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严绍庆领着曾渔从侧门进去;这条通道不经过祭堂和享堂;曾渔是外姓人;是不能进这两个地方的;有祠丁专门看守;享堂后面就是严氏族学;与毓庆堂其实是分开的;一个大堂;两边有四间厢房;楼上还有一层;严绍庆说那是他祖父出仕前的藏书处。
曾渔绕着毓庆堂和严氏族学走了一圈;决定就在靠东一侧最北那间厢房住下;严绍庆就吩咐看管族学的仆役赶紧把那间房子收拾出来;又让人准备铺盖被衾还有日常用具;曾渔的书笈和衣箧也搬过来了;很快就布置妥当;这时已经是夕阳西下;严世芳派人过来请曾渔去瑞竹堂用饭——
严世芳饮食清淡;素菜多荤菜少;不象严世蕃那般穷奢极欲;这也正合曾渔口味。
在瑞竹堂用了饭;曾渔独自回严氏族学。
介桥村还没有石田大;百余户人家清一色姓严;不是读书就是务农;没有经商或者从事杂艺的;曾渔给严世蕃两个儿子伴读之事早已传开;走在村中石板路上;不时有人向他作揖招呼请喝茶;民风淳朴——
回到严氏族学天已全黑;看守族学的严岱老汉为曾渔点上灯后逡巡不去;想要讲古谈天;曾渔便与这老汉话了一下家常;老汉絮絮叨叨;无非是严嵩出生时如何祥瑞、少年时如何神童之类;曾渔随口附和;闲话一阵;老汉回对面厢房歇息去了——
曾渔又看了一会书;磨墨写字时觉得四周极静;可以听到不远处的介溪清缓的水声;不禁想:“陆妙想和婴姿这时在做什么;如何排遣这深长的寂寞?”又想:“后天就是重阳节;娘在上饶还住得惯吧;嗯有若兰姐姐在;有个亲戚走动会好些。”
修习了一遍八段锦导引术;曾渔解衣睡下;一觉到天亮;起床练一遍“服内元气法”;听得严老汉在与祠丁说话;扫帚“沙沙”扫落叶。
曾渔出房门向严岱老汉说了一声;自去族学外的介溪边洗漱;这时太阳还没上山;不染纤尘天空深碧高远;溪边草茎带露;树叶无风自落;从这里就能看到两里外的那片绚烂的枫树林;好似一幅重彩画;吸引着曾渔去欣赏——
缘溪而行;不知不觉就走到了枫树湾;潺潺介溪钻入林中悄没声息;秋风飒飒;火红金黄的枫叶翩翩飘落;林地间已经铺上了一层红黄相杂的落叶毡;走在上面;“吱吱嘎嘎”直响;不时有鸟雀惊起;鸣叫着飞旋——
曾渔看到枫树林中那座严氏家庙了;就在溪畔;庙门紧闭;门前厚厚一层落叶;看来这座家庙有点荒废了;毓庆堂严氏宗祠取代了这家庙的职能。
忽听得溪岸那边有黄莺鸣啭;细听不是鸟声;却是少女“格格”轻笑声;曾渔立在严氏家庙一侧朝溪那边望;只见一个浅色衣裙的垂髫少女执一把大扫帚;把落叶不停往溪里扫;那些枫树叶就浩浩荡荡随水流去——
“娘;你来看呀;这算不算是落花有意流水无情啊。”
说这话的正是少女婴姿;三个月不见;这少女容颜清减了不少;但身量好似抽条了一些;颇有绰约之态了;笑语盈盈;精神极好;忽然抬头看到隔岸数丈外的年轻书生;先是大吃一惊;手里扫帚都掉到地上了;随即惊喜道:“啊;曾书生;怎么是你;你怎么在这里?”一面扭头唤道:“娘;娘;快来;广信府的曾书生在这里。”
第一百一十九章 宝马哭泣()
曾渔含笑看着隔溪的少女婴姿;这年方二六的女孩儿依旧纯真快乐;并没有因为上次婚姻的逼迫而抑郁含愁;婴姿虽然没有了亲娘;但有个真心爱护她的姨母;为保护她不惜以死相拼;避居枫树湾好似世外桃源一般;虽知难以长久;但陆妙想竭尽所能——
落叶如毡;布履轻移;陆妙想从一株老枫树后走了出来;宽大缁袍下的娇躯若不胜衣;因为头发剃去;愈发显得光洁额头下那两道细黑的眉毛娟秀绝纶;眸子清亮胜昔;薄薄的唇;唇色淡红;娇颤欲语;急趋了几步;却又站定;凝视曾渔;合什施礼道:“菩萨慈悲;曾公子是来严府做西席的吗;几时到的
曾渔作揖道:“小生是昨日到的;严侍郎在龙虎山召小生一道来分宜;住在村东严氏族学北房。”看着陆妙想和少女婴姿;又道:“听说了陆娘子和婴姿小姐的事;小生心下不安;故一早来探望;两位都还安好否?”
