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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书院寺街南端有座白马庙,绕过白马庙便是高升巷,白马庙前有个广场,卖饮食、卖酒、卖果子的小贩不少,曾渔主仆二人随便逛逛,正准备买两样时令鲜果,忽听有人嘶哑着嗓子喊道:“出售书画,为父鸣冤——出售书画,为父鸣冤——”
曾渔游目一看,只见一个青年文士坐在白马庙前台阶上,身边摊放着几张大纸,纸张用小石块压着边角,风吹过来,地上纸张猎猎欲飞。
四喜惊讶道:“少爷少爷,这里也有个人在卖字画。”
四喜用上个“也”字,那是因为去年六月曾渔在抚州临川县城就卖过画,那是曾渔最困窘落魄之时,为了卖画还惹出了一场不大不小的风波,如今,这里也有个卖画者出现了。i1071
第二百零五章 莫名其妙白袍客()
卖画人孤零零坐在白马庙前台阶上;低头看着脚边的字画;时不时大喊几声“出售书画;为父鸣冤”;庙前广场上人来人往;各种叫卖声沸沸盈耳;卖画人的嗓门倒是不小;但除了曾渔主仆;再无其他人关注这卖画人;看来这卖画人在这里应该不是一天两天了;经常来这里的民众已无新鲜感。
可四喜感到新鲜啊;他已经抢先跑到卖画人跟前;扫了两眼地上的字画;扭头冲曾渔叫道:“少爷;少爷;这人画得不错。”曾渔习书作画时四喜常伴左右;看得多了;眼力自然就有了;一幅字画他马马虎虎也能看出个子午寅卯来。
曾渔走过来看画;那卖画人抬眼看了看曾渔主仆;依旧低着头;似乎麻木了不抱希望了;但“出售书画为父鸣冤”却依旧要喊。
地上摊着三张字画;一幅字、两张画;字是五言诗一首;用的是大行楷;有黄庭坚笔意;颇见老辣;诗曰:
“没人游大壑;出入鲛鳄间。手持珊瑚树;口噤不能言。务光岂有希;亦自湛于渊。各顾徇所好;焉能两攀援。道逢衣冠客;毂击马不旋。与子行苦殊;何用见疑患。”
这首诗意气高华古朴;与时下流行的台阁体、理气诗大不同;曾渔暗暗惊奇;再凝神观画;两幅画一幅画的是兰竹、一幅是冰雪老梅;水墨中杂着青绿;颇有吴门大家文微明的风格;但功力浅得多;远不及那首诗和行楷书法;显然是作者对绘画之道用功不深;但这诗和书法真是出于眼前这青年士子之手?
书僮四喜呢;多嘴多舌地向那卖画人询问有何冤屈;卖画人想必是被人问得烦了;懒得答理;只说了一句:“冤沉海底哪冤沉海底。”
曾渔示意四喜不要多问;他曾九鲤既不是侠客;更不是微服私访的皇帝;就算问出别人海底的冤情又有什么能力帮助别人申冤雪耻呢;有多大能力办多大的事;自不量力只会自找麻烦;当下问:“请问这三幅字画怎么卖?”帮助几个钱可以;别的爱莫能助。
卖画人却反问:“公子估摸着这三幅字画给卖几个钱?”
曾渔道:“一两银子吧。”去年他在临川城卖画;谢榛谢老先生出银一两;这已是极高的价了。
听到曾渔肯出一两银子买画;那卖画人好似大梦初醒一般用劲摇了摇头;打量了曾渔两眼;站起身来拱手道:“这位公子可是贵姓曾讳渔字九鲤?”
这话问得太突兀;曾渔大为惊讶;迟疑了一下;还是答道:“在下曾渔;恕眼拙;在下记不起哪里曾经见过不知这位兄台。”
卖画人脸上露出生硬的笑意;说道:“在下卖画三日;只有曾公子出了如许高价。”
这话没回答到点子上啊;肯出高价买画的就只有他曾渔了吗;真是岂有此理
却见那卖画人俯身将地上的三幅字画收起;说道:“曾公子请随我来;有位先生想结识曾公子;这字画乃是那位先生所作;暂居这白马庙中;请曾公子移步。”
曾渔心道:“果然不出我所料;这字画不是这青年人所作。”问:“敢问这字画主人高姓大名?”
