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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曼在安徽,和您一样,我也有些日子没有见到她了,到了江西后,我就没回过霍山。”孙玉民不想用一个个谎言来搪塞面前的这个慈祥的长辈,索性就用战事,用命令,用军人的天职来堵塞他继续问下去。
“是啊,身为党国的人,哪能只守着妻子孩子热炕头呢!”陈布雷起初听到孙玉民的话时,呆了一下,随即又明白过来,似是在自言自语,实则是变相地夸奖了孙玉民一句。
屋子里陷入了短暂的沉默,直到门口传来了高跟皮鞋的声音,才把屋子里这短暂的沉寂所打破。
“咚咚咚。”
门被轻轻敲了三下。
“进来。”
陈布雷回应了一句。
孙玉民刚好想找借口离开,这不正是最好的机会吗?他连忙起身,刚想和陈布雷告辞,却被示意重新坐下。
“……”
孙玉民无语,只得又坐了下来,眼睛跟着往门口望去。
进来的是那个跟随陈布雷不短时间的女秘书,她先和孙玉民打了个招呼,然后没有避讳什么,直接就说道:“主任,委员长要见您和姑爷。”
这是意料之中的事情,孙玉民虽然极度不愿意去,可是现在却宁愿面对这个独裁者,也不愿意再继续和陈布雷待在一起,因为他真的不知道该如何去回应这个对自己算是恩重如山的民国文胆。
“我知道了,你回复一下来通知的人,说我们马上就过去。”
陈布雷把秘书打发了出去,自己却没有起身的迹象,这让屁股再次离坐的孙玉民有些尴尬。
“玉民,先等一下,我有几句话要问你,委员长那咱们稍稍迟一会,没什么大碍的。”陈布雷一句话就化解了孙玉民的尴尬,他还是不知道面前已经不算是女婿的这个人,一直不敢放下心事和愧疚来面对他。
“哦,您有话请讲。”
孙玉民重又坐了下来,一副虚心听教的样子。
“你怎么会和陈诚走得这么近?什么时候被他拉到土木系里去了?”陈布雷连着抛出了两个问题,见孙玉民的神情有些不自然,他又补充了一句:“我没有说不能和陈诚混在一起,只是想知道一下事情的原委。”
“我到现在为止只见过陈司令长官一面,哪谈得上和他走得近。至于说土木系,我从来就没有过这种想法和打算,只是因为罗总司令一直把我视为自己人,最后陈司令长官又百般奖赏和拉拢,才会给人这种错觉。您放心,我没有这个兴趣和什么人什么系什么派的人搅在一起,我一心想的只是打日本鬼子。”
听了孙玉民的话,陈布雷不住地点头,末了他还说了一句:“其实和罗卓英他们走得近,未必是坏事,但也未必都是好事,这个度你一定要把握住。”他担心孙玉民没完全听明白,又说道:“为君者,向来讲究权衡之术,本来何应钦、陈诚还有一些无派系的将领之间,三足鼎立,可是你的突然加入,使得土木系实力大增,把这个均势一下子就打破了,以总裁的性格,唉……”
陈布雷没有直接说明,而只是深深地叹了口气。
孙玉民能理解他的一片苦心,也能理解他对自己为人处事的担心,这些更让他对面前这个长者的愧疚又多了几分。
“您放心,除去打鬼子外,所有的勾心斗角的事情,我一概不参与。”
“我何尝不想看到你能洁身自好,可是一旦身入辕门,有些事情就由不得自己了。”
身不由己这个词对于孙玉民来说,真的是最贴切的形容,从淞沪战场开始,不管是带兵打仗还是火线升职,不管是扼守城池还是主动出击,许许多多的事情其实都是他不愿为而为之,这不正是身不由己吗!他也知道,陈布雷担心自己一旦和陈诚绞到一起了,以后想脱身就难了。可面前的这个长者不知道,自己一开始就是抱着要带着从兄弟走向光明的念头,至于这些担忧,可以完全忽略掉吧。
“玉民受教了。”他没有再在这个问题上去说什么,也不知道该如何对陈布雷去阐明自己的想法,这个深埋心底的秘密,除非到真正去到那边,否则肯定是不会对任何人讲的,哪怕是自己最为信赖的刘文智。
“玉民,其实我对你还是挺放心的,除了有些时候会意气用事外,其他的我还是很满意,这几年所立下的战功,不仅我记在心里,委员长同样也没忘记。”陈布雷的目光从他的身上游离,看向了门口,似乎那边站着老蒋一样,他接着说道:“还有个事情,你得注意,上次把军火卖给共新四军的事,若不是委员长姑念你是被蒙蔽,也着实缺钱,再加上新立大功,否则你认为会这么轻易过关吗?”
