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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进不着痕迹地看了一眼身后,一名黑衣骑便开口:“这一点大人放心,黑衣骑自有办法。”
“好!”崔容道,又转身吩咐从长安跟来的侍卫李达和朱史:“李侍卫、朱侍卫,届时还请你二人跟在船上,若有情况随机应变。”
李达、朱史犹豫片刻,领命称是。
回到客栈,崔容问掌柜要来笔墨纸砚,立刻修书一份给王远光,将船队的情况作了大致说明,请大理寺予以协助。
这封信被交给黑衣骑,由他们火速送回京城。而李达和朱史,也在第二日一早扮作随行的家仆上了船,一路往长安去。
目送船队渐行渐远,崔容心中没有觉得轻松,反而更加沉重起来。
他知道仅仅查到运输渠道并不是终结,而是意味着这场战斗终于要正式开始了。
崔容暗自盘算了一下,他这边能随时动用的,除了五皇子只有跟着他的五名黑衣骑。
黑衣骑在杭州的分处虽然也是一支依仗,但毕竟杨进身为皇子,过分动用承乾帝的私兵,后果也十分微妙。至于那五千兵马和钦差的身份,只能用于最后关头了。
这样微薄的力量,要取得最后的胜利又谈何容易。
想到此处,崔容不禁微微叹息。
杨进像是察觉到他的想法,伸手扶上崔容的右肩,安慰似的拍了拍:“路要一步步走,至少现在已经有了一条线索。顺藤摸瓜,总会有个结果。”
崔容闻言叹息一声,很快便恢复了精神:“说的也是。我们派人跟着朱管事,看看他都跟什么人接触……这盐是什么人、从什么地方运出来的,都得查清了才好。”
杨进略略抬了抬眼皮,三名黑衣骑便领命去了。
崔容低头沉思了片刻,突然又想起一事,便问道:“崔世卓的下落可查到了?”
剩下两名黑衣骑中的一个便回话:“杭州城的所有客栈都没有崔大公子的踪迹,想来是租了宅子。黑衣骑人手太少,前些日子又盯着码头,一时分不出人手继续。”
崔容想崔世卓来杭州也不是一日两日,租宅子倒也有可能,便道:“也罢,正事要紧,此事先放一放吧。”
****
入夜,杭州城的一处僻静的宅子里,崔世卓躺在床上,闭着双眼,呼吸深而缓,似乎已经睡熟了。
院外传来三声鸟叫,他一个激灵起身,细听了片刻,下床走到院墙边咳了几声。
过了一会儿,院子大门被轻轻敲响,两下,停了片刻,三下,又停了片刻,三下。
崔世卓脸上的表情松弛下来,前去开了门,有一四十左右,作脚夫打扮的中年男人就闪了进来。
“朱大人,又有货要运来了?”崔世卓轻声说着,就要关门。
被叫做朱大人的男人对他打了个“暂缓”的手势,接着又进来两人,却是崔世卓不曾见过的。
“这两位……”崔世卓有些惊讶。
朱大人解释道:“过两日有一大批货要到,我带他们先来布置布置……有没有什么吃的?这一路净赶路了,饿得半死。”
崔世卓点点头,转身去准备,心里却按捺不住那一丝疑惑。
当初二皇子说江南有件要紧事要他做,不仅替他伪造了身份,还教了一套口令,处处透着十分隐秘,当时还令他兴奋不已。