卖画人道:“不过几步路;公子见到了自然就知道了。”
这首“没人游大壑”诗高华峻峭;颇见不凡;写诗者应该是个人物;曾渔也想见识一下;没必要疑神疑鬼怕入陷阱什么的;当下跟着卖画人进到庙中。
让曾渔颇感意外的是;这白马庙里供奉的神祀是柳毅和龙女;柳毅是唐传奇里虚构的一个人物;柳毅为龙女传书的故事嘛;几乎家喻户晓;在南昌城却作为龙神供奉起来了;若遇于旱;附近民众就会来这里求雨——
更让曾渔感到意外的是;那三幅字画的主人年龄约在三十开外;衣冠如雪;气宇非凡;但神情冷峭;让人一见而生敬畏;曾渔可以肯定的是自己以前从未见过此人。
后殿这间方丈小室一尘不染;布置甚是精洁;显然不是那个邋里邋遢的庙祝布置得出来的;而且此人雪白的冠袍、锋利的眼神也不象是落魄之人;曾渔心道:“此人是谁?见我何事?缘何知道我的微名?”
曾渔满腹疑问;拱手道:“不知这位先生有何指教?”
白袍人微微一笑;宛若春风解冻;冰雪般的神情霎时变得温润爽朗;还礼道:“曾公子;真是久仰了;请坐;上茶。”
这白袍客很有风度和魅力;曾渔坐下;有个和四喜差不多大的小男仆捧上一盏茶;随即便退下;那白袍客示意四喜也退出门外;说道:“我有要紧事与曾公子谈。”
四喜看着曾渔;曾渔点了一下头;四喜便退了出去。
白袍客开门见山道:“在下知道曾公子与分宜严阁老、严侍郎一家关系密切;今有事相求;万望曾公子不要推却
这白袍客嘴里说的是求人帮忙的话;但面上神态依然清傲;没有半点低声下气;不象是行贿求情的人;倒象是曾渔有求于他;他在酌情考虑;这种感觉很怪异。
曾渔想起那些行贿者走在友竹居后园的竹林间的模样;冷淡而客气地道:“不知先生从哪里得知在下与严阁老一家关系好;在下从未见过严阁老的面;先生既有事相求;就该去京城才对;在下一介穷秀才;先生求我那简直是缘木求鱼了。”
白袍客道:“曾公子莫要太谦;曾公子与严侍郎大公子的师生情谊非比寻常;这算不得什么秘闻;曾公子想必也知道;北京严阁老府第的大门不是那么好进的;何况在下丁忧在身;当然是通过曾公子结识严大公子;徐图攀附为妙
曾渔本应拂衣而去;却总觉得这白袍客不象是行贿之人;此人称居丧守孝为“丁忧”;明显是官员口气;一个丁忧的官员怎么会求到自己这么个小小秀才头上;这其中透着古怪;说道:“这位先生太抬举小生了;敢问先生高姓大名?”
白袍客道:“曾公子若肯答应在下之请;在下自当如实奉告;否则;徒然贻羞而已。”话峰一转道:“曾公子雅人;在下不敢以金银这些俗物玷污曾公子令名;故特意从家乡带来唐宋名画十轴、宋版珍本百卷;曾公子请看。”起身从书案上取出一个卷轴;准备展开给曾渔鉴赏——
曾渔摆手道:“罢了;原以为能结识一位高士;不料大失所望;今日方知诗为心声、字如其人都是虚言。”拱手道:“告辞。”转身便走。
却听方袍客大声道:“且慢;在下还有一言。”
曾渔心道:“神转折来了吗。”转过身来;注视着这白袍客。
白袍客将手里画卷收起;也打量着曾渔;忽然一笑;说道:“曾公子若是不要这些字画古籍;我另有白银千两相赠。”
曾渔气得笑起来;问:“美女有没有;再来绝色美女十人;小生可以考虑为你引见严大公子。”说话也恣谑不敬起来。
没想到白袍客也朗声大笑;说道:“如此看来曾公子是拒不纳贿了;那为何要投在分宜严氏门下?”
