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阮明心浅浅地叹了口气,有几分懊恼地趴在桌上,闭眼捏了捏鼻梁。
自打阮明心从北狄回到京城的那天起,暗杀、谜题、怪事,一件接着一件,仿佛是跌入了波涛汹涌的漩涡,把她深深地卷入其中,任凭如何挣扎都无法逃脱。
她不知道,漩涡的中心到底藏着什么秘密,什么阴谋。
以往面对京城里尔虞我诈的阴谋,阮明心尚能够从容地拿出法子应对。可是,这一次的对手不能同日而语。
她感觉到连深谙纵横之术的自己,都变成了一颗棋子,走出的每一步皆是逼不得已地被动。阮明心不是没有尝试着掌控局面,掌控自己和身边人的命运,凭借自己的力量破解棋局。
可以说,这封信是阮明心最大的希望了。残忍的是,和先前发生的种种古怪事迹相同,线索如丝线般牵到这里,分明离真相一步之遥,忽然“啪”地一声断开了。
蛊动?
阮明心唯一能够肯定,并给予她几分安慰的是,充满深意的“蛊动”二字,决不可能是旁人无意的一个玩笑。换句话说,“蛊动”,必然与李生在危急中让皇帝起死回生,有着莫大的关联。
一整天,阮明心把自己关在屋子里,满脑子琢磨的都是“蛊动”这两个字。
愁眉不解之际,外头的五皇子抬手扣了扣门扉。
他不知何时早已经站在门边了,脸色比前日好了许多,虽然脸颊仍然透露着一些失血的苍白,却让阮明心放心了不少。
五皇子悠悠喊道,“阮明心”
阮明心起身前去,扶了他坐下,语气带着几分提醒道:“五皇子,你伤势未痊愈,大夫提醒不能下床随便乱跑。”
这人还真是不怕死,叫他乖乖在床上躺着养伤,却偏偏要下床。
五皇子轻笑着按住腹部的伤口,摇了摇头,示意自己的伤没什么大碍,“听他们说你回来了,我过来看看。见你面色差得很,没事吧?”
阮明心站起身,拎着裙角在五皇子面前转了一圈,俏皮地眨眨眼,“你看我像有什么事的样子?比起五皇子来,我倒是活蹦乱跳的很。”
原本他是听月娘提起,说阮明心前天晚上回来后就把自己锁在屋里,连送进去的饭也没有吃多少。他好心打算前来安慰一番,哪知这丫头不但不领情,反倒起劲打趣逗起他来了!
不得不说,近日接触的阮明心,不管是她自身的实力,亦或是她手中的势力,着实让他一个大男人刮目相看,当然也羞愧难当,他一个大男人,而且还是南庆的皇子,居然还不如阮明心这一个姑娘家。
想起那天晚上自己连李生身边的影卫都打不过,反而还让阮明心脱身救他,五皇子心里又是忍不住一阵尴尬。
“李生的事,有什么进展?”从五皇子为这件事受伤的那夜开始,阮明心心底里已经把他当做同一战线的友军了,便没有太多顾忌,她把那封信平展开,置于红绒布桌面上,“喏。”
五皇子低头仔仔细细看了,映入眼帘的是“蛊动”两个字,第一反应和阮明心一样,愣住了。
他沉默了许久,犹犹豫豫地开口问道:“这莫非是错字?蛊惑人心之类的意思?”
阮明心沉郁了半天的心情,一下子被五皇子逗乐了,只有两个字的信,谁会写成错字?
不过她仍然也点头应道:“嗯,说不定真是错字了。”
五皇子摸摸后脑勺,二人相视而笑。
此时,门“咚咚”地响起,是天机阁的信使,递来封密信予阮明心。
五皇子捂着嘴清了清嗓子道:“正好,我闲在床上还能想想这二字是什么意思,不算太无聊。”
便知趣地不再打扰,站起身,回房里歇息了。
阮明心望着他的背影,五皇子的用意她知道,但也没有明说,只是由衷地在心里说了声谢谢。
有了五皇子刚才走的这一趟,阮明心心情较之前轻松许多。
她缓缓展开天机阁的密信,上书:云裳明日抵达京城。
云裳要来了。
阮明心吩咐下人烧水,取新鲜的海棠花瓣来,打算好好地泡个花瓣浴。
连日来,赶路的辛苦、应对局势的疲惫,让她失去了冷静思考问题的能力。
她最大的敌人,其实是自己。
第545章祥吉药铺的老大夫()
是,无论目前京城形势再怎么严峻,阮明心不是一个人在肩负着一切,她还有霍铮,有凤家,有天机阁,有千仞山
既然如今假李生的事线索已断,不妨顺其自然,先把这件事搁置于一边。
阮明心这么想着,放松地闭上了眼睛,任氤氲起来的水气包裹着身体,温热的水从肌肤间缓缓流过。
她产生了一种难得的错觉,好似在这方小小的烟雨楼外,京城瞬息万变的风波与她没半点关系似的。
第二天清晨,阮明心如约赶赴祥吉药铺。
祥吉药铺,明面上是挂着门匾行医治病的药铺,在闹市中不怎么打眼,实则暗藏玄机,是天机阁众多耳目中的一个。专门负责京城情报的转接,店内掌柜,小二与坐堂的大夫,皆是天机阁的人,是阮明心一手栽培的。
云裳远远地见她身影,忙不迭满脸开心地喊着“明姐姐”,跑上来迎接。
阮明心笑着摇摇头,这丫头,许久未见了,还是这般大大咧咧的。阮明心竖着食指,示意她小点儿声,牵着她的碎花衣袖进了祥吉药铺里。
自从阮明心与云裳在西瀚的一别,大半年来,两人也没再见过,云裳在她离开后便去了岳阳楼,去给柳如是一块儿分担事情去了。
如今到南庆,也是岳阳楼的事告一段落了。
云裳吐吐舌头,俏皮道:“见到小姐,云裳开心得得意忘形了。”
其实,见到云裳,阮明心又何尝不高兴呢?这小丫头做的芋泥糕,让阮明心想念得紧。
“你在西瀚一切可好?”
