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便受到无神论的教育,对古时人们,尤其是偏远地区的少数民族祭拜天地鬼神的那一套祭祀礼仪提不起兴致,所以,今天还是头一回来到傩场。
所谓的傩场,其实就是用夯土墙围成的一所占地约五六亩的封闭院落。
据老来向杨凌介绍,这里至今仍是每逢重大节日,冼夫人率领南越诸俚部落首领在此祭祀天地鬼神的场所,只是冼夫人开明贤达,为了给贫穷、困苦的岭南百姓增添些生活的乐趣,便破例允许平时在傩场中举办各种百戏表演,以吸引来自南越各州县的万千百姓来此观看。
当然,在幕府所在地开办这么一个娱乐场所,冼夫人也有借此加强她对岭南诸俚部落统治力的考虑。由此,石龙郡城西的这座傩场日渐发展成为了岭南地区最负盛名,也是最热闹的大众娱乐场所。这在一千多年前的隋朝,已是很难得的了。
杨凌来到城西傩场时,已是日上三竿时分了。傩场里并不如他想像的那么热闹,十几个表演百戏的圈子虽然已经摆下,伎人们也都做好了准备,但前来观看百戏的人却不多,只在一个表演“缘竿”的圈子周围站有几十个人。
杨凌是哪儿人多就往哪儿钻,见此情形,毫不迟疑地加入了观看“缘竿”表演的人群。
所谓古时百戏中的“缘竿”,其实类似于现在的高空杂技,由一名大力士架起长竿,几名表演“缘竿”的幼童攀上长竿,在竿上做出各式各样高难动作以吸引观众。
杨凌挤到人群前列,注目向圈子里观瞧,只见一名赤着上身,五彩髹面的粗壮汉子手擎一根高约三丈许,碗口粗细的长竿,已支好了架子,两男一女三名年仅十一二岁的幼童正手捧要钱的笸箩绕场一周,向围观的人们讨要着赏钱。
“细仔,都是看过了才赏钱的,哪有没开场就伸手要钱的?”杨凌身边一人见那名女童走过来向他讨要赏钱,便笑着逗她道。
杨凌见这准备表演“缘竿”技艺的女童面黄肌瘦,一副弱不禁风的样子,不禁起了怜悯之心,伸手向怀中一摸,却是空空如也,这才想起自己身上的钱都留在三郎的客房中了,只能抱歉地冲女童笑了笑。
三名幼童绕场一周,每个人讨要来的赏钱寥寥无几,手擎长竿的壮汉失望之余,便把心中的怨气撒向了三个孩子,绷着脸冲他们吼道:“娃儿们,今天都打起十二分的精神来,亮出你们的绝活给各位老少瞧瞧,开场了啊!”
话音未落,只见那女童首先纵身攀上了高竿,犹如一只松鼠般迅速爬到竿顶,在竿顶单手抱竿,身体绕着竿顶转了一周,摆出个亮相的姿势。
围观人群中登时响起了一阵喝彩声。
“男娃们,谁先攀上竿顶捉到这女娃,她就是谁的媳妇了,还不快上?“擎竿大汉待喝彩声稍歇,便做势催促两名男童道。
敢情这“缘竿”表演还有情景设定?杨凌饶有兴致地把注意力转移到了两名男童身上,想瞧瞧哪个最先攀到竿顶,能抱得美人归。
第50章 老虎也成了待宰羔羊()
两名男童中身穿绿衣、身材略微强壮一些的那个率先攀上了高竿,像一只猴子敏捷地向竿顶攀缘而上,而另一个身穿白衣的男童也不甘落后,紧随着绿衣男童攀上高竿,奋力向上爬去。
眼瞅着绿衣男童快要攀到竿顶了,在他下面不远处的白衣男童急了眼,伸手抓住绿衣男童的一只脚,用力往向一拉,绿衣男童猝不及防,身体脱竿,直向下坠去。
“糟了,这下要是摔到地上,就凶多吉少了!”杨凌眼睁睁地瞧着白衣男童一把将抢先攀到竿顶的绿衣男童拉了下来,心里不由咯噔一下,暗自替绿衣男童捏了把汗。
