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算了,她也不想追究了,反正云姨娘不是从慧云这里得的消息,就是原主那对爹娘说的,后者的可能性更大些,毕竟许氏那性子,只要见了好处,教她说什么都成,若原主真同那书生学过字,也不是什么难打听的事情。
她不是自小在宅门的明争暗斗中成长起来的,没有那么多心机能同别人斗,而且有些事是防不胜防的,她最多只能言行谨慎些,尽量不要让人捉了把柄,其余的事么,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走着瞧吧!
活着,最重要的是心情舒朗,过好眼前的每一刻,要是让她成天琢磨那些勾心斗角的事,把自己弄得阴暗无比,她还不如不活了。
雨一直落到夜里点灯时分才停歇,乌云散尽,空气清且凉爽。
摆饭的时候,顾熙和跟脱了缰的马一样冲了进来,大喊:“盛饭,饿死我了。”
云姨娘忙喊人添碗拿筷。
顾熙然才捉起筷子,见状有些诧异道:“你往常不都跟着老太君一块吃饭的么?”
“别提了!”顾熙和老气横秋的挥了挥手:“老太君那脸就像外头的天气,阴沉了一下午,连我逗她,她都不笑,还赶我上外头玩去。”
话毕,他坐下来,看看桌上的菜,那张脸顿时就皱成了苦瓜:“不是吧!太太今日吃斋,一桌子素,我不喜欢吃那个才跑来这里,怎么你们也吃素啊?”
“有两道荤菜呢!”舒欢说着,将菜碟往他面前挪一挪:“你吃这个吧。”
顾熙和显然对那两道菜没有什么大兴趣,但是玩了一天,着实饿了,也只好将就着吃,边吃还边抱怨着味道清淡,看来他比较喜欢那种浓油赤酱的重口味。
等他吃了一会,速度缓了些下来,顾熙然替他夹了一筷菜,状若无意的问道:“该不是你惹老太君生气了吧?”
“我?”顾熙和头都不抬,口齿含糊道:“老太君从来没生过我的气。”
他说的是事实,就算闯了再大的祸,把顾老爷都惹怒了,老太君都笑咪咪的说,他还小呢,知道些什么?淘些好,这样长大了才聪明!
为了避免明早去请安时触了霉头,舒欢跟着问道:“那她为什么心情不好?”
顾熙和朝她翻了翻眼:“我怎么知道?问她又不说,只教我别吵!”
……
似乎问不出什么来,但从顾熙和的话里能听出老太君气得厉害,估计不是什么小事。
吃了饭,云姨娘泡了茶来。
顾熙和是好动的性子,哪肯无所事事的好好坐着?只缠着舒欢,悄悄问她那块莺歌绿奇楠雕成什么样了。
想起那只流氓兔,舒欢就觉得好笑,刚想拉他去书房拿给他看,不想老太君身边专管传话递送东西的丫鬟紫苏就来了,向他们见了礼后就道:“老太君请二奶奶和云姨娘过去陪着打叶子牌呢!”
叶子牌?她根本就不会!但舒欢转念一想,心里不禁犯了疑,老太君不是在生气么?怎么想起要打牌?何况一向不待见她的,要是打牌人不够的话,家里那些姨娘丫鬟随便喊两个就成,何必巴巴的来唤她和云姨娘?该不会是……
沉吟间,她抬眼去瞧云姨娘,正好对上云姨娘同样迷惑而忐忑的目光。
这边顾熙然也愣了一下,随即朝着顾熙和丢了个眼色。
小家伙是很机灵的,从椅子上站起来就拖着舒欢走:“一起去,不管谁赢了,都得分点抽头给我!”
紫苏忙拦道:“四爷,老太君吩咐了,只教二奶奶和云姨娘去,连丫鬟都不用带。”
顾熙和哪受过此等冷遇?顿时恼了,抬腿就踹过去:“放屁!我去老太君那什么时候被拦过!眼下只是打个牌,都不许我去了?”
