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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客-第11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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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曾渔跟在陆妙想身后;看着陆妙想的脚后跟;全神贯注;随时准备施以援手;陆妙想的青布履一步步踩在婴姿的脚印里;然后曾渔踩上去;把脚印挤得很大——

    将至桥那端时;曾渔看到婴姿有个脚印稍有些偏;还未及提醒;陆妙想左足已经踩上去了;顿时往外侧一滑;曾渔眼疾手快;从后一把搀住陆妙想的左臂;陆妙想一手扶着护栏;很快稳住身子;愈发小心地过了桥;回头道:“多谢曾公子。”见曾渔笑得有点诡秘;不免有些羞涩;轻声问:“曾公子笑什么

    婴姿也转头睁大一双妙目看着曾渔;曾渔笑了笑;说道:“没什么;突然想起一篇八股文。”

    婴姿赞叹道:“曾先生真是好学;无时。”

    婴姿这么一夸;曾渔有些惭愧了;他方才的确是想起了一篇八股文;这是篇什么八股文呢?钱钟书在《围城》里借李梅亭之口提到过;就是“扶小娘子过桥”;曾渔找来这篇八股文看过;是借题发挥讥讽道学先生的;八股格式严谨;文字寓谐于庄;极是好笑;破题曰“有不惮扶持之力者;其爱惜也深矣。”承题曰“夫以小娘子之过桥;则竟过也;而爱惜者恐其不能过此桥也;故扶之——”

    这篇八股文虽然搞笑;但正是曾渔目下的心情;他对陆妙想的情感并未改变;只是深藏心底而已。

    曾渔过桥去来取了一盏灯笼交给婴姿;看着她二人进了竹篱柴门;这才与严绍庆和轿夫仆人们一道回村;回到钤山堂取了王维的《雪溪图》来临摹;在钤山堂的大量书画藏品当中;曾渔认为这幅《雪溪图》最为珍贵;王维是文人画的祖师;传世的王维画作极为罕见;《雪溪图》的珍贵不逊于《清明上河图》啊;只可惜这些唐宋名画都非他所有;不过能亲眼目睹、赏玩、临摹已经是极大的缘分了。

    此后十余日;毓庆堂都由曾渔主持教学;曾渔和婴姿的事也传了开来;严氏子弟们背后常常窃窃私语;不过都没有恶意;只是觉得有趣;严宛儿和严月香私下里也会拿这事取笑婴姿;婴姿虽然害羞;但还是每日来族学上课;曾先生月底就要离开这里;再来那就要等明年了;少女婴姿依依不舍。

    十一月二十七日午后;严世芳从临江府参加科试归来;同来的还有井毅和刘行知;他二人也在清江城考试;得知曾渔即将还乡;就随严世芳一道来介桥村为曾渔送行——

    让严世芳感到沮丧的是:这次录科考试他考在了第三等;未能取得参加明年八月江西乡试的资格;严世芳此前参加过五次乡试都未能中式;这回更是连录科试都没通过;郁闷落寞可想而知。

    井毅和刘行知都考在了第二等;可以参加明年的乡试;二人都认为曾渔是黄提学赏识之人;通过这次科试不在话下;相约明年桂子飘香时在南昌城再聚

    信州府的科试大约是在腊月中旬;曾渔要立即启程了;十一月二十八日上午;曾渔拜别严世芳;严世芳以五两银子相赠作为路费;叮嘱曾渔开春再来毓庆堂教学——

    曾渔将书箧和衣箱悬于蒙古马黑豆的鞍桥两侧;牵马出村;井毅和刘行知随行;他二人送曾渔上船后将回宜春;因为有井毅和刘行知在;曾渔不便去枫树湾向陆妙想告别;婴姿和其他严氏学子们方才在毓庆堂为他送行;大庭广众之下他也不能与婴姿说上什么话;只有怅怅而别。

    严绍庆执意要送曾渔到袁河码头;天气寒冷;严绍庆和井毅、刘行知三人都是乘轿;自本月中旬那场大雪后;一直是晴日;道上积雪已化尽;雪供闲人赏玩可以;对于赶路者而言就是行路难了;曾渔盼望此后十日天气都能晴好;让他能马蹄轻捷早早还乡——

