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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悟承当然不肯,他双脚刚刚点地,将要站起,却见皇帝此时从袖子里拿出一份奏章,王悟承大惊,陛下这是捏住了他的命门,此时如果他强行抗议罗应龙入阁,那陛下很可能直接将他的奏折公之于众,不说朝堂之外,就是在座几人中,他就已中伤李嵩,如果这份折子被传阅,恐怕他苦心经营的名望就要付诸东流。
“为了个罗应龙,不值得。”王悟承在心里暗想。于是他把双脚收回,不再表态。
皇帝却要做出个样子:“诸位对他有什么意见吗?”这显然有所指,但皇帝却并没有把目光落在王悟承身上,只是淡淡地扫过三人。
李嵩见王悟承不便表态,便主动担了责任,站起来回话:“臣附议。”
王悟承和陈敏也便一同站起身来:“臣附议。”
皇帝心满意足。然后拿起手中的折子,站起身走到李嵩身边,把折子递到了他手上。
王悟承心头一紧,目瞪口呆。
皇帝回身走到御座上,又坐了下来,看着王悟承。王相哪里还敢直视陛下,只能低头,心里悔恨自己写了这份奏折。
皇帝瞟了一眼王悟承的反应,然后开口道:“这份是赵韬写的姚谦丧仪,朕看了,挺有文采,办事也妥帖,拿给你们看看。”
于是李嵩才开始翻阅,王悟承也松了一口气。
苏威城一家酒肆内,二楼一处雅座,年轻得意的两个军帐书办都喝得云山雾罩,嘴里也都含糊不清了。
只听一人说道:“原来兄台是得了林帅的推荐,难怪难怪,是小弟眼拙了,原先说的五年不作数,以兄台的情况,可能一两年后就能带兵了,那可就算熬出头了!”
显然,酒酣耳热之际,肖南宇把他的发迹之路全都和盘托出了。
肖南宇喝得高兴,把手搭在胡建卿的身上,小声对他讲:“不瞒兄弟说……这层关系,我可不能对外人讲,这是我家元帅千叮万嘱了的……兄弟你可不能到外处说啊!”
胡建卿连连点头,大声答道:“大哥你放心呐……小弟不是那样不晓事的人!再说小弟日后还要靠着大哥呢!”
肖南宇本也没有喝醉,他指着胡建卿,醉言醉语说道:“兄弟啊……你不老实,你没讲实话!”
胡建卿摇摇头:“大哥说,小弟哪里没讲实话,我讲的句句都是掏心窝子的话。”
肖南宇一把将胡建卿揽过来,小声说:“你说我进书办处年轻,可你还喊我大哥。大家都是一批入学的,凭什么就你能看得了大家的履历,你后面就没门路?兄弟啊……你不老实啊,这酒喝不下去了!”说完肖南宇佯作要走。
胡建卿一把将肖南宇拉下,笑着说:“大哥看得透彻,也莫怪兄弟,兄弟也是奉了我家元帅的令,不好说与外人听啊。”
肖南宇脸色一变:“怎么?喝了半宿的酒,兄弟还是把我当外人,那还有什么好说,今天这顿酒我请吃了就是,明日开始,你我各自公干,也没交情。”
胡建卿赶紧赔礼:“大哥,大哥……兄弟我说错了话,我自罚一杯。”说着他端杯饮尽。然后他接着说:“既然大哥你坦坦荡荡,兄弟我也干脆,就把自己那点事说给大哥听听……”
本章完
第79章 (十五)()
暖阁内。
几人都看完了赵韬的奏折,王悟承捧着奉还陛下,皇帝接过奏章的一瞬,问王相道:“王师傅,这后生的笔力,比你如何?”
王悟承大惊,不知如何作答。
李嵩出来打圆场:“启禀陛下,臣以为,赵大人的文章做得好,可王相的公文却高一筹。”
皇帝一愣,然后问道:“怎么说?”