顾熙然忙喊住他。
紫苏被踢得疼痛,委屈得不行,含泪道:“四爷,这真是老太君吩咐的,要不您再给婢子十个胆子,婢子也不敢拦您……”
顾熙和不服气,还待再说,却被顾熙然拉到了身边,只得作罢。
这头舒欢已经明白了,这打牌真是个幌子,喊她们去,绝对有事,而且事情不小,同老太君生气有关。只是这段时间她一向安分,真没干什么杀人放火,上房揭瓦的事,唯一能令老太君发怒的,大概只有早上云姨娘说的那件事……
她抬眼再看看云姨娘,对方也在看她,那一脸急于表白的神情,不像是伪装出来的,不禁摇头暗叹,向紫苏道一声:“走吧!”
不管什么事,已经被喊了就不能不去,横竖到了那边就清楚了,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
紫苏忙在前打了灯笼,照着路,引着她俩出了门。
顾熙然沉吟了半晌,抬眼看看还在因“失宠”而生气的顾熙和,忽然一笑:“玩个游戏怎么样?”
“谁有心情玩啊!”
顾熙然的眼眸在灯光下闪烁如星:“很有趣的哦。”
顾熙和好奇妥协:“好啦,你说来听听,怎么个玩法?”
“我是大将军。”
“嗯。”
“你是军中探子。”
顾熙和睁大了眼睛,等他下文。
谁想顾熙然只撂下一句:“去吧!”
顾熙和有点摸不着头脑:“去哪?”
“去老太君那哨探消息。”
“啊!”顾熙和这才醒悟过来,怒道:“要我去打听消息就明说嘛!拿游戏装什么幌子!”
话是这样说,他心里也好奇,不知老太君到底喊了舒欢和云姨娘去做什么,怎么如此神神秘秘的,都不许他跟着。
想到这里,他悻悻道:“好啦,我帮你去看看。”
顾熙然扬眉一笑:“记得探子要行踪隐秘,别教人发现捉了去。”
被他这么一提,顾熙和忽然觉得在夜里玩这游戏还挺有气氛,顿时就有按捺不住的冲动,道一声——
“将军,小兵去也!”
话毕就转身往外跑去。
正文 第三十一章 针锋相对
雨后新晴,月光如水。
谁都没有说话的兴致,因此一路走过去,三人都是悄然无语,只能听见绣鞋擦在微湿的石子地上发出的窣窣轻响。
直到步入松鹤堂的院子,紫苏返身将大门栓了,随后先行进去通报时,云姨娘才悄声道:“二奶奶,真的不是我……”
舒欢转眼看她。
她的脸色如同月光一样苍白,眼睛里面,有委屈,还有惶惑和无助。
“我知道不是你。”
人做好事的时候,往往凭的是本心,而做坏事的时候,为的是利益。云姨娘只有捏着那件事做把柄,威胁她才有利益而言,捅出去的话,就是两败俱伤,这也是为什么她们两人此时会在这里的原因。只是不知道云姨娘想过没有,算计别人的人,到最后也会被别人算计,倒霉的只是她,什么都不做,也会跟着中箭……
舒欢暗叹一口气,问道:“我爹娘到底同你说了什么?”
云姨娘摇摇头道:“没说什么,我就问他们二奶奶可识字,他们就说您同那位书生学过,后头的事,都是我唤人去打听的,除了香囊之外,也没有别的。”
舒欢心里略定,牵起衣裙下摆,往台阶上走去。
事到临头,她反倒不怕了,何况就算怕,那也无济于事。
只是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云姨娘是螳螂,那只雀会是谁呢?
两人一进正厅,就看见老太君沉着脸坐在上首,那神色,比顾熙和形容的还要难看些。
舒欢踏前一步,先行了礼:“见过老太君。”
老太君冷哼一声,喝令道:“人都给我退下去,屋子里一个不许留!”
