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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水云却不知母亲在想什么,只是见着她没有发怒,心中松了一口气,牵着沈紫言的手去内室换衣裳,福王妃看着沈紫言依旧不变的优雅袅娜的背影,若有所思。沈夫人见着分明,心中似有所觉,只装作不知道。
福王妃抿了一口茶,笑道:“我这呆女儿,就没有半刻消停的时候,总是叫人操碎了心。”虽是如此,语气里的溺爱之意丝毫没有减少,沈夫人也是为人母,说到此处也是心有戚戚焉,“我这两个女儿也还罢了,只是我那小儿子,多病多灾的,真真叫人不得安宁。”
“可是有什么不足之症?”福王妃很是关切的样子,“孩子还小,这可拖不得。”沈夫人就轻轻叹了口气,“之前还好好的,也不知怎么,近些日子以来就断断续续的,有时候好些,就能出来走走,不好的时候,吃什么吐什么,着实令人伤神。”
正文 第六章 上香(三)
那厢里杜水云却在窃窃私语:“好姐姐,都是我的不是,等我回府以后,差人送一件新裙子给你可好?”沈紫言抿嘴微笑,这个郡主,倒也不是那不显事,仗势欺人的人,抿嘴笑道:“不过是一件裙子,郡主不必挂在心上。”杜水云笑了笑,看着她系上鹅黄色裙子,眼里露出几分惊艳,“沈姐姐,你可真漂亮!”
沈紫言倒有些羞涩,这么多年来还是第一次见人这样毫不遮掩的夸赞自己的容貌,虽面上发热,心里却是欢喜的,“郡主也是天人之姿。”“你觉得我好看?”杜水云有些不好意思的捋了捋发髻,“你叫我水云好了,郡主这个名号听着怪生分的。”说着,忍不住噗哧笑了,“我们这是不是有王婆卖瓜之嫌?”“王婆卖瓜?”沈紫言眨了眨眼,戏谑的笑道:“如今郡主还不到豆蔻年华,怎么能称为婆子呢?”
杜水云掌不住大笑,“沈姐姐真真是有趣,不像我身边那些个人,都木讷无趣得紧,做什么都一板一眼的,简直是老气横秋!”沈紫言微微的笑,并不答话,杜水云见着立刻起了结交之心,只觉得她比那些人来得真切,没有那矫揉造作的性情,更令人感到亲近,“我在家的时候独自住着一座院子,你闲来无事的时候,尽管来玩。”
沈紫言也不推托,笑着答应了,与杜水云相携一并出了内室,回到了正殿,但见福王妃与沈夫人相谈甚欢,“你也别太心焦,我认识太医院的陈太医,学问渊博,医理极深,且能断人的生死,我即刻差人回府拿着王爷的名帖去请,明日就该去瞧瞧了。”
沈夫人听了,心中甚喜,见福王妃态度诚恳,也不推脱,“这么看来,竟是合该我们青钰的病在他手里除灾也未可知,妾身先行谢过王妃了。”福王妃微微一笑,瞥见女儿与沈紫言并肩站在一起,一个娇美秀丽,一人典雅大方,当真是一时瑜亮,只一眼瞥着就觉得赏心悦目。更兼二人亲昵无间,更是欢喜,连声吩咐道:“去拿三个风筝来,让沈家二位小姐和郡主一起出去顽罢。”又看了眼儿子杜怀瑾,“我知道你也闷得紧了,允你在这寺庙里四处走走,可不许胡来。”
杜怀瑾闻言略点了点头,告了个罪,起身出去了,石青色的衣襟轻飘飘的从眼前掠过,颇有些风流潇洒的味道。杜水云早已按捺不住,兴高采烈的拉着沈紫言就往外走,倒把个沈紫诺落了单,沈紫言见量有些不安,低声道:“水云,我姐姐还在后头呢。”
