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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政宇!他为什么会在这儿?
顾笙歌怔怔的看着那个从未乘坐过地铁的男人拿着一瓶饮料站在原地,然而还未等他做出任何反应,一个长相清秀身量娇小的少年已经从韩政宇身后大笑着扑过来,并牢牢抱紧了他。
车厢中,顾笙歌听不到他们在说些什么,他只能呆呆的看着。看着韩政宇也同样微笑着转身抱住那个少年,他熟练的把饮料拧开递过去,然后温柔地摸了摸那个男孩儿的发顶。
顾笙歌整个人僵在原地,任由新挤上车的乘客冲撞着他的身体,他听不到耳边嘟嘟囔囔的抱怨声,听不到广播中即将发车的信号,他想冲出去,冲到韩政宇面前朝那张脸挥上一拳再问个明白,可他只能在拥挤的人潮中僵硬着身体,眼睁睁的看着车门在眼前关闭,在列车启动前的那一刻,他看到男孩儿仰起头笑着说了些什么,而韩政宇,那个令他付出一切去珍惜的韩政宇——他正满脸温柔的对着少年的嘴角落下一吻——
第6章 『来生再续』()
顾笙歌觉得自己有些想笑。
他想起了很多事。
他想起了在他与韩政宇最难的那些日子。为了支撑那个小房子的房租水电和日常开销,他疲于奔命在多份兼职中。那时韩政宇每天都很颓废。他不断地尝试着他的父亲交涉,不断地向他的父亲控诉他对自己进行的经济封杀。在那样的日子中,顾笙歌每天的睡眠不超过四个小时。他天不亮就要起床去工作,往往凌晨时分才能拖着酸痛的身体回到家。
他自小就被韩家收养,论生活经历,倒与少爷出身的韩政宇并无二致。韩裴铭待他宛若亲生,从未让他碰过任何重活儿。大学期间他主修钢琴,一双灵巧的素手只需在黑白键盘上下翻舞,便能赢来一片掌声。那时的他怎么会想到,未来有一天,他也会用这双手刷洗着成堆的油腻碗盘,会用这双手在寒冷的清晨将报纸投入包厢,也会在难得的闲暇时骑着一辆破旧的单车,尽数寻觅周边兼职的店铺。
顾笙歌自小体质便比常人要弱。韩裴铭费尽心思请人多年调养的沉淀,竟在那段疲于奔命的生活中被他消耗了个干净。长时间的劳累使他患上了严重的低血糖,他开始经常出现晕眩和恶心的症状——而韩政宇似乎从未关注过他的异样。
在那他最辛苦的那段日子里,他的恋人韩政宇无数次的颓废于生活条件的恶劣,他开始变卖自己的车,典当了自己的表,然后攥着这笔数目相当可观的钱,对一个从前他不屑一顾的项目全数做了投资。他妄想着能找到击败父亲的方法,他对顾笙歌四处打工的笨办法不屑一顾。他要的是一击即中,而不是长期抗战。生活条件的急剧下降令他无所适从。甚至于某一天顾笙歌疲惫的倒在床上时,在睡意袭来前他清楚地听到,韩政宇在他耳边烦躁地责怪他不懂变通,只知道一味的累死累活的挣这些小钱,白白浪费了那些本来能够陪着他的时间。
顾笙歌知道韩政宇看不上自己做的这些工作。送报纸,送牛奶,做服务生,做洗碗工。可笑的是就像是养成了迁就那人的习惯,顾笙歌竟也认真的考虑过,要不要试着去争取一些令韩政宇感到体面的工作。可当他站在一家招聘钢琴师的西餐厅门外,欣喜而自信的迈开脚步却被门外的服务生婉拒时,顾笙歌这才发现,他甚至连一身体面的正装都拿不出来。
而在他最窘迫那段日子里,是郑珩昭一次又一次的帮助了他。
郑珩昭贴心的从未开口为他提供任何经济支援,这让顾笙歌松了口气。他穿着那个男人借给他的正装,在薪水丰厚的西餐厅演奏钢琴时,那个笑容漫不经心的男人就同样身着服务生的制服,举着托盘对他笑。普普通通的制服偏偏被他穿出了倨傲的味道。顾笙歌无法想象假如某个熟悉郑珩昭的记者在这里看到这位名声赫赫的执行总裁悠哉的端着托盘上菜的样子,会露出怎样不可思议的表情。顾笙歌很多次都在暗示男人,不必为他费心到如此地步。他只记得那人笑弯了一双墨眼,并未回答,也不曾离开。
