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久了关节酸痛;曾母周氏活动了一下腿脚;走到门边朝外看;木门缝隙很大;房里的灯光透过缝隙照在育英斋两排房子间的狭长天井间;有细小雪花飘舞;不禁低呼一声:“又下雪了”
却听门外也有人惊呼:“啊哟;又下雪了”
曾母周氏听出这是那位小仙姑张大小姐的声音;便开门出去。
张广微一夜导引吐纳;此时神清气爽;见曾渔的母亲出来;行个礼道:“曾伯母一直未休息吗;不要担心;我方才卜了个六爻金钱卦;曾秀才归来当在卯、酉之时——”
话音未落;就听得育英斋大门那边传来说话声;有人挑着灯笼过来了;细雪纷纷如白蝶一般在灯笼光中飞舞;两道人影穿过无数白蝶走来;张广微眼尖;辩出其中一人就是曾渔的身影;大喜道:“我的金钱卦应验了;曾伯母你看;曾秀才回来了。”
那边曾渔听到张广微的声音;赶紧加快脚步;走到这边举高灯笼一看;母亲和张广微就立在屋檐下;曾渔喜极而呼:“娘;儿子回来了。”
曾母周氏嘴唇哆嗦着;欢喜得说不出话来了;直到郑轼上前礼;曾母周氏才开口道:“回来就好;回来就好。”担了一夜的心这时突然放下;只觉头发晕腿发软;若不是张广微眼疾手快搀住;都要摔一跤。
曾渔赶紧来扶母亲;对张广微道:“多谢广微小姐;辛苦了辛苦了;羽玄道兄呢?”
张广微道:“都怪羽玄沉不住气;把你遇贼之事说了出来;害得你母亲她们担心。”
这时曾若兰和邻室的同尘、羽玄两位道士闻声都出来了;曾若兰自是欣喜至极;羽玄听到张广微告他状;只有苦笑道:“小仙姑教训丨得是。”
曾母周氏精神劲回来了;拉着儿子的手上看下看;生怕缺了什么似的;曾渔笑道:“儿子安然无恙;就是困乏得不行。”
曾母周氏忙道:“这房间里有被褥;你和郑轼赶紧休息一会;妞妞她们就睡在里面。”
曾渔道:“也不争这一刻;天很快就要亮了;回宅子再睡;现在一身腌聩;要先洗浴。”
走进房间;祝德栋还歪睡着;床上妞妞和阿彤、阿炜三个小女孩儿抱团而睡;曾渔微笑着立在床边看了一会;就听妞妞半梦半醒地问:“哥哥回来了吗
曾渔应道:“回来了;哥哥回来了。”
妞妞睁开眼睛;定定的看着曾渔;随即笑逐颜开;叫声“哥哥”;一骨碌从被窝里爬起来扑到曾渔怀里——
第一百七十六章 十不足歌()
雪越下越大;纷纷扬扬漫天飞舞模糊了黎明与黑暗的界限;让人分不清是雪色映照还是腊月十五的晨曦;大雪不停在下着;地面和屋顶皆被覆盖;等到地面积雪约有一寸多厚时;天已大亮。
曾渔一家和郑轼、张广微、老道同尘、道人羽玄一行回到北门外宅子时已经是当日午后的未申之交;其实卯时天蒙蒙亮就已经有山贼溃逃对上饶城没有了威胁的消息传来;但百姓们还是不敢出城;怕遇到散贼游匪受害;小乱避于城、大乱避于野嘛;直到中午时戚总兵派人回来报信说可以解除上饶城的警戒;上饶城这才开了西北二门;允许民众进出;广信府千户所的官兵继续绕城巡逻;缉拿可疑人等。