杜水云这才慢下了脚步,丫鬟婆子们在后面跟了一堆,唯恐这位郡主磕着碰着,到时候不好向福王妃交差。沈夫人见着杜水云拉扯着小女儿,一颗心提了起来,直到看见二人稳稳当当的跨过了高高的门槛,这才松了一口气。
沈紫诺不急不缓的跟随在后面,也不急着追上去,悠闲地看这寺中森森古木,潺潺流水,时不时听见杜水云和沈紫言的嬉笑声,平淡无波的面庞上也露出了几丝微笑。
杜水云就在前面和沈紫言窃窃私语:“我怎么瞧着你姐姐似乎不大爱说话?”沈紫言促狭的笑了起来,“我都是泼皮猴一般的人了,若是我姐姐也这样,可叫我母亲怎生是好?”杜水云一本正经的想了想,颇为赞同:“你说得对,我大哥是沉稳的性子,我三哥就恰恰相反,时常惹得我父亲生气,不过说起来我还是和三哥亲近一些。”
沈紫言微微一愣,今日初见杜怀瑾,见他进退有度,颇有贵公子的气度,举手投足都带着一种与生俱来的矜贵,叫人不敢小瞧了去,还从来没有想到他是这样的性子呢。果真是看人不能光看皮相啊……
就有婆子拿着新做的大雁风筝,顺着风将那风筝放飞了上去,杜水云隔着绢子牵着风筝绳子,满脸的欢欣雀跃。沈紫言见风力紧了,过去将丝线一松,只听豁刺刺一阵响,登时线尽,风筝随风去了。杜水云笑道:“风筝又说放晦气,沈姐姐这一放,今年的霉运可都放了去了。”于是也令丫头们拿过一把剪子来,绞断了线,那风筝飘飘摇摇,随风而去,一时只有鸡蛋大小,展眼只剩了一点黑星儿,再展眼便不见了。
却见杜水云的大丫鬟书燕牵着一个大蝙蝠风筝,自己放了半天,不得其法,总是放不上去,杜水云见了心痒难耐,自己拿过来放,不曾想只起房高便摇摇欲坠,不一会的功夫便飘向西面去了,杜水云恨得直跺脚,追着那风筝而去。
见一处院中花木繁盛,墙头伸出一支火红的夹竹桃,灿如烟霞,杜水云笑道:“到底是她们修行的人,没事常常修理,比别处越发好看。”说着便去摘那花。
“不要碰那花。”从禅院走出一个姑子来,一身素静的僧袍,容貌十分秀丽,映衬得整个人如同殒落凡间的仙子,超凡脱俗。沈紫言一眼便认出来这是上一世教自己医术的静虚,顿生出一种他乡遇故知的熟悉感,只是也不好贸贸然上前去。杜水云望了静虚一眼,心中虽及是喜欢那夹竹桃,也不好强求,意兴阑珊的收回手,兴致稍减。
杜水云的大丫鬟未央着了恼,没好气地说道:“不过是一枝花罢了,我们郡主什么样的花花草草没见过,哪里就稀罕你这点子花,不过是一时好玩罢了,不要说摘你一朵花,就是要了你整株树,只怕也没什么不可的。”
沈紫言微微蹙眉,气焰这样的盛,纵是人家有心让你摘花,现在此话一出,只怕静虚这样孤傲的性子,是万万不许的了。果然不出所料,静虚冷笑道:“既然不稀罕这花,又何必巴巴的要!”
杜水云雪白如玉的一张脸顿时生成了猪肝色,讷讷无语,沈紫言冷眼旁观,总觉得其中令有玄机,她曾经和静虚朝夕相处,十分清楚她的为人,她固然有一番傲气,旁人看来不易亲近,其中心中待人十分热忱,时常大开方便之门,断不会为了一朵花而叫人为难的。
念头转过,她上前一步,笑道:“原是我们莽撞了,冲撞了师父,因风筝落入这院子,不慎闯入,见这花木幽深,这才起了摘花的心思,还望师父不要怪罪。”静虚脸色这才缓和了些,“你道我当真舍不得那株夹竹桃,你们养在深闺的人,哪里晓得,那夹竹桃好看虽是好看,却是只能看,不能碰得!”