李嵩不慌不忙回道:“赵大人这篇文词,是为先人作结,奉的是逝者。王相的公文,是要为生民指路,安的是活人。逝者已矣,活人更难安。”
皇帝大笑:“说得好,事生比事死难。可事死也不易啊……”
众人赶紧附议。
皇帝接着说:“朕打算由他署理礼部尚书,驾轻就熟嘛……你们怎么看?”
李嵩、陈敏都附议。王悟承不说话。
皇帝只好再问他:“王师傅不同意?”
王悟承:“回陛下,我朝有成例,仪阁阁员中要有四部堂官尚书,若赵韬署理礼部,那罗应龙以何身份入阁?还请陛下明示。”
皇帝沉吟良久,看着王悟承一言不发。暖阁内,君臣几人的气氛霎时间紧张起来。
恰巧通政司的内监又跑进暖阁通报:“陛下,南军副帅林允贞呈递奏折一份。”
皇帝不满:“怎么?他不懂规矩吗?奏折都传到通政司来了?让他该交军帐的交军帐,该递仪阁的递仪阁。”
内监:“回陛下,林帅进言,此折只能直呈陛下。”
署理军帐的李嵩,署理仪阁的王悟承,统率南军的陈敏,一时间都愣住了……
“哈哈哈……”酒肆的雅座内传出几声大笑。
肖南宇带着醉意笑说:“解剑!兄弟你还真是胆子大!居然敢让迟帅解剑!”
胡建卿也半醉半笑:“让兄台见笑了……那时候年少轻狂,什么也不懂,刚从新军营调到中军主帐,还以为接了什么天大的差事,做的一本正经,想来真是好笑……”
肖南宇忙打断他:“也不能这么说……你看看,要不是你忠于职守弄这么一出,迟帅恐怕现在都不认识你!”
胡建卿点头笑道:“那也是,那也是……都是机缘。”
肖南宇喝了杯中酒,搭着胡建卿的肩膀:“行了……机缘机缘……咱们兄弟的机缘才刚开始呢,往后日子还长着……今天老兄我喝得多了,实在喝得多了,就到这里吧……散了,兄弟你看呢?”
胡建卿晃晃悠悠地站起身,从怀里掏出银子放在桌上,然后拉着肖南宇的手说:“行啊……老兄你都发了话,老弟我还有什么可说的……这顿酒让兄弟我表表心意,咱们往后日子还长……”
肖南宇也晃荡着站起身子:“那我就愧领了……下次我来,多谢兄弟了……”
两人就这么晃晃悠悠,相互搀扶着,走出了雅座,一直走出了酒肆。
肖南宇对着胡建卿贴耳呼喊着:“你看……成了亲就是不方便,我还得回府照顾一家大小去。”
胡建卿大笑:“应该的应该的,今田喝了酒,不庄重,本来兄弟我该去府上拜见的……下次吧,下次兄弟一定备足了礼,去向大哥,向嫂夫人,问好。”
肖南宇笑笑,然后二人拜别,两人跌跌撞撞分了手,各自走了。
直到走到相互都看不见的路上,二人都一转身,看看身后的动静,然后挺挺正正地笔直离开了……
暖阁内。
皇帝接过了奏折,看着封皮上赫然写着“请罪疏”,知道肖南宇的话看来是带到了,林允贞既然想来请罪,不妨就给他个机会。皇帝对着王悟承说道:“王师傅,成例是不是也可以改?”
王悟承本在心里琢磨林允贞的折子,突然被皇帝诘问,一时没了主张:“呃……这……伏请陛下圣裁。”
李嵩站出来缓和局势:“回陛下,臣以为罗应龙入阁的名义,可以稍加调整。”
皇帝一笑:“哦?怎么调整?”
李嵩:“是不是可以考虑让赵韬去御史台接都御史,然后让罗应龙领了礼部的差事。”
皇帝笑问:“罗应龙可是名声不大好啊……让他接了礼部?朝臣们能服吗?”
