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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凯不好意思地说:“哪里哪里,举手之劳罢了,哪能看着你白吃亏呢?本来也不该你出这钱,我也就是——”他本来想说他也就是应总监的要求给她打的这个电话罢了,但话到嘴边又顿住了,变成了下一句,“我也就是担心你不明就里地被驾校骗了。”
秦真爽朗地笑了,“方助理你心肠好,不像你们那黑心总监,当时我想分期付款来着,想着他是有钱人,肯定不会跟我计较时间问题,结果他理都不理我,扭头就走人,活像是多跟我说一句都脏了他的嘴。”
方凯清楚他家总监的嘴脸有多万恶,但心肠其实还是好的,不然也不会让他提醒秦真修理费该由驾校承担的事情。
但隔着一张桌子的距离,他看见秦真毫无隔阂地对他笑着,白净好看的面庞因为热气而染上了淡淡的红晕,眼睛也水汪汪的,又黑又亮……不知道怎么回事,他就十分心虚地低下头去,选择了不解释。
饭吃到一半的时候,方凯已经完全放开了,笑着和秦真一起吐槽自己的领导。
秦真说刘珍珠女士有时候会在办公室里抠脚趾,扣完脚趾再挖鼻屎,呛得方凯一口牛肉噎在喉咙里,上不来下不去。
“但她这人刀子嘴豆腐心,我知道她还是很关心我的。”秦真和他干了杯啤酒,眼神亮晶晶的,颇有种万事解决后郁气一空的爽快心情。
方凯觉得既然她这么率真坦诚,他也不好藏着掖着装君子,于是也一口气喝了杯啤酒,开始吐槽自家总监。
“……说实话我真不理解他的欣赏水平是如何成长到今天这种奇葩程度的,有一个星期他连着穿了橘红色的西服、天蓝色的休闲服还有嫩绿色的球服,楼下的一群粉丝给他起了个名字——彩虹之子,于是每次走在他后面,我都忍不住想套丝袜在脸上……”
“……还有啊,他对我的需要程度已经超过地球上的任何物种了。且不说出门坐车要我接送,哪怕是伸手就能拿到的文件夹也非得打个电话让我亲自去拿,还有一次要送他家本命年的小侄女红内裤,他居然逼着我去买!我这是打着助理的旗号做保姆的工作。幸好我是个男的,不然恐怕连三陪这种事情也得包了……”
秦真笑得前仰后合,搁下筷子说:“你们总监今年多大啦?有对象了没?”
方凯一愣,以为她对总监有意思了,心里头咯噔一下,“三十了,还没对象,怎么,你……”
“别瞎想,我就想说,既然这么大年纪了连个女朋友都没有,你怎么知道他会不会找你当三陪?”秦真说得很含蓄。
方凯顿时脸一红,“不会不会,他的性取向还是很正常的。”
“知人知面不知心。”秦真又端起啤酒,“来来来,干一杯,祝你一帆风顺,不受黑心总监的心理荼毒和肉体折磨!”
她动作幅度略大,一不小心把筷子给扫到地上去了,于是又略带歉意地放下杯子,弯腰去地上捡。
这一弯腰可不得了,方凯的眼睛都直了——那个坐在秦真身后背对他们的人怎么长得这么像他家总监?
正手脚冰凉时,那个男人缓缓转过身来,阴测测地对他勾唇一笑,“真巧啊,方助理。”
秦真也终于把筷子捡起来了,回过头来看着忽然出声的男人,惊悚地愣在那儿。
程陆扬也对上了她的视线,用更加惊悚的表情对她呵呵一笑,“秦小姐口才好啊,恕我眼拙,当初怎么就没看出来?看来你和我的助理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要不要我来签个红线,替你俩做个媒?”
秦真:“……”
方凯:“……”
热烘烘的火锅店里一下子降低了好几度,程陆扬还是那么阴沉地笑着,眼神锐利地盯着两个沉默不语的人,“我还说呢,怎么你俩就这么一见如故、再见生情,原来一个渣男一个贱女,天生一对,佳偶天成。背着说人闲话,臆想症病发也不知道吃点药压一压,你们家里人知道吗?”
他看着方凯,“彩虹之子是吧?”
方凯要哭了。
他又转向秦真,“找男人当三陪是吧?”
秦真面红耳赤。
程陆扬的无名怒火已经在此刻全部被激发出来,他端起三百块钱买来的座位和那瓶老板免费赠送的啤酒,也不管这牌子有多寒酸了,径直咬开盖子朝两人一举,“敬你们,双贱合璧、天下无敌!你俩贱得举世无双、万人敬仰,不是有诗人说过在佛前等了五百年才等来心上人吗?虽说做贱人容易,但贱到你们这种地步也着实不容易,今日还走到一起实在令人无语凝噎、声泪俱下,何止五百年的幸运可以囊括?来来来,祝你们百年好合啊!”
最后在两人难堪的表情里,他砰地一声将酒瓶子重重地磕在桌上,冷着张脸转身就走。
☆、第07章
火锅店里,方凯和秦真面面相觑,方凯从钱包里掏出几张毛爷爷,欲哭无泪地说:“不好意思,我要先走了,今天这顿饭吃得很愉快,下次有机会再聚。”
愉快?愉快得都快哭了?
秦真无语地把钱塞回他手里,“别,说好我请客的,要不是我,你也不会得罪顶头上司,赶紧追出去看看,道个歉应该还来得及。”
“来不及了……”方凯苦笑,“没听见刚才他气坏了么?”
