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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学飞道:“下官哪有胆子给巡抚别馆起绰号!天香楼也不是巡抚别馆的绰号,确确实实是家酒楼!”
寇子惇愣了一下,转头看向钱穆通,问道:“傅大人怎么会请我们去酒楼吃饭?”
冯江亭打趣道:“许是钱大哥使釜底抽薪之后,把傅大人着实困住了,竟连请厨子的钱也拿不出来,只好请我们去酒楼吃饭!”
寇子惇连连点头,笑道:“有道理!”扭头又对赵学飞道,“天香楼在什么地方?”
赵学飞道:“大人们进城里,想必看到一幢六层楼房,那里就是天香楼了?”
寇子惇满腹狐疑,道:“你这小县还有六层楼房?一般楼房不过上下两层,盖那么高干什么吗?不怕把房子压塌了吗?再说,六层的房子是人住的吗?那不是塔吗?快说,你是不是说谎骗我们玩呢?或者你吐字不清,二六不分!”
赵学飞很是无语!只要不是瞎子,进城就能看到六层高的天香楼有如鹤立鸡群般耸立在城中,难不成寇子惇眼睛真的有毛病,竟没看到?
略略一想,他也就知道这是怎么回事了。看来三位大人出了济渎庙,上车之后就没撩开窗帘往外看一眼,直接进了布政使行馆。
而天香楼距布政使行馆尚有一顿距离,布政使行馆的院墙又高,遮挡住视线,站在院里朝外看,根本看不到天香楼。所以,三人不知济源县内有幢六层楼房实数正常。
他赔着笑,道:“下官哪有胆子说谎骗诸位大人玩,也不是吐字不清二六不分,济源的地界最近出了位十分有魄力的能人,是他盖得六层天香楼!整个大明,就此一家,别无分号!”
寇子惇道:“酒楼盖这么高有什么用?”
赵学飞忍不住就开始吹嘘起天香楼来,道:“天香楼盖得高,是为了容纳更多的客人吃饭睡觉。而且,它不仅高,外边的门窗,里边的诸多东西也都是前所未有,让人流连忘返,大生“此物只应天上有,人间能有几回瞧”的感慨!”
寇子惇根本不相信赵学飞的话,天下有什么东西是他没有瞧见过的。见赵学飞喜形于色的吹个不停,心生厌烦,道:“你就是把它吹出花来,那还还是酒楼?”
这话还真让人无法反驳。
赵学飞尴尬的笑了笑了,道:“是酒楼没错,可与别家的酒楼不一样!”
寇子惇摆了摆手,道:“与别家的酒楼不一样,也还是吃饭睡觉的地方!”接着又道:“赵县令,我知道你心里打得什么主意,不就是怕我们不去吃饭,让你办砸了傅大人交下来的差事,你没办法给傅大人交待!放心,我们去天香楼吃饭就是!”
赵学飞十分想说,我真没这个意思,也没刻意吹嘘的意思,天香楼真的是人间少有的酒楼。可他也清楚,自己现在不管如何解释,寇子惇以及其它两位大人也不会相信的。只得在心中暗道一声:“也罢,等今晚你们亲自去天香楼见识见识,就知道我没有吹牛。你们见了天香楼,若不心生“此物只应天上有,人间能有几回瞧”之概,我的赵字倒过写!”
寇子惇心道:“说你还不服气是不是?瞧我晚上去不把天香楼贬个一无是处。”他端起茶杯啜了一口,意思再明显不过,要送客了!
赵学飞作了个揖,道:“下官告辞!”转身朝屋外走去。
按察使冯江亭道:“姓赵这老小子把天香楼说得天上有人间无的,倒认我着急想去见识一下。”
寇子惇道:“有什么好见识的,不过是个普通的酒楼罢了!”顿了一下,又道,“钱大人,自古宴无好宴,可别是鸿门宴!”
冯江亭道:“吃顿饭,怎么就成了鸿门宴?难不成姓傅的还能埋伏下刀斧手,剁了我们三个不成?”