曾渔得到的消息则更为详细;昨夜一战;山贼有一千多人被击毙;受伤被俘和望风而降的多达六千余人;另有不明数目的山贼分头逃窜;这些逃窜的山贼大多是新近入伙的江西本地人;本想跟着吴平抢劫富户吃香喝辣;不料在上饶城下遭遇大败;这些人仗着熟知地形;就往各条小路逃散;知府林光祖已传令横峰、铅山、弋阳各县在各路口、关隘加强巡逻;各城镇里甲有从贼的匪类还乡;务必拿获交与本地官府——
这些四散逃命的山贼不足虑;如今的关键是匪首吴平尚未擒获;吴平率领三、四百多名悍匪拼死突围;沿灵溪北岸往玉山方向逃窜;戚总兵率轻骑追击;不诛杀吴平不罢休——
曾渔对上饶、永丰一带的山川形胜了如指掌;灵溪和丰溪在上饶城东合流汇成信江;在灵溪和丰溪的北岸;地势相对平缓;虽有山陵但并不深茂;吴平想要摆脱官兵的追击;渡过信江或者丰溪河进入永丰县境的茫茫群山的确是最好的选择;但关键是沿江船只早已收在了南岸;这腊月天气;山贼们想要泅水渡河就算没冻僵勉强上得了对岸最终也难逃一死;因为对岸也有官兵沿江巡逻;山贼至此已是死地;吴平插翅难逃——
上午曾渔和郑轼在明伦堂拜见张教授时得知广信府科考就在腊月十六;也就是明天;并不改期;学道黄大人已行文广信府辖下五县;因山贼吴平之乱而误了考期的生员;明年二月可到南昌府补考;黄提学现今就住在府学宫边上的考棚内;考棚成了临时的学道衙门;里外隔绝;严防舞弊——
出了府学宫大门;郑轼摇头笑道:“明天考我哪考得来;这一路提心吊胆;两股战战;八股成不了篇了。”
曾渔含笑道:“除非放弃明年的乡试;不然的话还是明天去考;总比明年早春二月还要赶去南昌补考强;这里到南昌往返一千五百里;腿都要跑断;不过鹰潭离南昌近了许多。”
张广微骑着她的火红色大马款款行在积雪的街道上;空中还有细雪飘落;她心情很好;这时听到曾渔和郑轼二人说的话;撇嘴不满道:“好不容易死里逃生;就又想着功名富贵了;要怎么才能看得透呢?”
曾渔一身肮脏破烂;心情却是极好;千里远游;中途遇贼;安然脱身;家人无恙;真是轻松惬意啊;听张广微讽他看不透;忽然记起一曲《山坡羊》;兴致顿起;笑道:“广微小姐;我唱一曲道情给你听——”
张广微“哈”的一笑:“你还会唱道情;好;好;唱来听听。”
妞妞在马车里拍手笑道:“哥哥唱曲子啰;哥哥唱曲子啰。”
阿彤、阿炜姐妹更是欢叫起哄。
道情又叫渔鼓戏;唐代就有了;是道士们传道募化时唱的道歌;无非升仙道化、劝善修贤一类的内容;也有关于帝王将相的传奇演义;在江西尤为流行
曾渔跟在马车边走;一手搭在车栏上;打着节拍清唱道:
“终日奔忙只为饥;才得有食又思衣。
置下绫罗身上穿;抬头又嫌房屋低。
盖下高楼并大厦;床前缺少美貌妻。
娇妻美妾都娶下;又虑门前无马骑。
将钱买下高头马;马前马后少跟随。
家人招下数十个;有钱没势被人欺。
一铨铨到知县位;又说官小势位卑。
一攀攀到阁老位;每日思量要登基。
一日南面坐天下;又想神仙来下棋。
洞宾与他把棋下;又问哪是上天梯。
上天梯子未做好;阎王发牌鬼来催。
若非此人大限到;上到天梯还嫌低。”
一曲唱罢;曾渔笑问:“广微小姐;我这曲真十不足歌怎么样?”
张广微愣愣的看着曾渔;一脸的震惊;突然跳下马郑重向曾渔稽首;说道:“恭喜;恭喜;恭喜曾秀才——”
阿彤、阿炜两姐妹没听明白舅舅唱了些什么;忙问:“小仙姑;小仙姑;为什么恭喜我家鲤鱼舅舅?”
