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却说两军各自列阵,双方主将阵前指挥,看似势均力敌,但从华军士兵的眼神中可以看到他们发自内心的胆怯,那是一种被记忆唤起的恐惧感,尤其在熟悉的场地,熟悉的对手面前,更容易被放大。
洛目命一河罗兵用长竿挑着一个物件,用红布盖住,走出阵列,来到两军之间,经双方翻译的一番答对,得知来人是要替洛目送一件礼物给迟峰。迟峰也未多想,只命人径直取来在阵前观看便是。双方各自出阵的军士交递了那根竹竿,然后各自向自己阵前走回。
那个华兵走到迟峰面前,迟峰用手中长枪挑开红布,只看见一颗干瘪的人头!靠近前方的将士们定睛一看,分明看出那人头便是:仲平!
迟峰一时脊背发凉,毕竟耳闻不如目见,听军士转述仲平被斩首的消息与亲眼看到仲平的人头被挂在竹竿上,内心还是有很大不同。尤其是,前几日出征前,迟峰还特意向军队传达了葛昀吩咐下来的意思,只说仲平力战,下落不明。但如今洛目用长竿挑仲平人头示于华军阵前,顿时让自己前几天的那番激励之语显得苍白无力,甚至会被视为谎骗,这不禁又让他想起了当初在云门伏击时,那一次性展开的十几面汗旗,现今的情况不正与那时如出一辙吗!想到这里,迟峰更是把当初的账也算到洛目头上,新仇旧恨,切齿一般,他立即命左右收下仲平的人头,随即顾不得阵型战法,纵马便跃出中军,指挥全军先行冲锋,杀向河罗人。
但是两军交战,以气为先,先前迟峰的部众本就已经吃尽了河罗人的苦头,现在洛目又用竹竿挑仲平人头恫吓华军,反显迟峰伪诈,致使华军由惧生怨,未及接战便已似溃兵,刚一出阵列就变得四散奔逃。洛目见状,大喜过望,自觉计谋精妙,得意不已,随即挥军掩杀,誓要生擒迟峰。
两军厮杀一阵,不到半个时辰,迟峰便感觉军力不支,引兵南撤,但杀的兴起的洛目哪里肯罢休,一路追杀,狂飙突进,死死咬住迟峰军队的尾巴。
两军周旋了一个日夜,迟峰边打边撤,时战时退,洛目眼见得在第二天晌午终于追上了迟峰部,正在两军打斗时,忽见不远处又来一支华军,旗帜簇拥,人头攒动,只见尘土飞扬,衬着阴沉的天气,一眼看去根本不知多少兵马,但见旌旗无数,遮天蔽日一般,正中央一面写着“华征讨大元帅葛”,原来,阵中是葛昀亲自领兵。
洛目一看阵势,发觉不对,急忙找旁边的翻译和副将商议。
“看旗帜,华军似乎不下十万兵马!”一副将说。
“难道是华朝北军的主力从镇北关出来了?”又一副将说。
洛目稳住情绪,说道:“现在敌暗我明,不好对付,我看东面有一高处,我们率骑兵占据高处,一来可以探查敌情,二来能够居高临下,利于我骑兵俯冲作战。”
于是河罗兵依令而行。华朝两支军队见状既不撤,也不追,只是停在原地,驻足观望。
洛目命先头骑兵先登上高地,然后下令抓一个附近的居民来问问情况。
翻译站立一边,马上是洛目,马下是刚抓到的华朝边民。
洛目:“你别怕,我就问你一件事。”
翻译转述一番。
边民吓得不敢抬头,浑身哆嗦,回答:“大汗请问,小的都说。”沿边的居民不知道河罗人的那些礼节与称呼,但知道河罗首领叫大汗,故凡是与河罗人交谈,都称其为大汗,叫的高些,总不会错的,这也是边民的智慧。
洛目笑道:“我不是什么大汗。我就问你,华朝有军队在周边吗?”