“是。”紫苏等丫鬟应了一声,全都忐忑的退了出去,还将门给带上了。
老太君亲自走去,将门栓上,随后目光就扫视在舒欢和云姨娘脸上,喝一声:“跪下!”
声音有如雷霆霹雳,震得云姨娘身子一颤,先跪了下去。
舒欢一拂衣裳,跟着跪下。
老太君回身坐下,就这样面色阴沉的看着她们不说话,也不知道时间过了多久,终于听见她道一声:“香囊呢?还不快点交出来!”
果然是为了此事!
早已有了心理准备,舒欢还是眼皮一跳,头痛的猜测着自己身边,或者说是生梅阁里,到底被安置了多少耳目。
云姨娘的身子再次颤了颤,犹豫了片刻,忽然咬牙道:“回太君,香囊我已经烧了。”
“烧了?”老太君冷笑不信:“你替谁掩饰呢?”
云姨娘原是走投无路,病急乱投医,捉着点错处,就想用来要挟舒欢,但早上被她驳斥了一场,将事情从头到底想了想,发现果然是自己做错了,或者说,错的是把舒欢那云淡风清的随性当成了对世事无知的天真,这才发现想得最天真的是她自己!
香囊交出去,她也落不下好,因此硬着头皮道:“嫣娘怕带在身上,万一丢了,或是被丫鬟们看见不好,为求妥当,就已烧了。”
“你——”老太君一拍桌子,手指着她,气得说不出话来,最后喘了一会,才目带怒火的望向舒欢,疾声道:“那香囊确是你亲手做了送出去的?”
老太君似乎对内情知道得一清二楚,这可为难了舒欢,事情分明不是她做的,认下吧,她不甘,但要是不认,旁人仍当是她做的,否认只是缘于心虚。
她只好沉声道:“太君知道,我娘家穷,未嫁前每日都要做些针线卖钱换米,这些年来缝过的衣裳,做过的香囊扇套数不胜数,委实记不得是不是我做的了,也没有将这样的东西送过人。”
老太君瞪着她,憋出两个字:“狡辩!”
舒欢不再说,只是目光坦然的与她对望。
不管那香囊是不是真的被烧了,反正云姨娘既然已经说烧了,那就不可能再拿出来,没有东西来比对,一切就都是猜测,没有证据。
老太君看她直视自己,心里虽恼她的无礼,但奇怪的是怒气倒消了一些,再问她:“你同那书生学字的事,可属实?”
舒欢稳了稳心神,将顾熙然说过的原主生活背景在心里迅速过了一遍,点头应道:“他常拿衣裳来浆洗,有时闲了,就会教我认两个字,说识了字,就能在绣品上添绣些字样诗句,文人雅士最爱的,也好多卖两个钱。若不是因为这个,我娘哪肯让我认字?”
这样的猜测,就算不是事实,应当离事实也不远。
老太君对她的背景没有顾熙然了解得那么清楚,但也不算少,此刻仔细听她一番话,沉吟半晌,倒寻不出漏洞来,反显得她甚是坦然,只好冷道:“孤男寡女常在一块,谁知道会做出什么事来!”
此番质问与上回不同,上回是她失手引起了火灾,心里愧疚,这回她却自认没做错事,丝毫不觉得理亏,因此舒欢目不躲闪,挺直了脊梁道:“太君请恕我无礼,我虽出身贫家,也知道礼义廉耻,何况学了字,知晓了些道理,更不会做什么有辱家门的事!再说学字已是数年前的事了,我尚年幼,还未及笄,区区幼童,能做出什么事来?”
老太君被她顶得语噎,怒道:“那你还将绣了鸳鸯戏水纹的香囊赠人?读了书,还不知道那成双成对的鸳鸯是何含义?”
这话,问得疾言厉色,云姨娘都骇白了脸色,悄悄的扯她的衣袖,让她别再多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