪的睡眼:“哦?多久的事情?”
高力士躬身道:“半刻之前。”
玄宗笑道:“看样子,这个逆贼是忍不住了,如此一来,再加上京中禁军的战马,勉强也能凑齐五万之数了。”
这时,高力士却道:“五万骑兵,尽负一人,倘若临战哗变。。。”
玄宗大手一摆:“暂时便如此处置吧,除高仙芝外,也没有合适的人选了!”
高力士疑惑道:“恕臣愚钝,玄礼虽不便直领,然朝中除高仙芝外,尚有哥舒翰、萧嵩、皇莆惟明诸多名将,何以无人哉?”
这时,一直沉默不语,极少说话的陈玄礼突然开口了:“陛下乃是怕所托非人也!”
此话一出,高力士顿时恍然。
以对方无孔不入的能力,这些人很难说是否还保有对李唐的忠心。而这五万骑兵,在一定程度上来说,于未来,却是长安城唯一的希望所在,倘若所托非人,则大势去矣。
高力士沉吟道:“如此说来,其余各镇节度使也未必可靠,还请陛下早做打算。”
玄宗闻言,顿时笑眯眯地看向高力士。
高力士脑中电光一闪:“陛下已有定计?”
玄宗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