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趁着夫人病体未愈,就敢在我面前托大,也不掂量掂量自己的分寸!”
墨书眼里闪过一丝嘲讽,“我们一群人?也不知妈妈说的是我们哪群人?”郭妈妈顿时无言,愤愤的斜了沈紫言一眼,脸色愈发的黑,“你个狗奴才,还不快放开我!”
“把她拖出去,打上二十大板。”沈紫言松开了双手,终于就目光再次投向了郭妈妈,笑了笑,又望向一旁的墨书,“怎么还干站着?你可得数仔细了,一板子不能多,一板子不能少,出了岔子,我惟你是问。”
墨书忙应了,郭妈妈使劲扭着身子,难以置信的瞪着沈紫言,“你怎么敢……”沈紫言不以为然的笑了笑,目光微斜,“我怎么不敢,郭妈妈?”特地咬了咬郭妈妈三字,“是我的身份不够呢,还是我能为不行?”
郭妈妈被一句话噎得脸上青一块白一块的,偏生又不敢再多说一句。对墨书等丫鬟,她可以随打随骂,可沈紫言是主子,哪里是她个奴才能冒犯的,只是心里着实气恼,一张脸又硬生生憋得通红。
默秋忍不住咬着帕子,哧的笑了一声,被墨书瞪了一眼,忙收敛了。沈紫言就淡淡的瞟了眼默秋,“你横竖无事,不如和墨书一起……”此话甚合了她的心意,忙不迭点头,“是!”郭妈妈狠狠的瞪着这几人,只当沈紫言不过是吓唬吓唬她罢了,哪里会真的动用刑罚,等到第一下重重的板子落在身上时,才终于醒觉,顿时气得失去了理智,难以抑制的大骂:“你们这起娼妇,我要你们不得好死!”
破锣一般的声音在暗夜里显得十分刺耳,墨书就看见大小姐沈紫诺房中的蓝衣探出头来,见了是她,微微笑了笑,又掩上了门。墨书想着不成个样子,随意寻了块破布,又塞住了郭妈妈的嘴。
此举更是犹如火上浇油,将郭妈妈原已熊熊燃烧的怒火燃到了极致,眼睑似乎要被睁裂一般,双目通红。板子一下下的落下,郭妈妈到底是没吃过苦得人,哪里受得,不一会就只见出气不见进气了,墨书见打得不祥了,唯恐误了沈紫言的正事,忙叫了停。
沈紫言慵懒的趴在榻上,轻声问:“谁命你谋害夫人的?”郭妈妈喘着气,咬着几乎被咬烂的唇不肯说话,沈紫言低低笑了起来,“还有这份硬气,想来还是打得轻了些。”说着,就对着墨书斥道:“你是怎么行事的,我不是让你看着,重重的打么?”
墨书知道沈紫言这是为威慑郭妈妈,也就露出了几分惧色,“奴婢是让人重重的打,兴许是打得少了,不如再打二十板?”沈紫言想了想,不悦的蹙了蹙眉,“蠢奴才,你就不兴换种打法的?”
墨书的视线就落在了郭妈妈白净丰腴的脸上,连声应道:“小姐说的是。”说着,拔下了簪子,笑道:“郭妈妈既然不肯说,这张嘴也是无用了,不如用簪子戳烂了。”沈紫言深以为是的点了点头,“还是你有法子。”
听着这主仆二人的一对一答,郭妈妈只觉得肝胆俱裂,这下才终于相信,自己这次,是真真正正的栽了,满脸颓色的瘫在地上,触着方才的伤口,发出杀猪一般的惨叫。沈紫言这才又重复问:“谁命你谋害夫人的?”