阮明心拉她到祥吉药铺的角落坐下,恰好有两只红木座椅,面对面方便说话,是大夫平日里负责把脉开药的地儿。
云裳颔首,靠在阮明心耳旁小声道:“小姐,有些事一时半会儿说不清,祥吉药铺里人来人往的,也不安全。待我稍后与你细说。”
岳阳楼里发生的事,有些并不适合在这种场合讲。
阮明心会意,点头应了。
转头的瞬间,她被诊脉桌上的一个物件吸引了目光。
别看那东西表面平凡无奇,一眼看去不过是个通体玉白的药罐子罢了。
但是,倘若凑近身细看,就能发现其中的玄机。
玉白色的药罐子里面,密密麻麻地爬满了虫子,通体棕色,一只一只地叠在里面,在其中蠕动,看得人头皮发麻。
阮明心霎时被引得好奇心大作,挥挥手,唤祥吉药铺里的大夫过来,指着眼前的药罐子问道:“这是什么东西?”
药铺中寻常见的有蜈蚣,蟾蜍,毒蛇这些东西都可以入药用,可眼前的虫子,阮明心在记忆中回想,却没有半点相关的记忆。
大夫是上了年纪的老大夫,因为经常跟草药打招呼,他身上带着一股浓浓的草药味,见阮明心问起,他慢条斯理地答道:“小姐有所不知,这是一种治病的奇方。”
阮明心料想自己的医术不凡,以活虫治病的方法,却真真是头一回听说,急忙不解地追问道:“说说看,这虫子如何治病?”
“假若伤者中的毒,无法以药物解毒,便可利用这虫子,把身体中的毒素吸出来。”
阮明心闻言,若有所思的点头道:“天下竟还有这样的奇方。”
她低头看着玉白色罐中蠕动的虫子,虽然长的丑陋了些,好歹用处大的很。
正看着,阮明心也想起来,似乎并不是所有的虫子都能有这样的功效吧,不然的话,杏林界中不可能没有记载流传。
“这些东西从何而来?”阮明心指着罐子里的虫子问道。
老大夫捻了把花白的胡须答道:“这方子是一个过路的游医教与我的。而这罐虫子,也是他留下的,而且他还告诉我们培育的方法。”
阮明心怎能想到,一罐小虫子,背后竟还有这么多的事。
“你相信了他的话?”
学医者要比常人还要执着,更讲究中规中矩实事求是,一般谁会去相信这种邪门歪道的方子。
老大夫摇摇头,他行医多年,也当然有自己的一套行医规则,“老夫行医多年,自是没把一个游医的话放在眼里。”
“可它仍在这里,说明你现在相信了。”
如果不信那罐虫子也早让他丢掉了。
“没错。后来,有一位身中剧毒的患者,老朽用尽了平生所学都无法帮他解毒。万般无奈之际,想起了游医留下的这罐虫子。”老大夫的目光落在桌上的玉白色罐子上。
阮明心听得十分认真。
老大夫顿了顿,接着道,“本是报着死马当活马医治的心态。没想到经过百虫爬身,垂死的患者奇迹般地活了过来,事后,我替他细细把脉,他体内的剧毒,竟全被小虫子吸走了。”
听了老大夫这般声色俱绘的话,阮明心首先联想到的就是皇上和李生。
剧毒,奇方,起死回生,老大夫讲述的经历明明不是皇上跟李生,但阮明心就是想到皇上跟李生。
若说蛊,阮明心曾经在一本古籍上看到过。
传闻中蛊是一种神秘巫术,可以救人,也可以害人。
有心人养蛊,可以将蛊下在人的身上,控制那人听话,为他办事。蛊的种类很多,具体有多少阮明心并不清楚,但她曾听说过男女蛊,也叫情蛊,据说情蛊是下在一男一女的情人或者夫妻身上,倘若其中一人死了,另一个人也会跟着死掉。
阮明心原先不知道是真是假,但如今听了老大夫说的话,不得不相信了几分。
如此一来,从李生那里拿到的那封信的含义,她也能略懂一二了。
“蛊动”,所谓蛊,不正是虫子的意思?那蛊动,就是虫子在动。
她脑中浮现了一个大胆的猜测。
会不会,李生给皇帝开的药,其实正是以虫为蛊,走了极偏、极邪之路,把皇帝从死亡边缘拉了回来。这样一来,李生献上去的药,药效是能够解释通了。
可蛊动这个词,阮明心却怎么也无法想通,蛊是药的话,为何还要动?动是什么?
为什么李生当时看到信上的内容时,会是那一副神情?
第546章暴毙的皇妃()
阮明心和李生的交集屈指可数,但在前两次会面交手中,她已然发现,李生此人极度谨慎。
他像是一只小心翼翼的刺猬,若冒然向他靠近,冷不防会被他尖锐的刺给扎伤。
若想要让李生的真面目和他背后的一连串谜团浮出水面,得慢慢来才行,决不能急于一时。
为今之计,还是先按兵不动的好。
自打从祥吉药铺里回来,阮明心心中隐约有了一个大胆的猜想,李生给皇上献的药,极有可能正是蛊。
为了防止打草惊蛇,她没再进过宫,盘算着多收集一些证据,再伺机而动。
再说五皇子,肩上的伤跟腹部中的那一刀已经三天过去了,还未见好,他随随便便捻了个理由,把宫中的人搪塞过去了。
皇上素来对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