    午时初;一行人来到分宜县城西门外;严绍庆力邀曾渔和井、刘二生去寄畅园用午饭;又说他母亲曹氏还有一份薄礼要送给曾先生;他已先遣仆人去园中报信。

    曾渔却不过严绍庆的盛情;来到寄畅园向曹氏辞行;曹氏感谢他对严绍庆的教导;以白银五两相赠;另有两匹青金缎送给曾渔的母亲;上回曹氏就送了玉色宋锦和高丽纩布各一匹;曾渔都收在衣箱里要带回上饶交给母亲。

    在寄畅园用了午饭;严绍庆与井毅、刘行知送曾渔到东门外袁河码头;曾渔虽有马匹代步;还是要搭船先到临江府的清江城再改走陆路;因为这一路去清江城是顺风顺水;可大大节省马力;袁河水路运输是颇为繁忙的;岭南的商货经大庾岭至赣江往南昌都要经由这条水路;但这日在码头等了大半个时辰;没有遇到合适的大商船;向上游来的船家问起;说是龙南、安远有山贼聚众劫掠;吉安府都大受侵扰;很多商家不敢行船;怕被洗劫——

    曾渔归心似箭;正准备骑马上路;却又遇一条大商船要前往南昌;愿意让秀才相公搭一程;曾渔便向严绍庆和井毅、刘行知三人告别;牵马上船;严绍庆在岸边频频挥手;师生情谊甚殷。

    这条客船是从萍乡来的;运了一船火腿和腊肉去南昌销售;曾渔向这商人打听赣州、吉安一带闹山贼之事;这萍乡商人说只知那边闹贼;并不知实情。

    分宜至临江府清江城水路近四百里;商船顺流而下;三十日傍晚就到了清江城;曾渔谢过那萍乡客商;牵马上岸;寻了一处客栈歇息;次日一早骑马上路;日行百余里;于腊月初三日傍晚抵达抚州临川县;依旧在城南罗针巷聚贤客栈歇息;曾渔是老主顾了;店主人极是热情;得知曾渔是要经金溪、贵溪回上饶;店主人惊道:“曾相公;那地方如今不太平啊;吉安那边的山贼吴大王聚众数万;一路往北烧杀淫掠;前日围攻金溪县城;幸得军民固守;山贼解围往贵溪方向去了。”

    曾渔大吃一惊;这都是嘉靖末年了;原以为倭寇基本被胡宗宪剿灭;没想到还有大股的山贼;竟然攻城夺地杀到贵溪去了;鹰潭的三痴兄岂不危哉

第一百五十三章 七里岗遇贼() 
聚贤客栈的店主人劝曾渔不要走金溪这条路;这一路只怕还有小股山贼劫道;店主人建议曾渔先到饶州府的安仁县;待探明贵溪方向的贼情后再决定是前行还是绕道走——

    曾渔想起他在安仁县有一位朋友;就是上次赴袁州补考时在金溪道上遇到的秀才书商简赜;简赜与他在浒湾镇西门分手时再三叮嘱让他补考后回广信府时去安仁县访他;安仁县与鹰潭坊比邻;算起来也就比金溪这条道多走上百里而已;年关将近;安全第一;曾渔决定听从客栈主人的建议:先去安仁县。

    腊月初四一大早;曾渔饱餐一顿;坐骑黑豆也喂足了草料;向店家要了一根枣木棍权作防身之物;这次他来分宜未携带伯父留下来的那柄铁剑;别了店家;策马出临川城;午后渡过盱江;傍晚时来到浒湾镇;浒湾镇百姓安居乐业;并未受吉安山贼的骚扰;只是前来购书的书商少了很多;曾渔向上次简赜住过的“贤齐客栈”掌柜打听安仁县的简秀才最近有没有来这里购置书籍?

    贤齐客栈掌柜记性颇好;对曾渔还有印象;恭喜曾渔进学成了相公;又说简秀才每年只来一次浒湾;五月间已经来过;年内是不会再来了。

    当夜曾渔就在贤齐客栈歇息;还买了一函三十卷的《震泽集》;《震泽集》是成化年间的解元、会元、探花王鏊的文集;王鏊是古文大家;更是八股名家;王鏊的八股文很有底蕴;值得揣摩学习;这是黄提学要求曾渔看的书。

    腊月初五;曾渔离开浒湾北上;一直晴好的天气终于变得阴晦了;看来今年第二场雪又快下来了;曾渔早行夜宿;虽然赶路心急;却也爱惜黑豆;遇到道路崎岖难行;就下马跟着黑豆小跑着前进;这也是强身健体;不然整日骑在马背上也手冷脚冷——