郭妈妈眼角余光瞥见墨书手拿着金灿灿的簪子,虎视眈眈的望着自己,着实害怕,也就不敢隐瞒,战战兢兢的答道:“是金姨娘!”沈紫言就吩咐墨书:“你把她说的都记下来。”墨书顺手从书案上抽出一张雪白的纸,将郭妈妈所说,一一记了下来。
待郭妈妈一五一十的说清楚,沈紫言已经是面沉如水,不待思索,便道:“把她给我拖下去,再关到柴房里面去。”“小姐饶命,小姐饶命……”郭妈妈一面挣扎着,一面嚎叫,声音在这寂静的夜里传得极远极远。
正文 第四十三章 花尽(三)
一阵冷风吹过,火花闪了闪,沈紫言的面目显得有些明暗不定,长长的吁了一口气,“墨书,你明日就把郭妈妈带到老爷跟前去,你可得好好看住了,别到时候又翻脸不认帐了。”墨书自然知道此事干系重大,忙道:“小姐放心,我省得。”有了她亲口描述的事情的来龙去脉,再加上那张当票子,想来也是翻不起什么波澜了,饶是如此,沈紫言还是有些难以安心,“你可得看仔细了,若是她到时候不认账,你也别留情面了。”
墨书郑重的应了,沈紫言苦笑了笑,“你说,我这是不是一朝被蛇咬,三年怕井绳?”墨书想到海棠所说的沈夫人的病情,神情也是一黯,试探的问道:“若不然,我们就用醉清风,神不知鬼不觉的……”
暗地里毒死郭妈妈,这自然是下下之策了,郭妈妈自然该死,可金姨娘是主谋,更该受到责罚才是,“看看明日是何情形罢。”沈紫言已轻轻叹了口气,自去歇下不提。想到郭妈妈那一席话,却是心绪难平。
说到底,姨娘也不过就是比丫鬟有些体面的人物,怎么竟纵横府中这么多年!沈紫言想到自己孱弱的母亲,眉头深蹙,又是痛惜,又是悲哀,各种复杂的情绪充盈着心中每个角落,久久不息,几乎令人难以呼吸。
辗转反侧至半夜,终于沉沉睡去,却做了个极长极长的梦,梦里又回到幼年时的夏天,三姐弟在水榭吃西瓜,母亲笑语盈盈的看着三人,眼里充满了慈爱,只是身旁郭妈妈的面目显得那样的狰狞。醒来时,不知是何时,只见皎洁的月光似水银一般撒了满地,却没来由的一阵心悸。
“墨书,墨书!”沈紫言额头渗出了细细的冷汗,只觉得这春夜彻骨的寒,心慌一阵阵袭来。墨书闻言忙披着衣裳从卧榻上爬起,点燃了芙蓉宫灯,“小姐,可是要吃茶?”沈紫言摇了摇头,拥着红绫绣花被子坐起,靠着身后的大迎枕,长长的青丝垂落,“我就是心里有些不舒坦。”
墨书自暖盅内斟了被热茶,服侍着沈紫言漱口,又换了杯庐山雨雾,沈紫言也只喝了一口,便问:“这是什么时辰了?”“寅时了。”墨书望了望窗外,“小姐要不再歇一会?”白日被郭妈妈闹腾得,也着实有些累了,便点了点头,“到了时辰叫我,还要去给母亲请安。”墨书笑道:“小姐放心,误不了。“说着,扶着她重新躺下,掖了掖被角,吹熄了灯,又下去了。
刚躺下,便听院外一阵急促的叩门声,咚咚响个不停,不知为何,沈紫言只觉得不好,忙一把掀开被子,撩起帐子,连鞋也来不及穿上,披头散发的就跑了出去,扬声问:“谁在敲门?”
守夜的婆子听到声响,忙起身开了门,就见一个天青色的身影急急撞了进来,沈紫言定睛一看,竟是沈夫人身边的杜鹃。一股不好的预感浮上心头,“出什么事了?”杜鹃一路小跑,有些气息不稳,喘了几口气,这才断断续续的说道:“夫人,夫人有些不好。”沈紫言脑中嗡的一声,心中一片冰凉。
墨书等人俱听着声响,都跑了出来,见了沈紫言这副模样,又见杜鹃满脸错乱的泪痕,想到沈夫人进来的境况,心里也有八九分明白。墨书忙上前扶住了摇摇欲坠的沈紫言,“小姐,这天虽然转暖,可夜里也是极冷,怎么不穿上鞋子就出来了?”