等崔世卓到了杭州,和朱大人接上头,就被安排在这院子里做接应,等闲不得出门。
这差不多是下人该做的事,崔世卓一个侯府嫡子,何时受过这种委屈,不过出门前二皇子千叮咛万嘱咐,说此事只有他几个心腹参与,想必是人手不足所致。
崔世卓正急着讨二皇子欢心,哪敢叫苦叫累,想了想也就忍了下来。
呆了没多久,他发觉朱大人他们行事谨慎非常,果然像是什么隐秘,崔世卓也就释怀了。
他奉行“不该问不问,不该看不看”的原则,每日忠心耿耿地,力图在二皇子面前挽回形象,如此也安安稳稳地过了这小半年。
可是最近“货物”到的越发频繁,但具体情况朱大人却一字都不多透露,以至于崔世卓到现在都不知道自己每次接应的到底是什么东西。
给二皇子去信也不见回复,崔世卓心里总有点隐隐的不安,他打算等这次货物来了弄个明白。
第四十八章、共枕而共眠
黑衣骑一连跟了几日;也没抓住朱管事半点把柄。
身为杭州最大船帮的管事;他交游广阔;一日下来打交道的人总有三、四十。要弄清楚这么多人里谁是鬼;确实不是短短几日能办到的。
可是抓不住他们暗地里的联络线;无疑使崔容的差事又一次陷入僵局。
虽然苏北盐场也算一个切入点;但那地方在三皇子管辖下;几年来被经营得彷如铁板一块,等闲也是不好下手的。
崔容对杨进道:“再等几日吧,若还无进展,就只能向杭州刺史求援了……也不知此人靠不靠得住。”
杨进出发前倒很是做了一些准备;对杭州大大小小的官员有几分了解,当下细思片刻;说道:“此人应当还算清白;但据说为人胆小,若无确实的证据,估计也只是敷衍了事。”
两人将杭州官吏们一一过了一遍,将能派上用场的挑了出来,不知不觉夜就深了。
“也不急于这一时,还是早些休息吧。”杨进看崔容连着打了几个哈欠,就带着笑意说。
崔容也确实困了,就没和他多客气,道了声见笑就回房歇息。
等他一番洗漱后真的躺在床上,崔容反而辗转反侧,一闭上眼脑子里又总是忍不住想查案的事,折腾到丑时才朦朦胧胧睡过去。
崔容本来就有择席的毛病,睡得又不十分踏实,因此屋里一有响动,他马上就醒了。
本来以为是外间李福起夜的动静,但仔细听了一会儿,崔容发现那响动竟然在自己房间内。
他一下子放缓了呼吸,微微起身,接着月光看见一个模糊的身影正从窗户爬进来。
“什么人!”崔容大喝。
来人一惊,仓促间碰翻了桌边的圆凳。这下连外间的李福也醒了,叫着“少爷”冲进来。
那人见势不妙,又从窗户翻了出去,轻巧地落地后就迅速逃离。
李福只来得及追到窗边,见那人越跑越远,情急之下大叫:“来人啊!进贼啦!”
这一番动静太大,杨进立刻赶了过来。偏偏此时黑衣骑只剩两人,为保杨进与崔容的安全,分身乏术,只能眼睁睁看着那人走远了。
“可有受伤?!”杨进焦急地问。
虽然崔容反复说无事,但黑暗中他无法亲自确认,始终放不下心,便又催促着李福点灯。
带灯光亮起,杨进拉着崔容反反复复看过,见他真的一丝汗毛也没有伤到,只是脸色有些发白,想是受了些惊吓。
人没事就好。
杨进终于松了口气,这才问:“怎么回事?”
崔容将方才的事叙述一番,杨进又问:“可看清相貌?”