也许那是他第一次理解,所谓陪伴,并不只是狭隘的定义而已。
他想,有些东西,韩政宇可能永远都理解不了。在那段时间里,正是凭借那些在韩政宇眼中不值一提的微薄的薪水,他才可以撑起那个小家。那些看似卑微劳累的工作,却是当时唯一能够支撑他向韩家抗争的筹码。
顾笙歌不是没有怀疑过韩政宇是否真的像他想象中那样爱他。可七岁相识,两人一同长大,从友情走到了爱情。他的人生就像是和这个人融合在了一起。所以当韩政宇提出分手的那一刻,顾笙歌几乎想象不到,失去了韩政宇后,自己的生活会变成什么模样。
可现在他终于明白,有些事,有些人,也许并不值得再去介怀。
飞速穿行的列车使他僵直的身体微微摇晃起来,顾笙歌弯下腰努力的扯起嘴角,却只感到胃部一阵痉挛,一阵恶心的干呕感冲击着他的喉头,他咬紧牙关,努力的抵抗着胃部翻江倒海的涌动。他用力地,用力地深呼吸。努力说服自己这不过是被心理反应刺激出的症状而已,可不管他怎样平复,他都无法不感到自己处于一个极其糟糕的状态中——他甚至在这个拥挤的车厢中闻到了硝烟的味道——
不,不对!硝烟的味道真的存在!——
顾笙歌猛地支起身子,却看到了一张张惊恐的面孔,车厢中央不知何时被人群默契的避让出一个小小的圆圈,那片空白的圆圈中只身站着一个身穿黑衣的男人,他穿着邋遢胡子拉碴,还戴着一顶足以遮挡眼睛的破檐帽,他笑容可掬神色美妙,可这些并不是重点——他敞开外套的胸前,赫然绑着整整一圈儿的圆柱体炸药!
“来人啊!快停车!!开门!!给我们开门!”
“救命!有人要炸车!快停车!列车员!”
“快跑!往下个车厢跑!”
“孩子…孩子!别踩着我的孩子!”
“妈妈……我怕……”
车厢里几乎在一瞬间沸腾起来,空气像是瞬间被点燃一般,人们的惊恐打败了所有的理智,所有的人,所有的人都在拥挤着,推搡着,妄图通过那一扇小小的门抢得生机。
呐喊声尖叫声孩子的哭声与身后的呼痛声塞满了整个车厢,顾笙歌在一瞬间强制自己接受了眼下的环境,几乎没有思考,他弯下身子抱起在自己腿边哭泣着的小女孩儿,为她擦去眼泪,拼尽全力艰难的将她递给被挤散在远处已经急哭了的孩子母亲。
孩子的母亲在接过孩子的一瞬间潸然泪下,语不成调的跟他道谢,顾笙歌还未看清她的脸,只听身后“碰!”的一声巨响,一股灼人的热浪夹杂着各种金属碎片袭来,他只来得及用尽全力的扑上去抓住那对母女,将她们牢牢的护在身下,手腕处穿来清脆的碎裂声,在灼热的高温下,有些许冰凉从他的手腕上彻底脱落,碎成无数块零件。
在闭上眼前的最后一秒,他听到他身下的那位母亲在奋力哭喊着什么,耳边的嗡鸣让他无法听清任何声音,背后的灼烧感痛的他几乎想要落泪,眼皮沉重的无法控制,在将要阖上眼睛的那一刻,最后浮现在他眼前的,竟是与郑珩昭每一次相遇时,那人总是笑弯了一双墨黑璀璨的狭长眼眸,笑意柔软的对他说的那一句。
“顾笙歌,好久不见。”
缓缓的阖上眼,顾笙歌费力的轻轻扬起唇角。
郑珩昭。
但愿来世,还能与你相遇。
第7章 『新生』()
顾笙歌睁开眼睛的时候,耳边恍若还回响着女孩儿细细的哭声。
窗外的阳光透过纯白的百叶窗投射进来,像是未能适应这样的明亮,顾笙歌盯着眼前莫名熟悉的天花板,忽然觉得有些晕眩。他紧紧的闭起眼睛,良久,他缓缓的睁开眼,映入眼帘的还是这块贴着欧式壁花的天花板,甚至于天花板上的牛皮纸灯,顶灯下方手工的床幔,笼罩着他的蚊帐,无一不是曾经最熟悉的花式与模样。
顾笙歌觉得头有些痛。
如果在那天的事故之后他有幸大难不死,那么又是哪个混蛋自作主张的把他送回了韩家?