“还有,戴笠在这件事情上没有落井下石,这也是个万幸,所以能不得罪他,就尽量不要得罪他。据我所知,你身边亲近的人中间,有着他暗伏的特务,具体是谁我也不是很清楚,你千万要多加小心和防范。”
陈布雷一气说了很多,从这些言语中,可以看得出来,他对孙玉民既器重也关心,更多的是在提醒和教导。
戴笠安插在自己身边的特务,这说的不就是陈莱吗?如果说戴笠想从这妮子嘴里知道自己的什么事,抓到自己的什么把柄,简直就是痴人说梦。当陈布雷说到戴笠暗派到自己身边的,和自己亲近的人的时候,孙玉民脸上露出了些许得意的神情,还好陈布雷并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对劲,否则他追根问底起来,还真不好回答。
陈布雷见到孙玉民重重地点了几下头后,他欣慰地笑了一下,起身说道:“咱们走吧,不要让总裁等太久。”可当孙玉民起身跟着他往前走时,他又忽然转过身来,叮嘱道:“等下总裁肯定会问你对战局的看法,你可得心中有个谱,一定得把好这个度,千万不要过于逞强,像这次独抗两个日军主力师团的事,可不能再干。”
“知道了!”陈布雷的关心,让孙玉民的心里暖洋洋的,这一瞬间让他产生了自己还是陈布雷女婿的错觉。
一间不大,但却布置的古风古韵、清雅脱俗的书房里,老蒋身着一袭灰色长衫,躺在摇椅上,手上拿着一本书,边上的茶几上放着一杯揭开盖的清茶。
和陈布雷并肩走进来时,孙玉民没有被这满眼的古风所吸引,倒是被满屋的茶的清香所迷醉,他不是个好茶的人,但却是懂得,老蒋手边那一碗揭开盖的茶水中,浸泡的绝不是一般之物。
“总裁,玉民来了。”
陈布雷温和地叫了一声老蒋。
这一声轻声地呼唤,让正在看书的老蒋,把视线移向了他们。
“国民革命军第十二军军长孙玉民,向委员长报告。”
孙玉民不仅站得笔直,军礼也敬得非常标准,只是声音并不怎么响亮,他现在可不是一个基层军官,而是身握重兵的战将,大声报告已经不配匹他的身份。
“是彦及和玉民啊,你们俩过来坐。”老蒋放下了手中的书本,招呼着他们坐到他的跟前。
“玉民,你刚才叫我委员长,这么说来,你没有进过黄埔对吗?”