说着,扶着沈紫言进了内室,“小姐好歹粗粗的梳洗梳洗……”随风忙拿了鞋袜替沈紫言套上,默秋已端着一盆热水进来,绞了帕子替沈紫言擦脸,沈紫言只觉脑海中一片空白,双手微微颤抖,猛的站了起来,“我去见母亲。”
几人手忙脚乱的替她穿戴妥当,这才扶着她走了出去。同一个院子的沈紫诺也听见了动静,遣了蓝衣出来查看情形。墨书便隐晦的与蓝衣说了几句,直说得蓝衣脸色大变,匆匆返了回去。墨书一转头,就看见大小姐沈紫诺的卧房内,瞬间有了光亮。暗暗叹了口气,不由为自己小姐忧心起来,暗自祈愿,夫人这回可得逢凶化吉才好,不然,小姐以后可怎么着!
沈紫言走在这不知走过多少回的路上,只觉得一眼望不到头的黑暗,借着默秋在前打着的灯笼,一路跌跌撞撞到了正房。偌大的正房内,唯有十几个丫鬟,沈紫言是第一个到的主子,众人就似见了主心骨一般,齐齐拥了上来。
沈紫言眸光愈发的冷,厉声问:“大夫呢?”一个不知名的小丫鬟小心翼翼的答道:“已命人去请了,想来也该上路了。”沈紫言脚下不停,匆匆入了内室,海棠等人正守在榻前,不住垂泪。见此情形,沈紫言心头似有万根绵密的绣花针刺来,止不住的疼痛,扑到床前,低低的唤:“母亲!”
沈夫人颜色如雪,并无一点血色,神色昏沉,气息微弱。沈紫言的泪止不住的落下来,不住的唤道:“母亲,我是紫言啊,紫言来了。”沈夫人的眼睫动了动,缓缓睁开了眼睛,双目无神,过了好一阵子才看清榻前的女儿,露出了一丝虚弱的笑意,“紫言。”沈紫言就挤出了一丝勉强的笑容,“母亲,您觉着怎样了?”
话音刚落,便见沈紫言急匆匆的冲了进来,全然失去了往日的镇定自若,“母亲!您怎样了?”沈夫人还未来得及答话,便咳嗽了一阵,丫鬟替了痰盂,里面全是赤红的血。沈紫言瞟了一眼,心中大痛,转过脸用帕子捂住了嘴,低低的抽泣,双肩微微抖动。
墨书等人见了,也是止不住的心酸,早哭得说不出话来,泪水连连续续的湿了丝帕。
不多时,大夫跟在王妈妈身后来了,沈紫言等人回避到了屏风后,那大夫见着沈夫人面色如纸,又见气息微弱,暗叫一声不好,又凝神诊了一回脉,出了内室,也不开药方,直摇头叹息:“依我看,这是不吉的了。只含些参片,喝些药汤,兴准还能说上几句话。”
王妈妈听了无法,只得进了内室来,将大夫所说一五一十的耳语告诉沈紫言,沈紫言一面哭,一面怒道:“我就不信只有这这么一个大夫了,再去请旁的大夫来看看!”王妈妈怯生生的应了,又说了句:“方才来的是掌管太医院二十多年的老太医了……”言外之意再明显不过了。
沈紫言却只是不甘,明知沈夫人这病好不了了,心里还是存有最后一丝侥幸,只盼着遇上个合眼缘的大夫,却听沈夫人低声道:“医者医得了病,医不了命,紫言,不用白费力了。”“母亲!”沈紫言眼泪似断线珍珠一般,唯有喉中哽咽的份,再说不出话来。
正文 第四十四章 归去(一)
沈二老爷已面沉如水的大步走了进来,站在门口,长长的影子一直延伸至床前。望着在榻前低低抽泣的小女儿,微微一怔,“这都是怎么了?”这都快天亮了,沈二老爷才回府来,而府上还有重病未愈的夫人。沈紫言望着神色如常甚至有些困惑的父亲,不知为何,心中一寒,垂下头没有接话。
沈紫诺丝毫未觉察到沈紫言的异样,拭了拭泪水,答道:“父亲,母亲有些不好……”话未说完,又抑制不住的哭了起来,泪满衣襟,柳绿色的小袄上一片片墨绿色的痕迹。沈二老爷愣了一愣,似乎有些茫然,听到大女儿断断续续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