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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是说,我们的某个新学员是怪兽的信徒?”
也许自从“入侵者”——第一只怪兽——出现以来,就有人认为它们是上帝派来惩罚人类罪恶的使者。慢慢地,这些人找到了彼此,还找到了以此类思想为教义的有组织的宗教。他们在死去的怪兽体内建圣庙、唱圣歌、表忠心、办庆典。即使怪兽不再出现,这些奇异的宗教依然存在。然而森真子发现大部分这样的宗教——无论多么自欺欺人和令人讨厌——并不危险。他们会祷告、唱圣歌、服用由怪兽某些身体部位制成的药。有一些人还精心布置了一场茶会来自杀,他们喝的茶是由脱水的怪兽体液冲泡的。
而“战争恶魔之神”组织则不同——他们是暴力的极端分子,致力于摧毁ppdc,企图将怪兽带回地面。他们曾发动过几次攻击,试图摧毁或破坏机甲猎人——然而从没有人能导致像蒙屿兰刚发生的事故那样的严重的后果。
“这不是没有可能,”权说,“我们对他们的审查结果都显示良好,然而有的学员是来自可疑地区的。”
“我们中某些最优秀的驾驶员也来自所谓的‘可疑’地区。”兰伯特说。
“我是说,”权解释道,“由于怪兽的攻击,导致长期的、大范围的混乱,他们成长的地方没有得到完整的记录。某种程度上,我们不得不询问他们的成长史。”
“他们的心理评估呢?”戈特利布问道。
权耸耸肩:“优秀的驾驶员心理状况几乎都与众不同。我们不是在寻找地球上适应能力最强的人。总之,直到他们在这儿完成训练之前,他们的心理评估都有保持不完整的必要性。”
一时间,没人再开口说话了,好像所有人都在努力思索有什么可说的,却一无所获。
“我会深入调查的。”森真子说道。
“秘书长,”权提出异议,“我想您应该还有更重要的事情,我向您保证,我们会发起内部调查,查明真相。”
“学员计划是史塔克•潘特考斯特的遗作,”森真子说,“过去十年,它也成了我的计划。若我们的某个学员——或学员计划的制订和实施管理——出了问题,我一定要负责。权将军,若你能为我在穹顶准备一间办公室,并且向我提供所有学员的全套档案,我现在就开始调查。”
5()
2024年
库页岛
俄罗斯
小维
维多利亚虽然穿了靴子,还穿了三双袜子,但第一片雪花落下时,她的脚趾还是早已冻得麻木了。天气无常。早上还是晴天,凉爽却不寒冷,这是四月的一个温暖的日子——春天可不是这样的。但现在,天空黑得就像教室里的黑板。风从海面吹来,夹带着盐的咸味,因湿气而变得厚重、阴冷。她知道距离已经很近了。她甚至觉得自己能听到海鸥的叫声。然而周围的鱼鳞云杉树和库页冷杉树繁茂、密集,即使站在山坡上,她也什么都看不见。但是,她相信只要再走远一点儿,她一定能看见。大海就在前方,就像她在图片上看到的一样,洁白的浪花一朵朵拍向海岸,大海是由海水构成的无垠的蓝色平原。
可是雪越下越大,树林里棕色的小路在沉沉暮色中晦暗难辨,她再也走不了了,必须休息。毕竟她才七岁,没走过那么长的路。而且天色渐晚,她也觉得困了。她的外套和裤子都冻僵了,她每走一步,皮肤都要经受一次摩擦,很不舒服。雪花飞扬之势愈加猛烈了。
她坐在一根掉落的树枝上休息,蜷缩起来。她对自己说:“只能休息一会儿,然后要继续赶路,前往海岸。”
或者,她可以掉头回去,但是外婆一定会很生气的。反正大海就在不远处。再走几分钟,可能越过下一个山坡就能看见了。也许她还能看见他,看见他们
夜幕渐深,她的步伐越来越沉重,困得几乎抬不起头来。但她知道她必须前进。她有坚持的理由。
她深吸一口气,喉咙深处因吸入凛冽的风而感到一阵刺痛,她用杉树的树枝当拐杖,支撑着自己。她往前迈了一步,但是现在她的裤子完全冻住了,那疼痛感就像有把刀子扎进早已擦伤的皮肤里,她疼得放声大哭。她感到眼睛阵阵刺痛,只好闭上双眼,咬紧牙关,凭借小小身躯里秉持的信念和决心,又迈了一步。她马上头晕目眩,整个世界仿佛天旋地转,然后她感觉自己倒在了床上,一张柔软、舒适、被家里的小火炉烘烤得暖乎乎的床。
接下来,她感觉到有人试图将她晃醒。她不想被打扰,她试图说出来,但是那个人还在晃她。她感觉自己被扶了起来,终于,她睁开了双眼,发现有一束光正照着她的眼睛。
“维多利亚,”一个粗糙的嗓音喊着她的名字,“醒醒。”
她看不见他的脸——周围漆黑一片,而且她的眼睛刚被光照射过。但是声音的主人听起来像她外公。
过了一会儿,她意识到这个男人一定把她带走了。她不知道身处何地。这是一间小木屋,一点儿火苗在金属火炉里跳动,火炉由铝制管道连接到低矮的屋顶上。她正躺在地板上,身上裹着几块毯子。
“外公?”她低声说。
他的胡子一部分已经变白了,邋邋遢遢的,在火光中显得苍老了许多。他用外套的兜帽盖住了日渐稀疏的头发。
“小维,你要去哪儿?”他问道。
她不想告诉他,所以只保持沉默。过了一会儿,他叹了口气,往火堆中添了几根柴。顿时火花四射。
“我们在哪儿?”她问。
“好几年前,我是这儿的伐木工人。”他说,“我们几乎把这里的树砍光了,现在它们又长回来了——这就是为什么这些树都那么小的原因。但我们在这儿搭了房子,就不用每天晚上都跋涉回城了。有一些小屋还在。好在这房子的屋顶还是好的,我们真幸运。我想我们应该可以回家。也可能回不了——我的背不好。我能找到你真是你的福气。再过几分钟,你的足迹就会被大雪完全覆盖了。就算没被覆盖,假如你没有喊的话”他说着,摇了摇头。
“外婆会生气的。”她说。
“肯定会的,”他看着小维,“是因为那个男孩儿吗?你用石头扔他的那个男孩儿?”