陆妙想默不作声;神色平静;少女婴姿眼泪一下子就流了出来;说道:“曾书生;我娘那前两个月都瘦得不成人样了;这些日子才好一些;我真怕我娘死掉——”
“小姿。”陆妙想打断婴姿的话;“那些事不要提了;姨娘不是好好的吗
少女婴姿拭泪道:“哪里好了;你本来就身子弱;现在更弱了;曾书生来得正好;再为我娘诊诊脉吧。”
曾渔问:“巫塘的薛医生后来到过这里为陆娘子诊治吗?”
婴姿摇头道:“没有来过;没有人去请;薛医生哪里会来;严家人不管我们母女的。”少女婴姿显然没把自己当作严家人。
曾渔看着隔岸枫树下妙龄女尼;问:“小生上回说的那个养心坐功法;陆娘子可曾按时修习?”
陆妙想赧然道:“这些日子心绪不宁;有时就忘了修习。”
曾渔道:“不要紧;从现在开始每日修习也好;不过我得先为娘子号号脉
少女婴姿喜道:“好极了;曾书生从这边过溪;这边有座独木桥。”
陆妙想觉得有些不妥;却也不好说让曾渔不要过来;她也正需要曾渔的帮助;还有;这位曾公子总是称呼她为陆娘子;屡教不改;正这么想着;忽然“啊”的一声道:“粥要煮糊了。”返身匆匆去了。
曾渔缘溪往东走了五、六丈地;果然看到溪流窄处架着一座独木桥;长约一丈八;宽不足八寸;扶手护栏都没有;以曾渔的矫捷从桥上过当然不会有什么问题;少女婴姿未裹足;走这桥也还好;但那陆娘子却是裹足的;过这样的独木桥岂不是有失足落水之虞?
曾渔几步就过了桥;少女婴姿迎了过来;曾渔问:“婴姿小姐;你们平日就从这独木桥上过吗?”
婴姿道:“是啊;也挺有趣的;看着有些危险;其实不怕。”
曾渔道:“还是要小心些;现在有露水;湿滑;虽说溪水浅;但天气已转冷;落水可不妙。”
婴姿道:“不会;我们会小心的;我娘走得少;只我喜欢走来走去。”
曾渔跟着往枫林深处走去;只见一座木房子建在一处小坡地上;四周有半人高的竹篱围着;问:“婴姿小姐;这里就你和陆娘子两个人住吗?”
少女婴姿推开柴门;回头嫣然一笑:“是啊;严婆婆时常闹病;不能跟来了;这样很好——曾书生请进。”
曾渔进到小院;见沿着篱墙边种着秋葵和矮脚鸡冠花;这里的矮脚鸡冠花全是浅白色的;没有上回在泸溪河畔看到的那么多种颜色;而于细叶稀的秋葵则色如蜜心如火;点缀在鸡冠花中颇显情致;靠西头的那间木屋窗外还有一丛芭蕉;修于巨叶;这院子虽然不大;但清爽于净——
木屋有三间;后面还有一间土房子;应该是厨房;四面望出去都是枫树;鸟声时闻;住在这里清净是清净;可两个弱女子难免不大安全;不过严嵩正当权;严氏在分宜口碑甚好;应该没人敢来严氏家庙这边骚扰;分宜民风还是淳厚质朴的——
少女婴姿转到后面厨房去;很快又出来;轻声笑道:“煮的山药粥有些糊了;不过也很香——曾书生;请里面坐吧。”
三间木屋;正中那一间算是厅堂了;有两把竹椅;一张几案;几案上有一套茶具;还有一只官窑小胆瓶;瓶里插着一枝秋牡丹;艳艳灼灼;不觉得俗;倒使得这简陋木屋一扫寒酸之气;有一种蓬勃的生命力——
“婴姿小姐;平日都是陆娘子亲自下厨吗?”