然而,接下来发生的一幕更令他瞠目结舌、提心吊胆了。
那名女童似是更中意绿衣男童,在竿顶看到情郎身体脱竿向下坠去,尖叫一声,竟也双手撒竿,身体疾速向下坠落,看样子她即便救不了情郎,也甘愿与他同死了。
围观人群中有几位已情不自禁地冲上前去,张开双臂,想要接住自竿顶坠落的女童了。
就在两名幼童性命攸关的一瞬间,这场“缘竿”表演达到了高潮:首先向下坠落的那名绿衣男童眼看着就要摔落到地上了,却突然在离地三尺的地方伸脚勾住了高竿,紧接着张臂接住了自竿顶坠落的女童,借助向下坠落的惯性,两人前后相跟着自高竿上跃落到地,就势向前翻了个筋头,双双站起,冲围观的人群团团作揖。
啊,原来是个事先设计好的噱头啊!杨凌抬头擦了一把额头上的汗水,直到这时,提到嗓子眼的一颗心才算放下。
凭心而论,今天这场“缘竿”表演的精彩程度远远比不上杨凌穿越前看过的类似杂技表演,但其紧张刺激之处就在于,做这场表演的两名幼童是在没有任何保护的情况下从三丈多高的竿顶相继坠落,又有惊无险地平安着地,有了这一层起伏,便极大调动起了观众们的情绪。
一场“缘竿”表演前后不过几分钟时间,两名幼童已是到鬼门关前转了一遭,如此拚命的表演自然博得了观众们的一致喝彩,即连方才有意逗那女童,说是要等看过表演后再给赏钱的那人也兴奋地从怀中掏出一把铜钱,扔到了场内。
杨凌因自己身上分文未带,无法给出赏钱而心中有愧,下意识地退出了人群,想另找个人多的地方去探听消息,不料却发现有不少人也和自己一样,一个铜子没给抬腿就走,而且纷纷向傩场外走去。
看到这样的情形,他既有些为两名拚命表演“缘竿”技艺的幼童打抱不平,又感到有点奇怪,四下望望,见此时的傩场中仍有不少精彩表演还在继续进行,不明白这些人为何要急于离开,便向身边的人打听道:“兄弟,今天傩场里的表演才开了个头,这些人怎么就要走啊?”
那人闪了杨凌一眼,像是瞧出他是个外地来的,便指着向傩场外走去的人群对他说道:“他们和你不一样,都是居住在本城的百姓,平时来傩场瞧惯了各种百戏的,今天放着别处新鲜的热闹不去看,你要他们留在这里继续看这些已看了十回百回的百戏吗?”
“嘿嘿,大哥,今天这石龙郡城中还有什么新鲜的热闹可瞧啊?”杨凌机灵地改变了对那人的称呼,笑呵呵地问道。
“你是刚来这里的吧,怎么连盎公子今天在城东校场与人比武的事都没听说?”那人诧异地答道,脚下未停地向傩场外走去。
杨凌曾听说过冼夫人还有个孙子名叫冯盎,连忙赶上去向那人追问道:“小弟初来乍到的,只听店家说到城西的傩场有热闹可瞧,却不曾听说过今日校场比武的事。大哥,平平常常的一场比武有什么可看的呀?”
“这场比武可非同寻常哪,它关系到岭南冯氏的威望呢,怎么能说没有看头呢?“那人似乎不愿向杨凌说得太多,继续朝前走着,头也不回地答道。
杨凌心中一动,有意先将话题引向别处,以免引起对方的怀疑,仍然跟着那人搭讪着问道:“大哥,你就住在傩场附近吧。来傩场看罢了百戏,再赶去东城看人比武,还来得及哈。”
那人转过头,冲杨凌微微一笑,答道:“你猜错了,我家住在东城,今日一早赶来城西,是专门为了观看‘缘竿’的。”
“这‘缘竿’看起来的确够吓人的啊,但不知与傩场里其它百戏相比,有什么更能吸引大哥的地方?”
