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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位是信任知府幕僚岑先生。”
王凝起身,做了一个小民见到官员的慌乱动作,一个劲道歉:“不知先生莅临,小民惶恐。”
这副做派太假,林兴荣面上讪善,岑先生见状眉头一皱,有些嫌弃。
老先生不是很明白为何王韶要让他打头阵,而且是来见这位名声并不是很好的商人。
“先生请坐,不知先生此来有什么吩咐?”
岑重道:“听闻王掌柜在江宁商场有着举足轻重的地位,老朽此来乃是下个帖子,明日东主在丰泽楼宴请江宁士绅,还请王掌柜务必前往。”
“岑先生,能否露个风声?”王凝一脸贱兮兮的表情,看起来俨然一个小人得志的嘴脸。
岑重顿了顿,说到:“江宁是重镇,知府大人新官上任,总要跟诸位士绅见见面,有些话得先拿出来说说,大家好相与。”
说到这里,倒是骤然冷场下来,旁边林兴荣接了话头过去,说到:“按照惯例,应当是本地士绅宴请知府大人才是。”
岑重道:“大人初来乍到,不好叫诸位破费……”
……
闲话说的一阵,岑重起身告辞,林兴荣落在后面闲扯了两句,这才出门追着岑重而去。
王凝送走两人,不由疑惑,对于岑重这样的人突然拜访,他有很多猜测,但对方显然不想跟他过多浪费口舌,这次会面可谓可怜。
这背后他也就不可能完全揣测到王韶的意图,由此更看不明白那几个老人在想些什么?
自古传承的文化熏陶,几位老头又是当中大家,不至于做出什么有悖圣人学说的事情才是。
王凝想着可能只是自己想的多了。
……
下午时候,身在江宁的几位主事掌柜都赶了过来,一个个面上免不得担忧。倒是吕融,这老头施施然往那里一坐,透着几分不怒自威。
王凝见状,并将视线落在了他身上。
云记三大掌柜中与他相熟的还是吕融,杜昱向来忙着北方的事情,可能因为地域影响,性子有些粗狂,与他不怎么说得话,陈宇英倒是说的上些话,就是某些时候骂起人来,王凝自己都害怕。
如此比较下来,吕胖子可爱多了。
王凝晓得众人心思,齐家的事情刚有个开头,这知府换了,背后牵扯的东西太多。
王凝招呼了吕融,问到:“吕掌柜有些想法?”
吕融搁下茶杯,脸上堆着笑,“但凭东家吩咐。”
王凝猜测吕胖子应该是有了什么好事,当下有些生气,这皮球踢得好。随即与众人道:“该做的事还是要做,大家不必担心,好不容易开了头,没有放下的道理。”
“我晓得大家担心什么,近年来江宁也一直深受朝廷器重,有些人员上的变动也在情理之中,而且杜大人此去乃是因为西北军事需要,并不是外界流传的失了圣心……并是说适当时候他还是能给我们说说话的。”
“大家有顾虑很正常,齐家这两天的动作我看在眼里,他们以为能蹦跶起来,我认为他们过分判断形势了。”王凝顿了顿,嘱咐道:“目前可以先收收线,稳一下,明日我见了那位先任知府老爷,再与诸位合计……”
“……云记做到今天不容易,多少人跟着吃饭,王某不会让它败了,也希望诸位能够一如既往的给予支持……一个产业的发展,需要大家共同的努力,非我一人能够作为……”
安抚了半个多时辰,吃了茶水点心,说了几个半荤不素的段子,众人这才离去。
临走吕融倒被王凝叫了下来,板着脸问到:“你个老头有什么好事?一天乐呵着!”
吕融眯着眼,笑的有些讨好,跟着从袖子里摸出两块糖:“我那女儿生了娃,老头我当外公了……”
王凝白眼一翻:“瞧你那点出息。”说着接过糖来,“待会给小蓉儿吃,不过老头你可别当了外公就不管事,我可不会让你清闲的!”
吕融脸色一肃,“东家放心,老吕这几年跟着你得了许多好处,不会关键时候掉链子……”
王凝颔首:“抽空去李家看看。”
“这个自然,说起来上次皇商的事情,李家一直想着感谢你的,不过后来杭州那边出事,这事倒是落了下来。”
“各取所需罢了。”王凝说到,“有你这层关系,李家不至于拖后腿,不过李家那位二少爷还是要小心,必要时侯,我觉得可以交代李天缘分分家,不然迟早拖死……”
吕融郑重的点头,表示已经记在心里,两人再有说了些有的没的,吕融告辞离去。
王凝回了后院,将糖给了木蓉,随后找来了闵行知,商量明日赴宴的事情。
天光正好,春风抚绿,又是一片欣欣向荣之景,往日战火的痕迹似乎已经被时光消弭了。
(本章完)
第367章 杀气三时做阵云(三)()
春风一阵接着一阵,吹皱了秦淮河水,新年落下的新雪随着化了痕迹,河岸杨柳装点了翠绿色,偶有行舟水上,来往匆忙,神武四年就这般进入了正轨。
临河的面馆里,王凝带着闵行知找了个靠窗位置,叫了两碗面,两碗粥,热气腾腾,吃相热闹。
时辰尚早,战火之后的江宁还没有完全苏醒过来,某一刻城外的阳光穿透城墙照了过来,城里的阴影一点点抹尽,总算觉察到了几分暖意。
一碗面哧溜哧溜下肚,主仆两人起身,满足的舒展了身子,付钱出寻着街去了。
“宴会这种场合,基本吃不饱的,我这让你安排下早饭,你倒好,就这么一碗面,一碗粥,难道我们真的穷的吃不起早饭了?”