“是呀;我给我娘打下手、跑腿;我娘真是世间第一聪明女子;她以前没下过厨;住到这边后;严家人故意不派仆妇服侍;要让我娘吃苦受累向他们服软求饶;可我娘做什么事一学就会、一会就精;我娘烧的菜很是美味;我极爱吃。”
曾渔心道:“青田陆氏也是大户人家;陆妙想自幼娇生惯养;除了女红外想必也没做过粗活;现在要洗衣做饭等同于仆妇;这还真不是一般娇贵女子受得了的;谁愿意放着锦衣玉食的日子不过却甘心吃苦呢;所谓宁愿坐在宝马车里哭也不愿坐在自行车上笑;这样一对比;陆妙想的确很可敬。”
少女婴姿一派天真;不知避忌;问:“曾书生在这边食粥可好?”
曾渔笑道:“我若在这里食粥;那你和陆娘子就没得吃了;我是饕餮大肚;你们两个人的粥不够我一个人吃。”
婴姿“格格”的笑;说道:“可以再煮一钵呀;一钵不够就两钵。”
曾渔笑着摇头:“不敢劳烦你姨母。”
婴姿扬声道:“娘;不麻烦对不对?”
厨下的陆妙想在洗手;心想婴姿这孩子真是不谙世事;曾公子若在这里与她二人一道食粥这象什么话;若让人看见那可糟糕;且喜曾公子很知分寸;说道:“我不能久待;很快就要回族学;请陆娘子出来;我号了脉就走。”
婴姿刚想问为什么不能久待;话没出口自己就明白了;秀眉微蹙;不再多说话;取了一个小方枕来让陆妙想垫手腕方便曾渔搭脉。
陆妙想在几案那端坐下;轻捋大袖;皓腕呈露;低声道:“多谢曾公子。
一别三月;陆妙想容颜清丽如昔;没有乌发掩映的眉目五官精致美丽;这才是真正的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啊;世间大多数女子的美貌是发型、衣饰、铅华妆扮出来的;而陆妙想是从骨子里透出来的美;超脱皮相;冰清玉洁;只是肤色略显苍白;但也由此更有一种我见犹怜的气质——
曾渔心想:“如陆妙想这样的美人;就是到了鸡皮鹤发的年龄也应该看着很悦目吧。”当然;这只是面对陆妙想绝美容颜时产生的一种感想;再美的女子也逃不过岁月的侵蚀——
陆妙想的光头愈发低下去;曾渔的目光让她羞怯。
曾渔定了定神;仔细号脉之后说道:“脉象沉细;气阴两虚;陆娘子不应过得太清苦;身子弱食素不大好;还须进补。”看了婴姿一眼;又道:“婴姿小姐还在长身子;也不能随着陆娘子食素;陆娘子身子弱;更要多保重。”
少女婴姿道:“曾公子;我娘每日会蒸肉羹给我吃;可她自己就是蔬茶淡饭;半点油腥不肯沾;我真是担心她。”
陆妙想伸手握着婴姿的手;含笑道:“担心什么;我的身子是一日好似一日。”看着曾渔道:“贫尼食素是矢志不移的;十年前就已发下誓愿。”
曾渔道:“那用当归煮粥也可补益身子;陆娘子和婴姿小姐外出不便;我可以去代买一些当归、黄芪来煮粥熬汤。”
陆妙想道:“多谢曾公子;这个不须劳烦曾公子;严府的管事逢三、六、九就会送米面菜蔬过来;到时贫尼可以⊥他们去买当归、黄芪。”
初升的太阳已经照了过来;曾渔不能久待;起身道:“那我先回去了;有暇再来看望陆娘子和婴姿小姐。”
陆妙想似乎还想说什么;最终说出口的是:“曾公子好走。”
少女婴姿送曾渔到介溪边;问道:“曾书生;我也想到族学读书;不知可否?”
女孩子随同本家族子弟一起在家塾读书很常见;明代话本小说里多有记述;一般到了十三、四岁将及笄就不准再出去了;待在闺中等着嫁人——
曾渔道:“这个不是我能作主的啊;得严侍郎或者严二先生答应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