“这些人,他们都是和我怀着同样的心思,每天必到傩场来看看这‘缘竿’要等到哪一天会再摔死人的。”那人伸手指指前后周围的同行之人,冲杨凌扮了个鬼脸,答道。
一股强烈地厌恶情绪登时从杨凌心底里油然而起:石龙郡城里的这些个游民无赖白白看罢以命相博的“缘竿”表演也就罢了,却还眼巴巴地等着哪一天有人失手从高竿上掉下来摔死,这是怎样歹毒的一种心思啊!
那人向前走了一阵,再没听到杨凌跟在身后同他搭讪,回头一瞧,才发现杨凌仍站在原地,脸上颇带几分忿忿不平之色,便又走回到他身前,拉长了语调劝杨凌道:“兄弟,听了哥哥方才的话,觉得哥哥心肠歹毒,是吧?我实话告诉你,今天你在傩场看到的已经是第六拔幼童在表演‘缘竿’了。这年头啊,连老虎都成了待宰的羔羊了,何况是穷苦人家的孩子呢?能活一天便活一天,能瞧一天热闹便瞧一天吧,做人又何必过于当真呢?”
杨凌听了他这话,更是对方才那三名表演“缘竿”技艺的幼童产生了怜悯、同情之心,脸上的神情也越发就得严肃起来。
“不相信我说的,是吧?那你就自己到东城校场走一趟,去瞧瞧老虎是怎么被当做寻常的猎物,任人宰杀的,不就行了?”那人见杨凌与方才叛若两人,变得对自己不理不睬的,悻悻地撂下一句话,抛下杨凌,独自一人先走了。
第51章 来树稍上呀()
与城西傩场形成鲜明对比的是,城东校场周围已经挤满了前来观看冯盎与人比武的百姓,人声喧沸,热闹非凡。
杨凌还从未见过石龙郡城中有如此热闹的景象,不由得暂时忘却了心头不快,怀着强烈的好奇心,努力想挤到前排去瞧瞧校场里的情形,无奈先后换了几个地方,使出浑身解数,也没能挤开一条道,挤到前排去。
且因他病体未愈,在人群中挤扛的时间久了,不免感到一阵头晕心悸,于是赶忙抽身退了出来。
好在此时校场内的比武还没有开始,杨凌退到一处人略微少些的地方,一边擦拭着脸上的汗水,一边四下张望,寻找着附近有没有树木、建筑之类的地方可以爬上去,站在上面居高临下地观看校场内比武。
然而,令他失望的是,他身后不远处倒是向校场方向倾斜生长着一棵参天大树,但大树的树干以及稍微粗壮些的树枝上早已挤满了人,再往上看,足有七八丈高的树稍上晃晃悠悠挂着件不知是谁甩上去的灰色衣衫,显然禁受不起人的重量。
杨凌既没力气挤到前排去,又在附近找不到可以攀爬观战的合适地方,只得凑到几位年高体弱的老者跟前,想听听他们在议论着什么。
“哎,我说老哥,今天盎公子与人比武,不知圣母和暄公子会不会前来观看哪?”一位老者向其他几位问道。
“圣母年事已高,多半不会亲来观战吧。至于暄公子,你没听说吗,他好像最近又出事了,大约没这个心思”另一位老者猜测着答道。
“唉,如今圣母膝下只有这两个嫡孙了,偏偏两个孙子都不叫她省心,我真替她老人家揪心哪。”先前问话的老者听了这话,不禁摇头叹息道。
“盎公子这回与人比武,应当不算是胡闹吧,如果我猜的不错,今天这个场子好像是他在圣母授意下有意做给咱们这些人看的。”一位长着副山羊胡子的老者开口反驳道。
“你这么说,有什么凭据?”几位老者不约而同地向长着山羊胡子的老者问道。
“你们就没动脑子想想吗,那人夜闯圣母府,这是什么罪过?照理说当晚圣母就会下令要了他的命,怎会答应由盎公子与他比武以定他的生死?这不是太过反常了吗?”
“那老哥,你说说,圣母这么做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