    初七日上午;曾渔进入安仁县地界;这里距离安仁县城还有五十余里;密布的彤云下;但见苍山围阔野;天寒碧草枯;朔风凛冽吹;道上少行人;曾渔骑在马背上被冷风吹得直打寒战;便下马牵着黑豆快步而行;微微躬着身子;让黑豆给他挡风;黑豆是蒙古马;不畏严寒——

    走了一程;经过一个小村落;曾渔向道旁人家借了一碗热茶喝;问明去县城的道路;又继续上路;前面是七里岗;是两座山丘之间的山路;寒林衰草;荒坟黑鸦;曾渔一人一马踽踽而行;空中开始飘起细小的雪花;曾渔拍了拍黑豆的脖颈道:“伙计;又下雪了;走快些。”这蒙古马喷了一个响鼻;果然加快了步子。

    将要走出七里岗山道;忽见迎面走来四个汉子;都是身裹棉衣;头戴胡帽;帽沿压得甚低;曾渔见这四个汉子来得蹊跷;怀中袖里似乎还藏着什么东西;心下立生警惕;悄然握住马背上的枣木棍;随时准备取下御敌——

    双方即将交错而过时;曾渔带马立在一边;让那四个汉子先过去;却见那四个汉子互相使个眼色;突然三面把曾渔围住;抽出袖中的短棍、怀里的斧头和柴刀;横眉立目大叫道:

    “吉安吴大王;吉安吴大王。”

    “吴大王在此收买路钱”

    “吴大王在此;留下马匹和财物;饶你这秀才一条小命”

    曾渔正待说话;猛听得脑后生风;一把柴刀朝他后颈就砍;不禁惊怒至极;这四人不但劫财;还想要他的命啊;急往前踏出一步;手握枣木棍同时往后猛戳;正戳中那执柴刀汉子的胸口;汉子柴刀劈空;身子往后一个踉跄;胸口气紧;躬着身子喘息——

    曾渔恨这汉子狠毒;扭身一棍横扫;执柴刀的汉子脖子被结结实实扫了一棍;痛得大叫一声;立时栽倒在地。

    另外三个汉子万万没想到这年少秀才竟会武艺;一时间有些惊惶失措;曾渔哪会客气;枣木棍或劈或扫;片刻工夫又打倒两个;脚也没闲着;踢翻了一个;又挥起木棍把四个汉子的小腿骨都给打断了——

    四个劫道的汉子抱腿哀嚎;哭求饶命;曾渔见这四人不似吉安那边的口音;与鹰潭、贵溪的口音倒很象;便用棍子敲了敲其中一个汉子的脑袋;喝问:“你们是哪里的贼人?”

    这汉子鼻涕眼泪全下来了;叫道:“小人不是山贼;实是本地良民;冒犯了相公老爷;饶命;饶命啊。”

    曾渔怒道:“你们在此劫道;还要害我性命;这不是强盗山贼是什么?”

    四个汉子连声哀求曾渔饶过他们;他们的确是本地百姓;只因家贫;听得吉安吴大王在贵溪那边打家劫舍;就想浑水摸鱼;劫一些财物好过年……

    曾渔心里冷笑;什么家贫;游手好闲好吃懒做而已;这些泼皮无赖最喜天下大乱;这样他们就可不受刑律拘束为非作歹;尤为可恨的是这四人不仅仅是拦道收买路钱;更想谋财害命;方才若不是他警觉;就被柴刀劈死了;然后这些人抢了他的马匹财物逃了;官府还真以为是有小股吉安山贼流窜至此劫财杀人呢;他曾九鲤岂不是死得不明不白;他母亲盼儿归岂不要哭瞎了眼睛?

    愈想愈恼、愈想愈怒;曾渔单手握着枣木棍劈头盖脸将四人一顿好打;打得四贼满地打滚、鬼哭狼嚎;曾渔这才收了棍子;解下四人腰带;将四人反绑了;用棍梢指着其中一人面门问:“你们都是哪里的人氏?”

    这人被曾渔打怕了;胆战心惊道:“小人是山那边李家村的。”

    曾渔问:“另外三人也是李家村的吗?”

    这汉子说:“他们是邵家村的。”

    曾渔问:“他三人都叫什么名字?”

    汉子迟疑了一下;说道:“邵大、邵小二、邵小三。”

    曾渔一棍重重敲在这汉子面门上;把汉子的门牙打断了两颗;喝道:“还敢欺瞒;今日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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