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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使有,那也只是上官的陪衬,这世道捧高踩低才是常理,哪还会记得这晋陵城里还有个知县老爷?
说其是盖章老爷那真是一点都不错。官司诉讼,律法颁布,为官甚易,拿起图章盖就是了,一切以府尊大人说得为准。
所以来了一些日子的黄大人很郁闷。在得知一个写话本的要搞事后,黄大人也想搞事了。
不搞事不行啊!不然谁还记得他这老爷?名士的诗会他没资格搞,搞个不入流的书会总没问题吧?
黄大人很积极,很快便是将胡彦书请到了县衙。一番垂问关爱后,他羞答答地表示:能提供场地,关键是要带上他这位县尊。
胡彦书自然觉得好啊,现在就怕声势不够大呢!盖章知县那也是官,有靠山自然是好!
当下便是将简宁是女子的事道来,听得黄耿眼都直了。
“这百小生的书本官倒也读过一二,那陆判画皮写得甚为不错,近来也是听到一些谣言,当时只道荒谬,没想到竟是真的?”
胡彦书呵呵一笑,道:“学生如何敢戏弄老父母大人?”
他将刚刚出炉的射雕拿出来,“这是刚印好的书,是百小生的新书,与以往那些书甚为不同,说的是英豪,道的是道义,当真是热血沸腾之作,看完后,竟是深深为我为汉民而自豪。”
“哦?说的是家国天下?”
他忙将书接来,这一看,竟是欲罢不能。可惜一册书只有三万字,看到郭啸天身死时,他不由怒道:“当真是无知妇人,家国不分,一时心软竟引来如此大祸!可惜两位英烈壮士竟遭此屠戮,可惜,可惜!”
说完便觉自己有些失态了,自己竟看书看入迷将胡彦书晾半天,自己为官家人,迷恋这等事物总有些不妥,他摸了摸胡须,轻咳一声道:“倒真是意外,女儿家竟也能写出这等书,百小生果不是凡俗啊!”
胡彦书轻笑,“最难能可贵的是,云舒妹妹无论写什么都是在教化世人。小民粗鄙,不知道理,圣贤书读不进,可这等故事却是爱听。画皮,婴宁,陆判,三笑传,还有这射雕,哪一个不是在讲人情?哪一个不是在劝人进取,与人为善?”
黄耿的眼一亮,似找到了核心理论般,连连点头,“不错,不错!小民有小民之道,君子有君子之道,做不得八股文章却不代表不能不识道理,这云舒便是百小生的名字?当真是个奇女子!”
“百小生姓简,云舒乃是小字。”
胡彦书简略介绍了下简宁的家境,拱手道:“老父母大人,简云舒非不守礼之人,而是家境如此,不得不以女代男撑起门面,为此她甚至想终身不嫁,照顾哥哥。”
“高义啊!”
黄耿不由动容,“为兄长如此,当真是贤女子!”
沉思片刻,道:“娑婆巷的韵园颇为幽静,我看那处甚好,我且与那主人家交好,想来他也愿承办这等盛会,我便与他说了,就将这书会放韵园吧。”
他看了胡彦书一眼,道:“虽说她有心,但到底未梳起,这等女子若是荒废了青春也甚为可怜,有些规矩还是得守着。我让人到时拉起屏风,那些阿猫阿哥的就不要放进来了”
他正关照着,外面忽然来了一衙役,行礼后便道:“禀报尊翁,府尊老爷请您过去。”
他看了一眼胡彦书,继续道:“还请百文斋的胡公子一道过去,说是想让老爷出面,让韵园主人一同承办百小生书会的事”
第38章府尊的心思()
花木扶疏,清流回环,曲桥蜿蜒
韵园的风景让简宁迷醉。常州的林园虽不及苏州声名卓著,但其作为江南文化重要代表之一,其园林也是十分有特色。
精致小巧,布局精妙,每一处都是画,每一处都是典故,常州的园林虽小却有容乃大,令人流连忘返。
“春山暖日和风,阑干楼阁帘栊,杨柳秋千院中。啼莺舞燕,小桥流水飞红。”
身旁韵园主人吟诵着诗词,笑着道:“暖日和风未曾有,可杨柳却抽嫩芽,春日就快来了。”
简宁笑着道:“兰谷先生(注1)虽是才情卓著,可却命运坎坷,哪如春日的繁花似锦?他的诗词是将春夏秋冬的悲凉都道尽了。”
“不生不灭,不历尽甘苦如何成就元曲四大家的白朴?”