“是的,委员长,玉民愚钝,没有机会进黄埔深造。”
“你这话就不对了,若你这个常胜将军都愚钝了,那我**中还能有几个聪明的。”老蒋满脸都带着笑容,眼神里全是对孙玉民的欣赏,开玩笑似的说完上一句话后,他接着又转头对陈布雷说道:“找个契机,给玉民个弄个好听一点的名份,黄埔前五期恐怕都不妥当,第六期也不行,就第七期吧,第七期的增补生,就这样订了,这事彦及你亲自去办。”
老蒋的这些话,孙玉民倒没什么感觉,但是在陈布雷的耳中,却不亚于一颗重磅炸弹,毫无防备的落到他这。
给孙玉民一个黄浦的“名份”,明着看是天大的恩赐,天子门生的荣光顶在头上,人前都会精神几分。可实际上真是如此吗?绝对不是,陈布雷跟随了老蒋这么多年,岂会不知道这内里的门道。
或许是老蒋真有着想收纳为自己门下的这个想法,但这个黄浦增补生的名头,对于孙玉民来说,却是个天大的雷。
整个**内部,再往大一点说,整个政府内部,谁不知道谁不清楚,孙玉民和他的十二军现在是土木系的一支劲旅,享受着和十八军一样的待遇,可是作为土木系主脑的陈诚和罗卓英等人,都是保定陆军军官学校出来的,虽然说土木系并不乏黄浦出来的人,像李树正黄浦七期、牟廷芳黄浦一期、莫与硕黄浦二期、胡琏黄浦四期等等,但是土木系的骨干力量还是保定军校出来的人,若这次老蒋真要给孙玉民一个黄浦增补生的名头,这恐怕会让陈诚恼羞成怒,即使一时半会他不表现出什么来,但心中的芥蒂肯定会有,日后肯定不会有现今这般全力帮扶十二军和孙玉民。这就是制衡之术,这就是当权者信手拈来的小手段,可偏偏这样的小手段,起到的作用却是无法估量的,就像眼前一样,孙玉民是接受呢?还是推辞呢?事实上他不管怎么做都是错误的!不过还好,极少玩弄权术的孙玉民,还没想到这一层上去,反倒是陈布雷在替他着急。
“好的,总裁。”陈布雷把老蒋的用意看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却没有表现出什么不对劲,一如平常的沉稳和淡定,连回答老蒋的话也是波澜不惊。
孙玉民压根就没有想到,老蒋随口一说的话,其中会有那么多的道道,他也没有想到,陈布雷在这个提议被扔出来时,就已经在盘算着如何来帮助他。
“玉民啊,这次湘北之战,幸亏有你和佐民王耀武的力挽狂澜,才未导致长沙失陷,我本该重奖于你,可实在是没有什么拿得出手的东西,只好给你一个虚头巴脑的黄浦生名头,你不会嫌弃我的这份心意吧?”
孙玉民除去报告的那一下外,始终都没有开口说话,一直在倾听着蒋陈二人对话,虽然他们也并未讲上几句话,可在孙玉民的心里,这儿简直就是度日如年啊。现下听到了老蒋的点名,他只能回应道:“这些都是委员长您调度有方,再加上前线将士的浴血奋战,才有了这么一个不算坏的结果,这其中玉民只是起到了承上启下的作用,哪里谈的上功劳。”
陈布雷先前还在担心,孙玉民作为一个军人,不懂得圆滑,可从这句回话中,足以证明此时的他早已经不是两三年前那个,还会意气用事、眼里揉不进沙子的年轻人,隅居大别山脚的这段时间里,着实洗净了他身上的铅华。
“彦及,你听听,你听听,这还像我那个所向披靡的战神将军吗?”孙玉民的话显然很得老蒋的欢心,这一个马屁算是拍到正点子上去了。
“玉民说的没错,如果没有您主持大局,运筹帷幄,就算他有三头六臂,也无法取胜啊。”比起孙玉民这拿不出手的马屁功夫,陈布雷给老蒋戴高帽的手段,显然是更为得心应手。
“这次阿南惟几在长沙周边和宜昌周边都吃了不少的亏,我看他没那么容易善罢甘休,玉民你素来对局势的分析都很到位,我想听听你的看法。”老蒋终于把话题扯到了正题上,这也正是先前过来时,陈布雷提醒过他的。
孙玉民其实非常清楚阿南惟几的动作,在第二次长沙会战结束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