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撑灯时分,阿朵与如兰各提着一个三层食盒,进屋摆晚饭,共六菜一汤,一小碟酸梅萝卜丝,一小碟孜然牛肉、一小碟米粉肉、一小碟蒜炒猪肝,外加一碗煲鸡汤,品品色香味具全,另有两大盘看着油绿,却有点老又没放多少油的空心菜与苦瓜。
如兰见搁在桌面的三碟小点已没剩两三块,酸梅汤也没剩多少,便把碟子与小碗收入食盒,又重新换了几样新制的精细小点,及一碟风干牛肉放在床头高几上,榻椅正中的矮几上,也搁了一两碟。还悄悄用油纸包了几块肉干与炒杏仁儿塞给阿朵:“拿着当零嘴。”
阿朵笑着轻声道了声谢,敢忙收了起来,而后,才上前唤李嫣起身,服侍着漱了口,又服侍她用晚饭。
李嫣从小几乎是吃着青菜、白饭长大,仅在荣庆府上,才沾了几回荤腥,见着一桌精美飘香的小碟,每品菜式都偿了一遍,便叫阿朵把空心菜与苦瓜拿开了去,将香喷喷的米粉肉放到她面前来,可惜盘碟小了些,仅薄薄的装了三小块儿,其他每碟也是如此,李嫣几乎将小碟全部吃完,仅剩两盘菜几乎未动,还有些不满意,语气淡淡的埋怨道:“原来这院里,也是少荤多素的。”
“姑娘误会,只因不知姑娘口味,特地这般备下,若姑娘喜欢,一会儿我再为你备几品。”如兰灵利的解释,不解的看了阿朵一眼,阿朵急忙上前轻劝道:“如兰姐姐为姑娘备了些点心,姑娘可用些,夜里吃的多了,也不消食。”
“我几时吃多?”中吃的菜,总共就四小碟,还没有备饭,却落下个馋嘴的罪名来,李嫣顿时有些羞怒,瞪了阿朵一眼,有些怪她吃里扒外。阿朵年纪小,吓得低下了头,如兰收着桌上的小碟与青菜道:“我这就给姑娘再备些。”说着,便拉了阿朵一道出屋来,走到院子里,回头看了眼屋内,轻声问阿朵:“你家姑娘可真能吃,平常可都是大鱼大肉?”
“哪里能大鱼大肉,左右不过是青菜萝卜。”阿朵轻声答如兰的话:“来侯府这几日,我们才吃的好些。”
“这么说,许是青菜吃的腻了,无妨,明日回了奶奶,给你们多备些荤食。”如兰伸手帮阿朵整了整身上的衣裳:“你快回去服侍姑娘吧,我一会儿就给她送点过来。”
如兰回到院中,将李嫣用晚饭的情形都杜婉婷说了,杜婉婷让她去厨房,为李嫣再备一小碟鲜虾煎蛋与一小碟炒回锅肉,同样是量极少的……
这时,端木涵回了院子,杜婉婷命如莲打水,亲自出屋将他迎了进来:“今日怎么这般迟?可有伤着?”杜婉婷知道他时常去年成手上比划,担心他伤着才回的迟了。见他手上提着个长匣子,疑惑的问:“这是什么?”