王凝的抱怨声里,听不出多少认真的意味,闵行知随在其后,佯作委屈,说到:“东家可冤枉我了。”
“我怎么就冤枉你了?”王凝停了下来,鼓着眼珠子瞪了回去,充满了“求知欲”。
“这事东家心里明白。”
“明白?我明白个屁。”说到这里,王凝转了拍了拍微微隆起的肚子,近来得闲,身子已有几分发福,算算年纪,他今年已经二十四岁,也是到了正式步入了油腻中年的年纪了。心思转到这里,没有再纠结早餐的事情,转而问到,“昨儿让你买的东西怎么样了?”
“都置办好了。只是东家,会不会太寒酸?对方怎么说也是个知府,那礼物是不是……”
“够了。”王凝眉眼含笑,加上抚肚的动作,倒是有几分城外寺庙里弥勒佛的样子。
闵行知还是有些担心,向来吃不准这东家心思,他也就懒得再费心神。
两人走了一阵,已经到了约好的客栈,已经有些人在了,大多是江宁城里数得上号的商行东家,也有少数几位退在江宁养老的昔日官员,都是熟人了。
王凝进来,与他亲近的都往这边靠了过来,彼此有嫌隙的也都点头致意,王凝保持着先前的弥勒佛模样,倒叫众人多想了几分。
齐家这次出动的是管事的三老爷齐思鸣,这种场合齐玉龙这样的小辈身份不称,过来难免就失礼了。
王凝之前没有与齐思鸣碰过,这时候也是听了闵行知的悄悄话才认识,双方作为彼此圈子的领头人,倒要走动走动,他到底算个后辈,于是往那边走了过去。
厅堂里安静下来,齐思鸣身周的人都自觉往后退了半步。
“齐三爷,晚辈给你见礼了。”
“贤侄客气了,方才老夫还与众位掌柜说起贤侄,这赶巧就到了。”
“贤侄腿脚不利落,倒没有曹孟德快……”
齐思鸣愣了一下,象征性的笑了笑,“贤侄惯会说话,你我两家倒该好好走动走动……”
“贤侄有空必然前往拜访……”
亲切的聊天场景很快被身后一道声音打断众人循声看去,只见一个年近半百的清瘦男子胯步而来,一身便衣,却是气度不凡。
王凝眼睛微眯,随即释然,毕竟许多年过去了啊。
来人正是新任知府王韶,在他背后跟着昨日上门的幕僚岑重。
王凝缩在人群背后,待众人客套完毕,王韶到了他跟前时,他没有先见礼,反倒是王韶先说了话。
“这位想必就是云记东家王凝了吧。”这话显然是与旁边岑重说过。
岑重出来接话:“正是。”
闵行知偷偷戳了王凝一下,王凝才回过神来,当下见礼,“小民王凝见过知府老爷。”
一本正经的恭敬模样倒叫众人一阵疑惑,某些与他有过节的心里不免鄙夷这种客气。
王凝见礼很认真,加之先前的呆样,落在旁人眼里自然认为他害怕新任知府。
王韶点点头,没有说什么,转而与众人说到:“都入席吧。”
众人落座,类似闵行知这样的“随从”自然没有资格入席,因此与王凝坐在一道的倒是平日里亲近的几位掌柜。
坐在左手边的是李记布行的掌柜李云朝,因为李天缘的关系,两人倒是亲近的喝起小酒,处在角落里的座位,对于那边传过来的话听的不甚清楚。知府老爷的话都淹没在前排的笑声里了。
王凝抓了把瓜子,细心的剥了,往李云朝面前的小碟子里放了一些。李云朝诧异之余,倒觉得有趣,轻声问到:“王掌柜以为这位知府大人这是要做什么?”
“见个面,聊聊天,还能做什么?”
“今日来的都是江宁各家商行的掌柜,恐怕有什么新的变革吧,不都说新官上任三把火嘛!”
王凝笑到:“烧火也不能乱烧,真要烧起来了可不好收拾,我觉着比起点火,这位大人恐怕是想借此机会扑火吧……西北正在打仗,需要银子,北方虽然谈下来了,岁币也要银子,这种节骨眼上,任谁都不好点火的。”
“杜大人离开之前闹出来的风波,已经波及周围数个赋税之地,朝廷再不出来平复一下,今年恐怕又要死一批人……”
“打仗就不说了,这几年黄河大水,一直念叨着修堤修堤,都过去这么些日子了,也没见修起来,今年的夏汛恐怕也不可控……”
李云朝听得面色凝重,王凝并打了个哈哈,笑到:“你我商人,不该讨论这些,到时候跟着给钱就是了,实在给不出,不也还有三尺白绫,死了也就见不到抄家惨状了……”
李云朝脸色更难看了,王凝举杯,严肃了几分,“李叔放心,一时半会儿烂不掉的,你我安心过日子便是。”
李云朝与王凝碰了杯,更没心思听那边在说什么了。
一场酒宴持续到深夜,王凝倒早早来了招偷梁换柱,自己先溜了,至于闵行知回来的时候心情不畅。
主仆两人缩在一起商量了一会,闵行知给出了一个惊人的消息:“知府大人与齐家很亲近,恐怕日后云记的日子要难过了。”
王凝一想还真有这个可能,不过却没有什么实质的担忧,安抚道:“该做的咱们继续做,上面不是还是有个徐汇的嘛,到时候不行就走走这条路子……官大一级压死人,我看他王韶能蹦哒到哪去……”
闵行知一阵无语,只觉头疼,回去睡觉了。
王凝赏月无月,这也进屋睡觉去了。
整整两年了,经历了好多事,反反复复的又转了回来,所以这个故事还是得继续啊!
不管怎样,应该给一个结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