“马克西姆比我壮。”她说。
外公露出了苍白的微笑。
“你很聪明。”他说话的声音很轻,她差点儿没听见。
马克西姆嘲笑小维,所以小维打他。但是他已经九岁了,而且是个大块头,小维根本无法伤害他。他把小维推倒在地,扬长而去。小维找到了一块石头,然后叫住他。他一转身,小维就用石头砸中了他的前额,流出的血和马克西姆震耳欲聋的哭喊声让小维惊呆了,但很快,她满脑子想的都是自己闯下了弥天大祸。
“所以你就躲进树林里?”
她看着外公,想知道他是不是在开玩笑。看来他还是不懂。
“不是的,”她说,“我想去海边。”
“为什么?”
“我没见过海,大海就在那边,可外婆总不让我看。”
外公叹了口气:“大海是很危险的,小维。尤其是在这种天气的时候。你外婆只是想保护你,但为什么现在,为什么——”他停住了,转过头,绿色的眼眸中闪着光彩。
他说:“啊,是因为机甲猎人吧?”
“对。”她承认,“‘切尔诺阿尔法’就在那儿,我在学校的监视器上看到的。外公,它正在和怪兽搏斗,就在海里。我想看。”
他摇摇头,说:“大海是很广阔的。怪兽在这里的南边,在东海岸。我们在库页岛的西边,你继续走是看不到的。就因为这个,你差点儿死掉了。”他咳了起来,重重的咳嗽直抵胸腔深处。
“你外婆”他开了口,却没有说完。他只把目光移开了。
“那个男孩儿。你为什么打他?”
“他说我是骗子。说我是孤儿。”
“他为什么说你是骗子?你跟他说了什么?”
“我说萨莎•凯伊丹诺夫斯基是我妈妈,阿列克西斯•凯伊丹诺夫斯基是我爸爸,他们驾驶着‘切尔诺阿尔法’,就在它的胸口处。等到所有怪兽都被消灭的那一天,他们就能回来找我了。”
小维的外公又一次沉默了,似乎沉浸在了自己的回忆里。他再次开口时,声音极其轻柔,仿佛害怕外面的雪花能偷听到他的话。
“你外婆是怎么说的?”他问道,“是她告诉你,他们是你爸爸妈妈的吗?”
小维垂下了头。
“是的。但是外婆还说我永远不能说出去。永远不能说出他们的名字,或告诉任何人。”
“那就是了,”他说道,“你外婆是很有智慧的。这件事,你应该听她的。”
“为什么?为什么我要任由马克西姆叫我孤儿?”
“他说的话对你不会造成伤害的。”老人家对她说。
“是因为我知道真相吗?”她问。
他沉默了一会儿。然后,他把手放在她的肩膀上。
“你知道了自己的父母是谁,会不会觉得自己变强大了?有没有鼓励自己,要成为像他们一样伟大的人?”
“有。”她说。
“很好。”他叹气道,“那就好。但你绝对不能再这样逃跑了。”他说,“一定要答应我。”
“外公,我答应你。”小维回答道,“但是你能不能告诉我——战争有没有结束呢?‘切尔诺阿尔法’是不是又赢了?”
外公大笑:“我怎么知道呢?我一直在这里照顾你呀。”
他们在小屋里过了一夜,第二天一早,外公带她回到他们位于城外山脚下的小农舍里。然后他搭车去工作——去南边砍树。
“你这个小贼,”她外婆骂道,“你外公需要休息——他工作已经够累了。你偷走了他的休息时间。”
“对不起。”小维说。
“我怎么办?要是你在外面冻死了,我要怎么说?你父母把你交给我,让我照顾你,看着你长大——如果我交给他们的是一具冰冷的尸体,一大块冻僵了的肉,他们会说什么?”
“我只是想去看海。”小维说。
“大海就是死神。它冰冷刺骨,会带来痛苦,它是杀人犯,是夺取灵魂的小偷。所以我们才住得那么远,离它远远的。”
“你曾经住得离大海很近,我听外公说的。”
“是呀,曾经。那是之前,不是现在。更不是以后,听懂没有?”
小维没有回答。外婆和她并肩坐在小小的床上。外婆有一双圆圆的、灰色的眼睛,一个大大的鼻子和一对招风耳。金发,和维多利亚一样,不过她简单绑了起来。她告诉过维多利亚好几次,她们的金发遗传自她的曾外婆,曾外婆是库页岛的原居民阿依努人。大多数阿依努人在俄罗斯从日本手中夺过库页岛时都被驱逐了,但还有少数人留下来了。外婆的家人进入库页岛的深处,而外公的父母则来自彼尔姆,来这儿做石油生意。
“为什么外公不姓凯伊丹诺夫斯基呢?”小维问道。
“什么?”
“马克西姆说萨莎和阿列克西斯不是我爸妈,因为外公不姓凯伊丹诺夫斯基。”
“你爷爷奶奶的姓才是凯伊丹诺夫斯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