“萧焱降了,年将军高兴,我们聊得迟了。”端木涵戏说着萧焱,随她入屋。意味深长的看了他一眼,将长匣子小心的放置在桌上,打开来,翻开裹着的红绸,红绸内躺着一付缠臂金,闪得耀眼:“顺便拐去铺子,取了这个。”
“这是……”杜婉婷眨眨眼,缠臂金?金玉满堂就有卖这个,这一只就是足足九两九重啊,手臂都可能要戴断了,可她却羡慕那些能戴上缠臂金的女子,虽然那般幸运的女子,少的可怜。每次见着铺子中的缠臂金,她就想着,即便戴断手,她也甘心的。
谁知道今日竟然见着缠臂金,就摆自己在面前,杜婉婷心口的小鹿跳的欢快,低着头,唇角微扬,双颊不由的微微泛红。
“这对金花钏是上月末让人打造的,你收好。”见如莲捧着水盆子进来,端木涵盖上了匣子。转身接过如莲已经绞好的面巾,洗了脸,坐到桌边喝着如莲承上的茶水,不动声色的留意杜婉婷的表情与动作,不时隐忍不住的轻笑。
杜婉婷听话的紧紧抱起长匣子,如同抱着个刚出生的娃娃,瞅了屋里一圈,寻找能稳妥放置它的地方。如莲看着两人自顾自的傻笑,感到莫名其妙,想上前调侃杜婉婷一番,又碍着端木涵在场,不敢造次。
“如莲,你出去摆晚饭吧。”杜婉婷突然想到,她还没戴过呢,便支走如莲,笑着打开匣子,取出缠臂金,低眉顺目的递到端木涵面前,呡着嘴,只笑不说话。
端木涵接过,神情专注的将缠臂金为她带上。杜婉婷平举着手臂,缠臂金在灯光照耀中,闪闪发亮,端木涵顺势将她拉入怀:“执子之手,与子携老。”
杜婉婷激动的说不出话,只将头深深埋入他胸前,闭眼闻着他身上的龙涎香的淡淡香气……
如莲在屋外喊两人用饭,两人方才离开了些,杜婉婷小心的脱下缠臂金,找了个柜子将它放入,关上柜门锁好,轻轻拍了两下柜门,觉得稳当,才转身。而后才想起端木涵的外出的衣裳还一直未换下,上前帮他解衣,端木涵始终无话,也无动作,任凭她摆干弄,只注视她盈盈如波的双眸。
给他换上件简单舒适的衣裳,将他换下的外裳仔细拍打干净,披在更衣的屏风上。突然听到一阵琴音,顿了顿,侧目望向端木涵,一脸欣赏的道:“老太太今日让我把李姑娘领来了,她的琴弹得还真不错。”
作者有话要说:
☆、43施计
端木涵听着琴声,觉得心烦气燥,把玩着杜婉婷送他的玉佩,沉默了许久。燕郡王原本与他并无宿怨,却帮定安伯府,对他不依不饶,足见其胸襟之窄。如此一来,恐怕轻则是想把他逼出临安,重则可能对荣庆侯府上下都不利、他不想坐以待毙,或学荣庆侯趋炎附势,将自己及荣庆侯府的命运交付在别人手上玩弄。
杜婉婷见端木涵闷不作声,面色还有些沉,悄悄吩咐门外如莲:“让人过去,叫李姑娘别弹了,夜了,莫要搅了他人休息。”
端木涵听着动静才回过神来,转身率先往外走去:“我们去用饭吧。”
不消片刻,琴声便止……
次日一早,众人给老夫人请安时,老夫人问起李嫣的情况,杜婉婷极为平静的回答道:“回祖母,一切都好。”
端木玥扫了杜婉婷一眼,突然向老夫人提议道:“祖母何不派个人过去问问李姑娘?”
二夫人冷嘲端木玥一个嫡出姑娘,亏她好意思出口,自降身份,去管一个家姬,掩嘴儿笑道:“这点儿小事,何烦二姑娘亲自过问?”
“二婶子此言差矣,这可是事关全府的大事。”端木玥瞪了二夫人一眼,刁蛮的挑眉反驳道:“四哥哥已经得罪了外叔公,难不成还要让他得罪燕郡王?”
端木玥把事情全推到端木涵身上,杜婉婷顿时感到一阵火气往上窜,暗暗深吸几口气,尽力保持着面上的平静。
大夫人闻言,心中暗赞女儿聪明,贤惠的转向老夫人道:“来者是客,我们差个人过去关心下,也好。”
老夫人给钟嬷嬷递了眼色,钟嬷嬷便往揽月轩去了,众人又闲聊了半个时辰。
钟嬷嬷回来,正要俯老夫人耳边说,端木玥又道“有什么我们听不得的?嬷嬷何必俯耳朵呢?”