寇子惇道:“不得不防啊!姓傅的如今已黔驴技穷,你没看他今天求雨,眉头都没展过,就算对人笑,也是打心眼里透出来的苦笑。恼怒之下,什么事也干得出来!”
冯江亭摇头道:“不会的!除非他疯了!”说罢,与寇子惇一同看向钱穆通。
钱穆通略一沉吟,道:“寇大人说的没错,姓傅的如今已是黔驴技穷。冯大人说的也没错,不过是吃顿饭,不可能成为鸿门宴。姓傅的也是在官场混了数十年的老油子,官做到咱们这份上都是斗谋不斗力,真要安排刀斧手杀了我们,那不成了街头上的泼皮无赖。再说他也得不到好处,反而坏了自己的名声。”
寇子惇与冯江亭同时点头,冯江亭道:“钱大人你看,姓傅的请咱们吃饭,用意何在?”
钱穆通道:“我想,姓傅的是想跟咱们求和,然后平平安安的把这任巡抚干满。”
冯江亭与寇子惇同时问道:“姓傅的真要跟咱们求和,钱大人准备怎么干?”
钱穆通问道:“冯大人是我,会怎么干?”
冯江亭捏着胡须只是笑而不说话,钱穆通也就明白冯江亭的意思了!他扭头又问:“寇大人是我,会怎么干?”
寇子惇没有冯江亭的城府,当即道:“当然不能让他把这任巡抚干满!大家都一把年岁了,又能再活几年,不能因为他而耽误了前程!”
钱穆通点头道:“没错,我跟冯大人也是这个意思!”又道,“打蛇不死,反受其害!而且,谁又能保证,姓傅的跟咱们求和使得不是缓兵之计呢?”
赵学飞一边听着里边的人说话,一边往外走,他只听到寇子惇说“可别是鸿门宴吧”这里,之后的离得有些远,想听也听不清。他十分想知道,接下来三人会说些什么,可也不能站在那里明目张胆的偷听,只得按下心中好奇,往知府行馆而去。
第两百六十四章 火烧眉毛()
崔一鹏坐在屋里,身前左右各摆了一个火盆。
他眯着眼,一边哼着小曲一边品茶。屋里没有人,他也就任由自己的得意挂在嘴角。
以时间推算,计划应该已实施完毕。接下来,用不了多长时间,天香楼吃死人的消息便会满天飞。不用等到明天,说不定今天晚上,钱穆通就会亲自登门拜访。
这个计划是崔一鹏同儿子一起想的,儿子的意思是要杀李飞白以泄愤,他却是项庄舞剑意在沛公。
早在数月之前,他已收到消息。他在怀庆府大肆收受贿赂并纵容儿子巧取豪夺的事被人告到布政使衙门。
钱穆通十分生气,不仅摔了茶杯还骂了娘!
崔一鹏当时十分害怕,可过了十天半月并不见提刑按察使司的人来拿他。仔细想了想,也就明白这是怎么回事了!
他收受贿赂和儿子巧取豪夺的案子本身已不算小,加上他收受的贿赂有一半又行贿给上边的官员。与他有牵扯,六品往上的官足有数十位,案子就更加大了!
如此大案,查个水落石出,往朝廷上一报,绝对是大功劳一件。可,布政使正与巡抚争权夺利,钱穆通使出坚壁清野这一招,为的是什么?为的还不是要让傅元捞不到一点功劳,碌碌无为的在济源混个一年半载,最后报憾离开!
既然钱穆通有此打算,就不会在傅元还未离开河南时动他,那不是白白把功劳给了傅元吗?不管怎么说,人家傅元在河南坐的是头把交椅,这么大的案子上边肯定以为是在傅元的着力安排下破的,谁会去想里边根本没傅元什么事。钱穆通绝不会干出为他人做嫁衣的事来。
所以,崔一鹏知道,只要傅元尚未离开河南,他就没有事。趁这段时间,他肯定能想出自救的办法来!