张广微肃然道:“曾秀才断然是悟道了;经此劫难;一朝悟道;真让自然羡慕啊。”
因跌伤了脚而乘绳舆的同尘老道附和道:“曾秀才是天界仙官下凡历练;脱俗归真那是早晚的事。”
张广微喜道:“同尘师侄也这么说;那就绝对错不了;元纲师兄哪里会看错人。”
走在后面的郑轼和羽玄道人面面相觑;心想曾九鲤这是要白日飞升了吗;悟道歌都唱出来了——
曾渔哈哈大笑;边笑边摇头道:“我没悟;还得脚踏实地走路。”说着跺了跺脚;雪地上留下深深两个足印。
一向喜欢打破砂锅问到底的张广微却不再追问什么;也不骑马了;跟在曾渔身边踏雪而行;不时觑眼看曾渔;眼神有异。
张广微打量曾渔;曾渔母亲周氏从车窗内打量张广微;张广微小帽道袍;与寻常道士装束没有什么两样;但眉清目秀;肤色更如白玉一般;那握着棕黑色的缰绳的手极是精致;好似冰雪精雕细琢而成;这年少貌美的女道士身份更是不寻常;虽然年幼;辈份却是极高;竟然是龙虎山张天师的姑母;实在是让曾渔母亲琢磨不透:张广微身份高贵;怎么对鱼儿这么好;连夜赶来报信;张广微可是一个妙龄少女啊
——曾渔母亲四岁被拐卖;曾渔祖父将其买下后就一直住在石田乡下;小镇石田地方虽小;乡绅富户却是不少;所以民风颇有道学气;礼义廉耻很是讲究;对于女子而言;除了家境贫困必须出门劳作外;抛头露面容易被人耻笑;曾渔母亲倒没有这么古板迂腐;她只是好奇;好奇这位大真人府贵女怎么会对她儿子曾渔这么好;若张广微是男子那可说是出于友情;现在这算什么情?
多年卑微的生活让曾母周氏养成安分守己、谨小慎微的性格;儿子能补考成为秀才已经是谢天谢地;她现在的心愿就是为儿子娶一位清白人家闺女为妻;不须妆奁丰厚;无须十分美貌;只要品相端庄;性情温柔;体格健康就好;她没敢想让儿子与豪门贵族攀亲;只是这位小仙姑张广微看上去真的对鱼儿很着迷似的;牵马跟在鱼儿身后亦步亦趋;眼睛简直就是挂在鱼儿身上了;目不转睛啊。
曾母周氏有些担心又有些骄傲;倚在车窗边看着儿子和张广微的背影出神;她对儿子唱的道情并未在意;她只关心儿子的婚姻大事;儿子过了年就二十一岁了;再不把亲事订下那会让人笑话的——
北门内外熙熙攘攘;很多住在近郊的民众肩挑手扛扶老携幼出城;曾渔遇到了好友吴春泽;吴春泽惊喜道:“贤弟几时回来的;我昨日上午还到了府上向令堂问安——啊;四更天回来的;没遇到山贼吗?”
曾渔八月间离开上饶去分宜时曾拜托吴春泽照顾家小;吴春泽很是厚道;每日上午都会到灵溪畔曾宅向曾渔母亲问安;并询问有什么需要帮忙的;虽然曾渔母亲从未有事劳烦他;但他依然每日登门问一问;不负友人嘱托;昨日上午吴春泽去曾宅时张广微和羽玄道人还没到;所以并不知曾渔遇贼历险之事;下午匪警传来;吴春泽赶紧又跑到曾宅准备让曾渔母妹和他吴家人一道进城避贼;却只看到老仆老善;老善说曾奶奶她们已被林府尊派人接入城中安置了;吴春泽这才放心;心里想曾九鲤真不是一般的府学庠生啊;堂堂四品知府都要派人特别关照——
曾渔和吴春泽寒暄数语;便邀吴春泽到他宅里叙谈;这时的北门人多杂乱;不便立在道旁长谈;吴春泽道:“贤弟平安归来就好;今日就不打扰了;明日科考结束后再相聚欢饮——贤弟和郑兄都去府衙礼房报名了吗?”
曾渔道:“方才在府学宫已请张教授代为报名了。”
吴春泽正待拱手道别;忽又想起一事;对曾渔道:“前日学道按临;立召蒋元瑞、徐则桐、祝锋三人;这三位当然知道黄提学是要追究院试舞弊案;不约而同让家人回报说卧病在床不能拜见宗师——”
说到这里;吴春泽与曾渔、郑轼齐声发笑;吴春泽又摇头叹息道:“这种事当然是赖不过去的;托病不来黄提学照样行文公示革除蒋元瑞三人的生员功名;并且永不能再参加科举考试;而且这还只是学道的处罚;按察司会有后续刑罚;估计是充吏或充军。”
虽然蒋元瑞下场比较惨;曾渔却不会心生怜悯;这种人是自作自受;科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