“这……”钟嬷嬷为难的看着老夫人,老夫人微微点了点,钟嬷嬷便:“李姑娘称事事都好,唯独嫌给她备的饭菜不合胃口,老婆子问过她的丫鬟,说是李姑娘嫌素食多了些……”
大夫人心底冷笑,蹙眉打断了钟嬷嬷的话,斥责杜婉婷:“你好大的胆子,人还未进门,你就这般苛待她,你可知道,她是燕郡王赐下的,掉块肉,府里都吃罪不起。”
杜婉婷还未起身解释,钟嬷嬷就笑着说道:“太太误会,四奶奶备下的饭菜已算是丰盛了,昨日李姑娘一搬过去,四奶奶便差人送了几碟子小点过去,给她当零嘴,晚饭也是按例六菜一汤,临睡前还依她的要求,送了碗燕窝给她。就两盘青菜,那丫鬟说,李姑娘是平日吃腻了素菜的……”
在座的这些个富贵人儿一听,都明白了,想来那李嫣不过是个家姬,估计着还不是有头脸的家姬,一年到头都甭想沾几口荤,好容易富贵了,自然不愿再吃素菜。
杜婉婷松了口气,感激的看了钟嬷嬷一眼,总算还有个讲理的。
老夫人深叹了口气,她打心眼里厌恶这李嫣。更恼端木涵闹下这么大的事来,把他自个儿与府里上下都搭上,但那是她的嫡亲孙子,还一场大病险些没了。这么久以来,老夫人从没有当着端木涵的面,怨过他一句,只得将这股子怒意转向众人,对她们怒喝着发话:“她一个弱女子,吃不穷你们,想吃什么用什么,你们给她备便是……”
“孙媳知道了。”杜婉婷恭敬的回话,其他人都当与自个儿无关,点头答“是”,不再吭声。
端木玥像是自己救了全家一般,一脸得意的扫了二夫人一眼,瞧瞧,挑毛病了不是?
请安回来后,杜婉婷便让如莲给揽月轩那边备吃食,六菜一汤,全荤菜,用牛油与猪油煎炒,只用小碟小碗盛着,色香味俱全,还不与昨日菜式重复。
另外常备可口又健脾开胃的汤饮,香甜、微辣的小点更是随处可见,随手可触,不带同样的,也都用各形状的小碟装着,精致小巧,看着就让人嘴馋。一日三餐三点心,随时关注,吃完即换新品,午晚睡前,李嫣房内都要点上助睡眠的薰香,比服侍老太太还周道。
还以端木涵不喜欢夜间听琴为名,只让她在白日里弹琴,夜里早睡,让她睡到自然醒。钟嬷嬷还来过一次,悄悄劝她,如今她还是个姑娘家,又这般美貌,尽量不要在府里四处走动,免得冲撞哪位爷,府里不过是失了脸面,她,可能要被沉塘。李嫣再大的胆子,一听沉塘,也是不敢常去园子的,多数时候都在屋子里,唤秋菊、冬梅及阿朵打叶子牌,杜婉婷也随她们,不拘着。
李嫣的牌品很不好,没两日,秋菊冬梅甚至阿朵都懒得与她玩儿,她终日除了吃睡,弹琴,便无所事事,又过几日,连弹琴都懒了,就只剩吃睡,阿朵也乐得清闲。杜婉婷便时常让阿朵过来办差,阿朵差事办的好,便会赏她些个银镂子,久而久之,李嫣那常是文嬷嬷在伺侯着。每三四日,如莲都会过来为她备两套新衣裳,将她的旧衣裳全部收走。
文嬷嬷为李嫣备的菜品小点渐渐多了起来,份量越来越足,也从来不拘着她,但夏日的日头那般晒,屋内却是天天都备着冰块,清凉无比,李嫣也懒得四处走动。文嬷嬷对李嫣有求必应,要什么给什么,纵有李嫣心机想使坏,都找不到借口,且日子过的舒心,她也懒得去费神闹事。虽然她忘不了自己的使命,是当端木涵的妾氏并争宠,刚来时每日都过杜婉婷的院子瞧瞧,可非但没遇着端木涵,连杜婉婷也渐渐少见着,常自找没趣,没过几日,也不爱来映月轩了。如今来这半个多月了,她都没见着端木涵,甚至杜婉婷,也已经十天未见……
直到李嫣心里明白多吃多睡不对,但嘴上已经吃的惯了,极难再停得下来,夏日里,又容易疲乏,吃饱了总爱犯困,要睡一觉才舒服……
这期间,杜婉婷差如莲去了萧焱那里,请萧焱务必帮忙,赠她一幅山水画作。而后,又嘱咐如莲,将萧焱送来的《万壑松风》交于戴掌柜,命他代自己送与安郡王妃。
杜婉婷很早就知道,安郡王喜爱‘妙笔仙’的山水画,但‘妙笔仙’山水画的数量少之又少,而徐家四姑娘却能描摹,故而安郡王爱四姑娘之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