王悟承明白皇帝这句话的意思,但他不表态。
李嵩被皇帝这么一问,王悟承那边又不搭话,一时也不好答话。
皇帝笑了笑,自己解围:“算了……还是让罗应龙管好御史台吧……朕赐他仪阁行走,会办机务,暂时就不入阁了……”
王悟承赶紧抢先一步下跪喊道:“陛下圣明。”
皇帝无奈地笑笑,挥了挥手,要他们退下去。
第二天一大早,林允贞就被皇帝宣进宫去,这次皇帝是在明德殿内见他,而且是单独接见。
皇帝端坐在御座上,不紧不慢:“折子朕看过了。”
林允贞几乎匍匐跪地:“臣有罪,臣有罪……”
皇帝:“出征的事,朕都能理解……几万人的代价,你们谁也担不起,也不敢担,朕能明白。只要你们能说真话,朕都可以不追究。”
林允贞叩头不止:“谢陛下隆恩!谢陛下隆恩!”
“但是……”皇帝拖着长调:“匿名信这回事……”
林允贞战战兢兢,跪着不敢出气。
皇帝:“你觉得是谁写的?”
林允贞:“臣不敢妄测……”
皇帝:“朕让你测,不算妄测……”
林允贞:“臣……臣不了解朝局,也不懂朝廷内的事务,确实难测。”
皇帝:“那朕说一个,你听听?”
林允贞:“恭聆圣训。”
皇帝:“王悟承!”
林允贞一愣,整个身体僵直,一言不发。
皇帝:“你觉得是不是他?”
林允贞:“臣……臣觉得……可能是……”
皇帝大笑:“朕看……一定是。”
林允贞默然不语。
皇帝又问:“这件事,除了你以外,还有谁知道?”
林允贞很警觉,赶紧回答:“只有臣一人知道。”
皇帝站起身,从袖口拿出林允贞这份请罪疏,然后慢慢踱到林允贞身边:“抬起头来。”
林允贞缓缓抬头。
本章完
第80章 (十六)()
皇帝紧盯着林允贞的眼睛,阴冷地问:“白奇知不知道?”
林允贞脑子里“嗡”地一声,完全失了章法,眼神空洞,恍惚回答:“回陛下,白奇不知道。”
皇帝蹲下身子,眼神不断靠近林允贞,二人四目相对,眼神紧紧交锋。
林允贞提心吊胆,但眼神却不退避,皇帝步步紧逼,也是势在必得……
京中南军驿馆内,陈敏正在焦急地踱步,旁边坐着刚刚进门的李嵩。
李嵩:“陈帅……这次出征的事,我也大概知道一些。”
陈敏嘴上支应着:“啊……是啊,军帐也该知道……”
李嵩有意无意地说:“可就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陈敏停了步子,警觉地反问:“李帅什么意思?”
李嵩笑了笑:“陈帅别多心,我也就是说说。”
陈敏阴冷着脸,走到李嵩旁边坐下:“这可不能说说……”
李嵩:“陈帅,李某这辈子没上过战场,却忝居高位,受之有愧。陈帅既然进了军帐,也进了仪阁,那今后还要多多劳烦陈帅帮衬。”
陈敏冷静地说:“不知李帅说的帮衬是什么?”
李嵩:“比如这场仗。一个叫余茂的细作,就葬送了我几万大军,这是不是有些?……啊?”说着朝陈敏使了个眼色。
陈敏并不上当:“是啊。余茂这个人,我以前也看错了,总觉得他是时运不济,现在想想,他每次领兵游击都会中埋伏,自己却又安然归来,个中也有玄机啊……”
李嵩被说得一怔:“也是……以前听林帅说过,军帐也接过南军的奏议,好像这余茂出师的战役,就没打赢过。”
陈敏点点头:“是啊……李帅也是知情的。”
李嵩端起旁边的茶盏:“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