沈紫言微微一愣,想到了沈青钰房中那株盛放的夹竹桃,心里咯噔一跳,呼吸顿时急促起来,“这夹竹桃有何毒?还请师父明示。”
正文 第七章 来访(一)
静虚轻飘飘看了那桃花色夹竹桃一眼,细长的手指捻起一片叶子,“花似桃,叶似竹,花开花落,此起彼伏。只是可惜,旁人触不得。”杜水云听她如此说,早已忘却了先前的不悦,不自觉的离那夹竹桃远了些,奇道:“为何?”“夹竹桃性大寒,有剧毒,光是碰一碰就令人头晕,若不慎误食,呕吐不止,昏睡不醒,长此以往,自然命不久矣。”静虚说的极为平淡,似乎在阐述一件很寻常的事情一般。
此话一出,沈紫言只觉得如坠冰窖,周身发冷,“那,可有法子解?”静虚淡淡瞟了她一眼,“法子倒是有,只是腌臜了些。”沈紫言眼睛一亮,似是看见了一线希望,语气就有些急切,“还请师傅赐教。”“我只知道饮下木炭灰水,可将浊物逼出。”静虚眼里闪过一道黯然,“不过,生死有命,天要绝人命,亦无可奈何。”
沈紫言心中刺痛不已,蓦地想起当年自己在这慈济寺中时,并未见过这许多的夹竹桃,莫非是之后又发生了什么变故?
杜水云的目光落在她细腻的手上,更是诧异,“既然不能触碰,你为何能拨弄那叶子?”静虚冷笑道:“我日日与它相对,又岂会怕它?”杜水云吃了个软钉子,再不敢多言,挽着沈紫言转身就走。
经此一事,沈紫言亦无心再游玩下去,经过度生桥,便见沈紫诺被四五个丫鬟簇拥着,自命人掇了个绣墩,倚栏杆坐着,拿着钓竿钓鱼,见了她来,忙起身相迎,“到哪里去顽了?满脸都是汗。”说着,拿着帕子替她拭汗,一副长姐的模样。
杜水云见着露出几分艳羡来,嘟着红唇抱怨:“我就没有这样的好姐姐。”沈紫言失笑,自己掏了帕子也替她拭汗,取笑道:“看看,我们郡主如今也要人疼了,早先顶撞福王妃的那股子泼辣劲哪去了?”
杜水云瞪了她一眼,却无甚威慑力,满脸的惬意,“既然沈姐姐要服侍我这一回,我可就不客气了,受用一回是一回罢。”连一向谨慎言行的沈紫诺都掌不住笑了,一时松手,就见那钓竿顺着落满残花的水面静静的漂走了。
大殿中福王妃和沈夫人笑语盈盈,相谈甚欢,气氛十分融洽,家长里短,渐渐的就拉扯到儿女的婚姻之事上来了,“我瞧着你两个闺女相貌人品都是一等一的好,可曾有了些眉目?”
沈夫人就轻轻叹了口气,“这等大事,也不能心急,先前也看过一两家,还没有定下来。慢慢先看着罢,入了别人家,就是别人家的媳妇了,身不由己的,还想先留个两年。”福王妃想到自己的女儿,也是心有戚戚焉,很能理解沈夫人的感受,“我们家那那泼猴儿,如今也有十二岁了,正是操心的时候,我也想多留个几年呢。”
沈夫人应和道:“郡主的模样自是不必多说,又兼活泼友善,到时候只怕一家有女百家求,你们福王府的门槛也要被踏平了罢。”“哪里比得上你家的三小姐,端雅稳重,真真是叫人眼红。”福王妃看了沈夫人一眼,语气渐渐慎重起来,“也不知怎么打算的?”
沈夫人也是个通透伶俐的,见福王妃话已问到这份上,心中已有几分明白,且是意外之喜,如今福王府正是大贵,且这位三公子看来行事稳重,生得又好,断断不会辱没了女儿,言语间就有了几分郑重,“因是小女儿,想着长幼有序,只待我这大女儿有了着落,再思量小女儿之事。”
福王妃听着心中有了定数,又细问沈紫言年庚八字,沈夫人一一答过,福王妃在心中暗自思量了一番,十分遂意,遂半吐半露的说道:“我这三儿子,年方十五。。。。。。”只是话还未说完,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