除了用钱开道,他实在想不出还有什么自救的办法。可是,收贿赂的不管事,管事的不收贿赂,尤其是钱穆通与冯江亭,谁敢给这两位送钱,简直是厕所里点灯,找死!
崔一鹏脑袋上的头发都快愁白了,还是没有找到自救的办法。儿子买来三件宝贝,这让他看到出路。只要儿子能得到太后或者皇上的青睐,试问天下还有谁敢动他?因此,他毫不犹豫给了儿子十万两银子。
可惜,儿子着了别人的道,不仅没有得到太后或者皇上的青睐,还浑身是伤的铩羽而归。听完儿子去京城的经历,又听完儿子怀疑着了谁的道之后,他眼前一亮,想出了这个计划!
儿子跟钱子俊有仇,钱子俊跟李飞白关系不一般,天香楼是李飞白的。只需天香楼里死了人,儿子再一口咬定是钱子俊所为,并说出二人的矛盾来,钱子俊就脱不开关系。
仅此一招就能把钱子俊置于死地?不见得!他也没有把钱子俊置于死地的意思,可钱子俊就算不死也会脱成皮吧!要是最后闹得无法收场,这件官司打到朝廷,钱子俊再被关入诏狱。钱穆通能耐再大也鞭长莫及,那时钱子俊就有性命之忧了!
锦衣卫的尿性所有当官的都是知道的,只管把案破了,什么手段都会用上,严刑逼供更是家常小菜,哪管你是什么人的儿子。
所以他料定,钱穆通一旦知道这件案子跟钱子俊扯上关系,就会屈尊来找他。只要能把钱子俊从此案中摘出来,什么条件都会答应得。
而他只需让儿子松松口,自己身上的麻烦就会解除,继续悠哉悠哉的当知府。
崔一鹏翘着二郎腿,嘴上得意的笑容更盛。这时随从来报,济源县令赵学飞求见。
赵学飞来干什么?
赵学飞来还能干什么?
济源的地界出了人命,还跟他崔一鹏的儿子有关,赵学飞来见他正常,赵学飞不来见他就不正常了!
崔一鹏品了一小口茶,道:“见!”
赵学飞进来,做揖请安!
崔一鹏见赵学飞脸上并无惶恐不安的神色,暗吃一惊:“难道文秀还没施展计划?”他故作轻松,就好像济源地界不会有翻天覆地的大事发生,笑呵呵的问道:“赵县令登门造访,不知有何要事。”
赵学飞在天香楼时,没有资格拿望远镜观瞧,也就不知火房里下毒的人是谁。可他又不笨,从傅元问李飞白“那人跟你有仇?”再到看到崔文秀,他多多少少猜出下毒的人是崔文秀来。没有崔一鹏的支持崔文秀敢下毒?借崔文秀个胆子崔文秀也不敢吧!
所以,此时他看崔一鹏就像在看一个死人,不过面子上并没露出来,依然保持着恭敬,道:“回崔大人的话,下官替人给您传个话!”
崔一鹏还道赵学飞是替钱穆通来传话的,暗道一声:“都火烧眉毛了,还这么大的架子。看来我小小的知府行馆,容不下布政使这尊大神。也罢,我就去布政使行馆见你。”嘴上却道:“哦,什么人能劳动赵县令的大驾?”
赵学飞道:“巡抚傅大人!”
崔一鹏一愣,连忙收了翘着的二郎腿,直起腰问道:“巡抚大人让你传什么话?”
赵学飞道:“巡抚大人请你晚上去天香楼吃饭!”
一个四品官被一个二品官请去天香楼吃饭,这得多大的脸面。任何一个四品官听到这个消息,都会受宠若惊或者喜不自禁。
崔一鹏却没受宠若惊也没喜不自禁,而是吃了一惊。怎么会请他去天香楼吃饭?难道傅元瞧出天香楼死人的蹊跷,明着请他吃饭,实着要把他拿下?不会啊,他的计划天衣无缝,神仙也瞧不出破绽来,傅元怎么可能瞧出破绽来!
他打着十二分的小心,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