边民:“小的不敢欺瞒,华朝有军队来,但都在西面,我们这里还没有军队。”
洛目大笑,下令把他放走,还吩咐赏些金子给他,临了洛目突然回马问道:“那这里叫什么?”
边民一边往远处走,一边回答道:“五尚原。”
本章完
第16章 机关算尽()
时间回到几日前的华军议事厅。
当林允贞说出自己对河罗人不会南下的担忧后,葛昀轻叹,然后便又开始安排。
葛昀:“我猜想河罗人即便要走,也会把光州城拿下来再走。”
迟峰:“那元帅的意思是?”
葛昀:“若我军引一支援兵去救光州,或是去打光州,你们说河罗人会如何?”
林允贞:“元帅是想借此引他们南下?”
葛昀:“骄兵好战呐……”
迟峰也明白了几分,但没说话。
葛昀开始布置具体的任务,说道:“迟峰你领所部人马去救光州。”
迟峰一听面露难色,尴尬不已,恳切地说道:“元帅,不是卑职贪生怕死,实在是下面的兵马已经是惊弓之鸟了,不瞒元帅,经过这几仗,许多将士都吓破了胆,有些兵将现在看见河罗人的衣服都会冒汗,这样的兵实在打不了仗了。我一万将士的性命没了是小,但要是因此误了元帅的大事,那就罪过大了。”
葛昀不理他,有些不悦地说道:“胜仗不会打,败仗还不会打吗?”
林允贞惊讶,迟峰亦如是,但不多会儿似乎又明白老帅心意,便都不再多言。
葛昀继续布置:“允贞呐,你领本部兵马,带足箭矢和火油,多备干柴,埋伏在五尚原附近,待敌入瓮。”
林允贞自然欣然领命,这显然是建功的机会嘛。
迟峰突然发问:“老帅,五尚原附近会不会有乡民啊?草原上的边民村落都逐水草而居,没有定所,要是那里有几个村落,大火一起势必殃及无辜啊……”
林允贞抢白道:“为国家大计,死几个老百姓算什么,就是你我,也要为国死难,何况他们,吴俊山不就死了吗!”
迟峰被噎得说不出话来,葛昀也没说话,议事厅里也就安静了。思索半晌,葛昀开口:“死一两个吴俊山是没什么,也动摇不了我华朝的根基,说句诛心之论,就是你我三人都死了,也对朝廷没多大损害。”他顿了顿,说到:“但我们领兵在外,为的就是保境安民,起码要上对得起陛下,下对得起百姓。”
林允贞的脸色已经相当难看,但还是只能一言不发。
葛昀这回没有点到为止的意思,继续说道:“此番出战,我等已经是丧师失地,罪不容诛,如果还要牵连百姓,那就愧对这身战甲了。”
迟峰也感觉葛昀这次说多了,怕他激怒了坐在对面的那位公子哥。不过迟峰也从葛昀的话里听出了葛昀对自己的提点,当日在云门城中部下劫掠的事,原来谁都没有忘。所以,他只能缄口不言。
但葛昀似乎是要把这段时间对林允贞所有的不满一起发泄出来似的,全然不顾刚才维护好的团结氛围,继续说道:“林将军贵胄出身,不知道百姓的疾苦也是情理中事,本不该求全责备。”林允贞已经有些面红耳赤,但葛昀依旧不依不饶,说道:“我刚才看你吃饭时,那碗羊肉分毫未动,为什么?不好吃?”