崔容摇摇头,强迫自己镇定下来,仔细将这件事分析一番。
大半夜的,那人又蒙着脸,借着月光也只隐约看出是个身材高大的男子,从动作推断出他武艺不弱。
但崔容一叫之下,那人竟然手忙脚乱,看来并不是行家里手,也不像来取他性命的。
想到这里,崔容目光一凝,立刻返回屋内。他四下看了看,果然发现桌子上摆了一个没封口的信封——必定是那夜访之人留下的。
他与杨进对视一眼,然后拆开信封——里面只写了一个地址。
“这是什么意思?”崔容不禁喃喃道。
特地来送信,来人想必已经识破他二人的身份。
只是这人是敌是友?这地址是什么地方?又为什么要送给他?无数的问题一齐涌上崔容心头,令他恨不得立时查个水落石出。
杨进突然伸手将那张纸抽走,叠了几叠收入自己怀中:“别想了,天大的事也不急于这一时……先去休息。”
崔容无法,争辩两句也就妥协了。
虽说要休息,但崔容与杨进的身份既然已经泄漏,又有方才之事,客栈的安危便未可知,显然不能再疏于防卫。
杨进沉吟片刻,便令崔容与他同住一屋,原先的房间腾出来给黑衣骑,以防再生其他事端。
崔容心中虽然有些犹豫,但眼下人手不足,一时也想不到更好的办法,便故作坦然地答应了。
****
杨进房间的格局和崔容的一样,也有里外两间屋子。里间只有一张床,虽然不小,但对两个成年男人来说还是有些局促。
崔容有些为难地扫了一眼,道:“我还是睡外间吧。叫小二再送一床被褥来,李福打地铺……”
杨进道:“不必这么麻烦,不过对付几个时辰罢了,明日叫店家在腾个房间出来便是。”
他这样一说,崔容再坚持倒显得矫情,只能和杨进共用里间,留李福在外间侍候。
“你睡内侧吧。”杨进对崔容道:“我是习武之人,若真有什么事,也不至于吃了亏。”
崔容闻言便抬眼看他。
杨进话中的意思他如何不明白。若真有人闯进了欲图不轨,杨进便成了挡在崔容前面的那个,无疑要危险得多。
让一位皇子替他挡刀,这种殊荣不知道是不是天下独一份。
杨进却神色自然地脱去外衣,仿佛自己方才说的是极平常和理所当然的一句话。
崔容心中一时激荡难言,忘了动作,傻站着看他。
杨进准备就寝,才发觉崔容的异样,以为他在担心别的事,于是伸手揉了揉他的脑袋:“这是什么模样?我又不会吃了你,睡吧。”
崔容也没有解释,故作不悦地甩掉杨进的手:“士可杀不可摸头,殿下不要把我当小孩子。”
说着转身上了床,躺在内侧闭上眼睛,似乎还在生气。
杨进轻笑一声,吹熄烛火,在外侧躺下。
两人都没有再出声,房间里一时静悄悄的,只有浅浅的呼吸声。
杨进习武多年,自然分辩得出崔容根本没入睡,还当他是因为方才之事受惊所致,便握住了崔容的手。
“别担心,有我在,定能保你平安。”杨进低声道。
崔容闻言手指一颤,却轻轻回握。
指尖传来堪称灼热的温度,杨进说话时带出的气息似乎也在周身萦绕不去,崔容只觉得自己体内异样之感愈加强烈,不由暗叫一声苦——这样根本无法入睡!
他咬牙逼迫自己将入杭州以来的诸般事情细细回想分析,总算定下心来,到天蒙蒙亮终于陷入沉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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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迷迷糊糊醒来,崔容觉得身边躺着个人,一转头便对上杨进双眼,紧接着他又发觉自己的手仍被握着,不由有些不自在,耳根微微红了。
崔容挪开目光轻声说:“殿下既然醒了,叫醒我便是,何必……”
何必一动不动躺着等。
杨进放手起身,一边由李福服侍着洗漱,一边道:“见你睡得香,不想吵你。”
崔容又忍不住去看他,目光从宽厚的肩膀滑到一双长腿,然后定在地面上:“还得多谢殿下体谅。”
吃过早饭,被派出去的三名黑衣骑回来复命。
跟着朱管事的回禀:“属下昨夜跟了一路,这朱管事进了潮鸣巷的一处宅子就再没出来。那宅子普通得紧,看不出什么异常。”
崔容眉头一锁:“潮鸣巷?”
他转向杨进:“殿下,昨夜那人送来的地址,可是知春巷?”
杨进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