曾渔道:“在下只是教严公子书画;怎么就说投在严氏门下了;人言可畏。”
白袍客道:“听曾公子言下之意似乎忌讳他人说你是分宜严氏门下;这是为何?”
曾渔道:“清者自清浊者自浊;在下做严府教师也只是适逢其会;这位先生对我以往经历似乎了解得很清楚;想必不需要在下多加解释;先生应该也不是为结识严侍郎公子而来吧;这般处心积虑究竟为何?”
白袍客含笑道:“我这个攀附权贵的行贿脚色演得不佳是吗;可惜不能亲眼观察那些出入严府的官吏是何嘴脸;无从揣摩啊——请坐;请坐;现在可以和曾公子深谈了。”
曾渔重新坐下;且看这白袍客说些什么。
白袍客目视曾渔;徐徐道:“吾友四溟山人曾夸赞曾公子的诗和画;更赞赏曾公子的励志苦学;今日在下乃知曾公子人品更佳;这不是书画八股作得好能比的;难得。”
曾渔一听;赶忙站起身道:“谢老先生对晚生有大恩;殷殷提携眷顾之意让晚生感泣;先生既是谢老先生的友人;方才多有失礼;请受晚生一拜。”
那白袍客受了曾渔一礼;依旧请曾渔坐。
曾渔道:“还未请教先生尊姓大名。”
白袍客笑道:“等曾公子再见到谢先生;自然就知道在下是谁了。”
白袍客既要卖关子;曾渔也就不好再问;谢榛老先生交游遍天下;他实在猜不出这白袍客是哪路神仙;只是道:“愿听先生教诲。”
白袍客直言道:“严嵩父子专权跋扈、残害忠良;已经到了天怒人怨的地步;南北给事、御史交相弹劾;其末日不远矣;曾生少年才俊;前程远大;当此之际却流连严府;岂非不智。”
白袍客初见时称呼曾渔为曾公子;现在就改称曾生了;明显以前辈自居;看年纪也就比曾渔长十来岁;谢榛谢老先生都称曾渔为小友;不象白袍客这样托大。
曾渔懒得多解释;料想白袍客这般做作不会只为了来教训丨他这几句;定然另有话说;便诚恳道:“先生教训丨得是;晚生先前拜见黄提学时也得了提醒;乡试后晚生就会离开。”他的确是这样打算的;无论中式与否;都不会再做严府西席;该是离开的时候了。
白袍客却问:“既知严府龌龊;为何恋栈不去;要等到乡试后?”
曾渔道:“这南昌严氏居所清净;藏书宏富;正好读书备考。”
白袍客责备道:“曾生还是有所贪求啊;与恶人居;如入鲍鱼之肆;久而不闻其臭;曾生要尽快离开才对。”
对白袍客这种话曾渔颇不以为然;严嵩父子在士林中的声誉诚然低劣;但在分宜百姓的口中那可是造福乡梓的乡贤;严氏族人在分宜很少侵扰乡民;口碑颇佳;这是曾渔亲身所见;而严世芳更是有君子长者之风;哪里就是鲍鱼之肆了;白袍客言语明显过激。
曾渔道:“先生有所不知;严阁老父子品行如何不是在下敢置评的;但其长子严绍庆年方十六;还算得温良纯朴;不然晚生也不会做他的老师。”
白袍客双眉一挑;面挟寒霜;沉声道:“严老贼父子作恶多端;必祸及子孙;这种人家能有什么好子弟”
曾渔有些不耐烦;心想这人到底想于什么;与严嵩、严世蕃有什么大仇;这般咬牙切齿;当下默然不语;以示不认同。
白袍客压抑住内心的激愤;放缓语气道:“曾生;我这里有各科给事和各道御史弹劾严老贼父子的奏疏抄件;你先看看。”
曾渔心道:“倒严攻势开始了吗。”接过白袍客递过来的一叠纸;一张张翻看;先是“奸臣欺君蠢国疏”:
“——嵩子世蕃凭借权势;专利无厌;私擅爵赏;广致馈遗;每一开选;则视官之高下;而低昂其值;及遇升迁;则视缺之美恶;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