猛地坐起身,沉默的打量着眼前的房间,顾笙歌莫名觉得这个环境有几分怪异起来。
书桌上那个雕花的骨瓷杯子,是他大二假期那年失手打碎了的。那把红木圈椅上的坐垫,也是韩政宇曾经嫌弃花色老套,拿去给金毛垫窝了。顾笙歌盯着那个坐垫看了几秒,忽然一把掀开被子光脚跑下床,拉开了书桌的抽屉——
几只削好的2b铅笔静静的躺在一沓素净的五线谱纸上。五线谱的下面,压着一本棕色的硬皮本,本皮坚硬纸页泛黄。顾笙歌缓缓的拿起本子翻开了两页,手忽然不受控制的颤抖起来。
……怎么可能?这怎么可能?
这本日记明明已经跟着他一起离开了韩家,在一次吵架的时候,他亲眼看到韩政宇一怒之下亲手把它烧成了一堆废纸。这……怎么会?这怎么可能?
“嘭,嘭嘭,”规律的敲门声打断了顾笙歌的思绪,听出这样的敲门声只属于那个人,顾笙歌神色复杂的抿抿唇,终是艰涩的开口,“……请进。”
“小笙,”一个中年男人步伐沉稳的推门而入,他面容端正,身形高大,一头黑发乌黑浓密,显然保养得宜。他的眼角有些许的皱纹,但这丝毫不影响他整个人散发出沉稳温和的气场,他看向顾笙歌,眼底蕴着温和的担心“我听到动静,猜想你或许是醒了。怎么样,还烧吗?”
男人极为自然地伸出手去触碰顾笙歌的额头,顾笙歌却恍然间瞪大眼睛僵直住身体,他近乎惊恐的看着男人,或许应该说看着男人伸过来的那只手——
那只手上——那只手上,分明带着那块老旧的手表!
那块在他十八岁生日时男人送给他,却在那场爆炸中碎裂到寸铁无存的手表!
男人似乎被他异样的表情吓住了,韩裴铭担心的抚了抚顾笙歌的额发,不自觉地皱起眉头,“孩子,你是不是做什么噩梦了?”看着顾笙歌恍惚的神情,韩裴铭无声地叹了口气。
“刚刚报纸上通知,三天后就会出成绩,小笙,那天刚好是你的生日,答应叔叔,我们先不去想成绩的事儿,先来想想生日怎么过好不好?”男人温和笑起来,一双清冽的眼眸蕴着浓浓的慈爱,“孩子,我知道你压力大,可叔叔希望你能放轻松一些。别说以你的成绩根本不用担心,就单说高考,它也只是检验你们的一种形式,你看政宇,他成绩没你好还不是天天没心没肺的打游戏,哪像你?都急病了……”
“高考?…生日…”顾笙歌怔怔的看着眼前的男人,这才忽然察觉,此时的男人仍有一头乌黑浓密的头发,可在事故前,他最后一次看到的韩父,分明早已两鬓华发……
顾笙歌忽然一阵眩晕。
他身处韩家……高考还未出成绩……
三天后,是他的十八岁生日——大学的一切还未开始……
也就是说——这时的他与韩政宇之间清清白白,一切都还未开始发展……
他,他竟然就这样……回到了七年前——
顾笙歌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