吴林娘笑着道:“先生进来时可见到那棵娑罗树了?”
简宁点头,“听说是三宝太监下西洋时带回来的树,原产印度(注2),乃是当地圣树。”
“先生博学,妾身敬佩。”
吴林娘笑着道:“可先生可知这娑罗树每年春天叶子都会凋零,到夏时才再会抽新芽?”
“哦?”
简宁笑着道:“这倒是不知晓,只知此树气味芳香,木材坚固,故可用来制作家具,香料,入药。”
说到这里,简宁忽然明白了吴林娘的意思,不由道:“原夫人是这意思,受教了。”
“不敢。”
吴林娘福了福身,“先生才学出众,妾身不敢卖弄。”
顿了下又道:“这娑罗树虽喜湿润,可却不喜江南的天气,能在此存活这多年亦属不易,就好比兰谷先生。”
她抿嘴一笑,“人虽去,可诗词文章不灭,来日,先生必将如兰谷先生,在这满是男子的尘世里留下一席之地。”
“如此盛赞云舒如何敢当?夫人就莫要取笑我了。”
吴林娘咯咯直笑,“你还不知道?当得知你是女子,这城里的夫人千金们都疯了,都以你为傲。那些男儿眼光何等高,就是那士大夫们,嘴上说着话本低俗,可私下里却是将你的书翻来倒去地看,听说你要办书会,为了争夺这一席之地差点将脑浆子都打出来,这门道都走到妾身这儿来了。我不管,你可得给我签个名,妾身这些日子差点愁死。”
“噗!”
简宁一下就笑出来了,“夫人真乃率真之人,让夫人困扰是我的不是,晚些定将新书奉上,还望夫人恕罪。”
说着便是看向远处假山,笑着道:“夫人也是我们女子的骄傲。听说夫人命运坎坷,如今却是置办下这大家业,当为女子表率。”
“这话要别人说我定以为是在羞辱我,可从云舒妹妹嘴里说来,便觉是赞誉。”
吴林娘拉过简宁手,“你我都是命运坎坷,我想个中滋味,也只有你能理解我。”
一句“妹妹”顿时将两人关系拉近不少,简宁望着眼前的贵妇人,不由轻轻叹气,“你我都不是婴宁,即使是婴宁也是靠夫君才完成其母遗愿,而我跟姐姐都是直接以女代男”
吴林娘沉默了会儿,才叹气,“命运如此,还能如何?好在亡夫保佑,总算是让我把这家撑起来了,还有个继子傍身,来日也算有个依靠。”
这话题有些沉重,二人不约而同地保持了沉默。眼前的女子乃是韵园的主人,今年二十五,却已守寡七年。当年她的夫君在一场时疫里丢了性命,可谓凄惨。
好在吴林娘的公婆是个好的,将最后一点积蓄拿来让她做生意,没成想这女子竟硬是将一个普通绣坊做成了今日的规模。娑罗巷,或者更准确说是林娘巷,因为她将整个巷子的三分之二都买了下来,更是修建了眼前这个美轮美奂的韵园,其富有程度让许多望族都望尘莫及,赞她一声常州女首富一点都不夸张。
今日自己的书会由她来承办听说是县太老爷出面要求的,这让简宁也有些惶恐。
古代的官权利真得很大,生怕自己若是一个应对不当,就被人生吞活剥了。
想到这些,便觉头皮有些发麻,试探着问道:“姐姐可知老父母大人喜好如何?”