林允贞无奈地点点头,挤出两个字:“膻味。”
葛昀冷笑一声,说道:“军中都知道我爱吃羊肉,却都不知缘故。我在投军前,就是这边关的牧民,家里穷啊,过不下去,就只能给别人家里放羊打短工,每天我都带着几百只羊出去,带着几百只羊回来,常常看着那些羊群,就饿的想着活吃了它们,可我从十二岁放羊,放到十六岁,四年里,一次岔子也没出过。”
林允贞明白,自己肯定是犯了葛昀的禁忌,前面那些为国为民的话,林允贞全然当他是在唱高调,毕竟在云门城中时,他也亲眼见葛昀对北军劫掠城中居民视若无睹,而此刻却又如此慷慨激昂。没办法,林允贞只能挨训,当然,他也不会了解葛昀在云门城时内心的无奈。
葛昀:“就一回,羊跑了一只,我追了几里地都没追上。结果那户人家就抽了我八十鞭子,说是一只羊八十文钱,一鞭子抵一文钱。我养伤养了两个多月,这两个多月我没工钱,也不给我饭吃。我就天天都靠吃他们的剩饭过日子。伤好的第二天,我就割了他五十只羊的脖子,还活吃了一只羊,然后就来投军了。”
林、迟两个人都比葛昀小了三十多岁,当然不知道这些事情,最多以前只知道葛昀是北方人,爱吃羊肉,仅此而已。
葛昀接着说:“我说这些,也是告诉你们,不要欺负这些小民百姓,这些人安分了,我华朝才能太平。只要有口粮食,有条活路,这些人就能安分,真把他们逼急了,那才是动摇了我华朝的国本。”说罢狠狠地盯了林允贞一眼。
林允贞哪里受过这般羞辱,可此时此刻又不好发作,只能应承道:“元帅教训的是,还是元帅的话说的透彻”顿了一下,不情愿地再挤出一句“是我浅薄了”。
葛昀听罢也不见喜色,只是说道:“我也谈不上透彻,一半是自己经历,一半是当年敖大将军所言。”
林允贞的祖上元帅林卫与大将军敖飞不和的话题虽是军中的秘闻,但一个是林卫的嫡系后人,一个是敖飞当年的护卫,都算是局中之人,当然有所耳闻。但此时葛昀在教训完林允贞后又抬出敖飞,显然令林允贞更加不快,似乎感觉辱及先祖,于是再不接话。
葛昀也平复了一下心情。见此情状,只有迟峰出来圆场,问道:“如何安置五尚原周边居民,还请元帅示下。”
葛昀对迟峰说:“你去安排,城外不是还有些兵吗?那些兵没进过城,脸面生些,不容易走漏风声。让他们趁夜去那附近找到那里的乡民,护送他们迁往关内,等仗打完了,愿意留在关内的,发给他们钱粮,派兵护送他们内迁,想要返回故土的,也发给钱粮,再把他们放回去。这段时间,那些屋子也别空着,免得河罗人起疑,就让兵士们扮作边民,住在那里几日。”
一切准备停当。接下来,葛昀又出关亲自去了不远处的北军屯军之处。
此刻,五尚原上。
洛目一大队兵马,足有一万多骑兵都登上了五尚原,只见西面的华军阵列仍旧尘土飞杨,不知底细。环顾四周,倒是苇草丛生,有些都长到了腰间,看得出确实是个荒原。
此时,天气更佳阴沉,在冬季的草原上,如此的阴沉真叫人胆寒。突然,河罗兵周围火星四溅,周边四面同时燃起熊熊大火,浓烟滚滚,遮天蔽日,洛目下令严阵以待,谨防华军攻上来,可是等待一会儿之后,洛目突然明白,华军根本没有进攻的意思,而是想把他们用箭射死,或者干脆,活活烧死。
洛目赶紧镇定下来,他一面组织兵士突围,一面下令用仅有的一点火油点燃周边的苇草,把自己周边的易燃物先烧光,以此避免火噬,但是困兽之斗,焉能持久,洛目只见得身边的兵士一个个倒下,要么中箭受创,要么被火烧伤。本来寄希望于突围而出的求援快马也杳无音讯。随着时间一点点流逝,洛目逐渐失了章法,由最初的斗志昂扬慢慢变得心灰意冷。
环顾四野,从登上五尚原开始,不到三个时辰,一万多兵马已经在围攻之下所剩不足千骑。
猛然,阴沉的天空中劈下一道闪电,紧接着是一声雷鸣。
本章完
第17章 神兵天降()
绝望中的洛目突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