毒舌技能全面开启,语不惊人死不休。
秦真赶紧安慰,“也不一定,他一向嘴贱,刚才也不过是例行公事嘛。”
方凯擦擦汗,“你不知道,平常嘴贱那是闲着没事干,不贱白不贱,可我看得出,刚才他不止嘴贱,还想狠狠地从我的尸体上践踏过去。”
他执意把钱放在桌上,然后终于追了出去。
程陆扬走在闹哄哄的街道上,脸色炫酷得可以去演无间道。
他很长时间没有发过这么大的火了,虽然心里清楚不喜欢他的人很多,但叫他听见朝夕相处的方凯也这么说他,顿时气不打一处来。
只可惜这条街上的出租车很少,他沿着路边走了好一会儿都没发现空车,最后好不容易才拦下一辆,还没上车,就被追上来的方凯死死拖住了衣袖。
“总监!!!”方凯又露出招牌式表情,泫然欲泣地看着他QAQ。
程陆扬慢慢地从他的眼睛看到他拽着自己的手,眼神冷冽无情,并且惜字如金,“放手!”
“不放!”方凯死死拽着他的衣袖,“总监我错了,我真的错了,求你不要走!”
司机的眼神在一瞬间变得意味深长起来。
程陆扬眼神一眯,冷笑道:“是吗?知道错了?那你告诉我你错在哪里?”
“我错在不该实话实说,当着外人的面就揭你的短,就算对你有意见,也该私下里跟你说,不该背后说人是非!”方凯恨不得立马跪舔他,信誓旦旦地说,“你曾经告诉过我很多次,做事要考虑后果,我不该不考虑后果就快人快语,惹总监你生气。其实我刚才没有说完,总监你虽然嘴贱归嘴贱,但你贱得实在,贱得在理!比如你刚才骂我就骂得很对,是我犯错在先,你嘴贱在后,所以这完全不是你的问题!我完全接受你的嘴贱!”
“……”程陆扬的脸色简直是五颜六色、变化莫测,硬生生地在方凯的咬死不松手之下坐上了车,对着司机怒道,“开车!”
方凯的身子已经有一大半钻进车里了,还拖着他不放,嘴里急吼吼地叫着:“总监!总监!”
司机语重心长地劝程陆扬:“年轻人别冲动,你俩顶着那么大压力走到一起多不容易啊!”
“在一起个鬼啊!”程陆扬忍无可忍,索性把外套一脱,连着衣袖一把塞进方凯怀里,然后重重地把他推出车里,砰地一声关上门,几乎是从牙缝里吐出俩字:“开车!”
司机默默地踩下油门,从后视镜里看了眼落寞地站在原地的方凯。
瞧瞧这小青年,楚楚可怜地捧着狠心爱人的外衣,被伤得体无完肤还不愿意抛弃沾有负心人体温的衣服……啧啧啧,果然是多情自古空余恨啊。
如果要用八个字来概括程陆扬这个人,那么一共有两种版本:
1。在大多数女人看来,他【英俊冷漠、言辞犀利】。
2。由方凯直白点为您翻译第一个版本——此人【嘴贱傲娇,自恋小气】。
火锅店事件之后,方凯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终于获得他的原谅,代价是连续一个星期关好话匣子,除了公事以外一言不发,并且在每天早上去接程陆扬的第一时间下车九十度鞠躬,感恩戴德地说一句:“小的给世上最宽宏大量的总监大人请安了!”
然后程陆扬就会冷哼一声,“谁嘴贱?”
“我嘴贱!”
“谁黑心?”
“我黑心!”
“呵呵,我不是彩虹之子么?”
“那我就是彩虹它孙子!”
如此的对话在每日保质保量地进行了一个星期之后,程陆扬终于正眼瞧他了……方凯为自己的嘴贱付出了自尊惨被践踏一百遍的代价,也总算是学乖了。
周日那天晚上,程陆扬亲自接了一单生意,然后开始了长达一周的亲力亲为。
程陆扬的大学是在英国读的,主修建筑,专攻室内设计。
他设计的建筑风格一般偏向淡雅型,不会有大红大紫的色系,但走到总监这个位置之后,就很少亲自动手替人全程设计点什么了,因为虽说他名义上还不是公司的头,但事实上谁都知道La Lune上上下下每一块砖都姓程,没人敢不把他放在眼里,不然走在砖上都怕滑脚。
之所以如此慎重对待这笔单子,是因为程远航亲自打电话来叮嘱:“我希望你能亲自替周家作图。”
程陆扬一贯厌恶父亲命令式的语气,一边胡乱翻着遥控器,一边吊儿郎当地说:“周家?哪个周家值得你百忙之中给我打电话?”
一听他这语气,程远航就头疼,“平时吃饭的时候跟你说这些事情,你从来不听,还能有哪个周家?市里的装修市场几乎都被他周从伟垄断了,这回他的宝贝女儿特意指名点姓要你来设计她的新房子,别错失良机。”
“良机?你的我的?”程陆扬又忍不住讽刺他,呵呵一笑,“你这么一提我似乎又想起来了,是不是那个你怎么拉拢都假清高不愿意跟你合作的周从伟?”
程远航的火气一下子上来了,“叫你配合你就好好配合,跟我说这些有的没的做什么?我养你那么多年,如今好不容易要你做点事,你就推三阻四、明嘲暗讽的,程陆扬,你是不是忘了你姓什么了?”
陆舒月正在敷面膜,一听丈夫好端端地打个电话都能上火,赶紧跑到书房去,结果听见父子俩在电话里就吵上了,急吼吼地拉住程远航,不住地摆手。
程陆扬在那头冷静地笑了,“养我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