吴林娘意味声长地看了简宁一眼,道:“那人倒是好说话的,在府尊眼皮子底下哪能翻出什么风浪来?不过这回他本也想应承这书会,不知怎的,府尊老爷忽然也想起这茬了,硬是将这风头抢了去。”
这话不对啊!
简宁蹙眉。吴林娘似乎跟知县关系很不一般?是了,想来没个靠山如何在晋陵城里立足?再听这话,细细一思辨,便觉这世上能做出成绩者果无泛泛之辈,这是在给府尊上眼药呢。
她望向吴林娘,不动声色地道:“承蒙府尊与县尊老爷看得起,云舒感激不尽。”
吴林娘暗赞了一声:好个厉害的娘子!小小年纪心思竟如此细腻,这话应对的竟是滴水不漏,不愧是能写出画皮等佳作的百小生!
“你毋庸担忧,在这晋陵城大老爷们是世家,下来是皂吏,最后才排到这些老爷们。”
“姐姐看得清楚,多谢提点。”
简宁裣衽行礼,“这般我便是不怕了。”
吴林娘轻笑,“妹妹不诚实,明明是通透人却在这儿跟我装糊涂。”
简宁讪讪一笑,吴林娘也不再纠|缠这话题,只道:“妹妹且去坐坐,我去前头迎迎府尊,想来也是快到了。”
“恭谨不如从命。”
不说简宁,再说那府尊吕德胜,此刻官轿已到了娑婆巷,他令人停了仪仗,自己下得轿来,道:“这娑婆巷的娑婆树乃是常州一景,平日公务繁茂也未曾细瞧,今日有机会,正好看看。”
这话明显不过,府尊哪里是要看娑罗树,而是有话吩咐左右心腹。
一行人步行在前,门下师爷便是问道:“府尊,不过一介女流,就算能写得几本别致话本,又如何能劳动您大费周章?再厉害,不也是一女子么?”
“你可知近日朝堂出了什么事?”
师爷一蹙眉,低声道:“若说大事,便是正月里的事了。”
顿了顿又道:“可这与百小生有何关系?”
“唉。”
吕德胜叹气,“未出正月,刘瑾便是出京核查钱粮,没多时,这工科给事中吴仪便弹劾了历任巡抚都御史徐廷璋王珣、孙需、杨一清等十六人,更是揪出侍郎顾佐及管粮郎中、副使、佥事徐健等十八人”
他的声音渐阴沉,“另外还有通判等一百八十八人,只因这些人不肯归附他刘瑾,便遭此下场”
他望向巷子深处的娑罗树,目光幽幽,沉默片刻又道:“巡抚宁夏佥都御史刘宪、陕西巡抚右副都御史杨一清这等高官都未能幸免,皆被罚米例。重者五百石,轻者三百石,一半官员致仕,就连那死了的刘宪也没放过,仍旧罚了五百石粮。而前不久,王鉴之都被赶出了朝廷,至于杨一清,被罚了粮便是向朝廷上书回家思过,朝廷竟同意了!那可是杨一清啊!”
“这等阉人着实可恶!”
师爷啐了一口,“学生听闻如今地方官员入京都得缴纳孝敬,众人因惧怕刘瑾权势,纷纷行纳避祸,每省多至二万余两。又因路途携带不便,而贷钱京师富豪之家,待回任之后再搜刮偿还。如今朝堂清正之人纷纷离去,日后这阉货怕是更嚣张了。”
“哼!”
吕德胜冷哼,“他那党羽张采更是可恶,竟说地方官员的钱财所出乃是搜刮小民,所贡献者不到十分之一,当真其心可诛,其心可诛!”
“可府尊”
师爷一脸懵,“这些朝堂的事与百小生有甚关系?”
吕德胜一笑,笑容意味深长,“你说刘瑾为何能这般嚣张?李东阳乃是先帝跟前老人了,在他跟前也只能夹着尾巴做人,你道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