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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打扰了，回见，告辞。”
“瞬儿留步！”向朗见状，仿佛早有准备一般，连忙叫住马瞬：“见到堂姐，连个招呼都不打？”
马瞬这才止住了脚步，暗叹了一声，也只能顺坡下驴，整理好面部表情，转过身来向客席之上的马薇儿道：“堂姐好。”
平心而论，马薇儿的确可以称得上是媚态天成、容颜秀丽，十足是个绝色的美人胚子，不过才十四五岁年纪，已出落得十分标致，身着一袭桃红色流云绣丹百褶裙，却掩盖不了婀娜窈窕的体态，三千发丝宛若月垂杨柳，一对眉眼恰似烟笼寒潭，此刻见马瞬问好，本想着抬手招呼，抬到一半，不知怎地却又生涩地放下。
“瞬儿，别傻站着，入座吧。”
向朗自是看出了两人之间的尴尬，轻咳一声，邀马瞬入座。
马瞬狐疑的眼神在这两人当中来回游移，不知他们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却也将信将疑地坐下了。
“薇儿此次前来，是有要事请你向伯伯帮忙，当然，还和瞬儿你有关。昔日季常和幼常兄友弟恭，荆州名流无不叹服，今二人具都归于泉下，你们堂姐弟更该相互扶持。知道么？”向朗特地告诫马瞬道，虽是问句，言语之中却带着不容推辞的笃定。
马瞬心中苦笑，想起了《三国志·蜀书·廖立传》中的一句话：“朗昔奉马良兄弟，谓为圣人”。自己终究还是低估了马良、马谡在向朗心中的地位，如今看他这副两肋插刀的样子，看来是已经被马薇儿说服了。
“向伯伯言重了，是薇儿向日年轻气盛，不懂轻重，伤了瞬弟的心，薇儿在此赔礼了。”马薇儿低眉恭声对马瞬道，与此前在马邈面前的高冷姿态相去甚远。
被一个美人如此道歉，原本应当立马推辞，但马瞬心中却是一阵好笑，心道这马薇儿有求于人的时候倒是知道放下身段了，嘴上却道：“哪里哪里，不知堂姐近来遇到了什么大事？都找到我这个无能的堂弟身上来了？”
马薇儿自然听出了马瞬话语中的酸味，但她想起心头的那件事，还是强忍下不快，恭声道：“事实上，薇儿此来，是想要拜托向伯伯和瞬弟阻止一桩婚事！”
马瞬心头“咯噔”一声，第一反应是想到了自己和星彩的婚事，但此事与她马薇儿并无半点瓜葛，随即又放下心来，抱着看戏的心态望向马薇儿。
“什么婚事？”向朗问道。
“是三位伯伯未经薇儿母女首肯，擅自定下的，与蜀郡太守张伯恭长子张微的婚约……”马薇儿缓缓说道，语气中带着不甘和愠怒。
“哦？”马瞬轻叹一声，开始翻阅起脑海中的资料。
张伯恭便是张翼，益州犍为武阳人，据说是汉初三杰之一留侯张良的十世孙，高祖父张皓曾经做过汉顺帝的司空，位列三公，曾祖父张纲曾任广陵太守。而张翼本人在先主刘备入蜀后才逐渐崭露头角，从一名书佐做起，后为江阳长，徙涪陵令，迁梓潼太守，累迁至广汉、蜀郡太守。可以说是一名从基层成长起来的益州人励志典范。
想到这里，马瞬大概已经猜出了那三个大伯的想法，在马良、马谡相继逝去的今天，如果想要保住马家的地位，只有用好马薇儿这个联姻工具，如果能够和益州本地的世家大族攀上姻亲，对将来马家地位的保持只会有益无害。
一涉及到政治利益纷争，马瞬便没由地来了兴趣，主动张口问道：“一个巴掌拍不响，不知张太守那边的意思呢？”
向朗见马瞬开口关怀，便自顾自地捋须微笑着旁听。
马薇儿脸上露出欲语还休的神情，面色绯红，踌躇半晌，方才像是豁出去了道：“大伯假意请来画师为我作画，却暗中将画赠给张微，后故意假借各种理由请张微前来府中做客，却是为了方便他观赏，后来听说……听说那张微还害了相思症，每天茶饭不思，因此张太守他……他也就答应了。”
越到后头，马薇儿声音越低，让一个女孩子家说这种话的确羞人，说到最后，马薇儿的双颊已经红得似要滴出血来。
但场中总有不解风情之人。
却听马瞬一拍手，故意夸张道：“哎呀！姐！这好事搁你身上你咋还不要啊？别人求都求不来呢！”
马薇儿心知他是在嘲弄自己，猛地抬头，双眼已逐渐染上水雾，坚定地喊道：“我就不要！谁爱要谁要！”
马瞬捏着下巴，好奇道：“这张公子可是益州大族，前途无量，更难得的是对你一见钟情，这么好的条件都不要，堂姐你是想留着嫁皇帝啊？”
向朗重重地咳了两声道：“马瞬，注意分寸。”
马薇儿将头摇得像个拨浪鼓似的，斩钉截铁道：“我宁死也不要嫁给益州人！”
马瞬看着马薇儿，见她不像是在任性撒泼，也慢慢收起了自己玩笑的架势，双眼微眯，不知在思考什么。
一顿沉默过后，马瞬忽然发话道：“向伯伯，这事恐怕咱们帮不了。”
言语之中，带着事不关己的淡漠。
马薇儿的心中又是一刺，她抬起泪眼望着马瞬，却只能看到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陌生面孔。
“瞬儿何出此言？”向朗奇道。
马瞬一手撑地，从座上站起身来，便往门外走去。
“唉，向伯伯可别被这妮子骗了，她现在语焉不详，藏头露尾，谁知道心里想得是啥？她把咱们当枪使，到头替她挡了益州的狐狸，咱们自己却落得一身骚，怎么死都不知道。”
马瞬不顾马薇儿哭得梨花带雨，只是冷言冷语地走出门去。
“马瞬！你给我站住！”
但有人不愿意他就这么脱了干系。
因为马薇儿终于说出了那句至关重要的话，这句话一出口，便由不得马瞬选择帮还是不帮……
“你难道就不想知道，街亭之败的幕后，究竟是谁在主使？”
顷刻间，马薇儿看到了那个背影骤然僵在门外，马瞬像是机器人一般缓缓回过头来，眼中带着匪夷所思的神色，一字一顿道：
“你！说！什！么！”
第67章 街亭之后（）
“瞬儿，请克制一些。”
向朗适时出言，止住了马瞬想要冲上去质问马薇儿的行为，但他心头也不由地感到一阵惊骇，毕竟街亭事关重大，牵连甚广，若背后另有隐情，岂不是让马谡成替罪羊……
向朗不敢再深入思考下去，沉声向马薇儿道：“薇儿，兹事体大，你可得有真凭实据，切勿妄言。”
谁料马薇儿眼神一凛，答道：“向伯伯，薇儿不是哗众取宠之人，何况亲兄战死也与街亭有关，薇儿万万不会拿此事来开玩笑，只要向伯伯和瞬弟替薇儿了结了这桩婚事，薇儿一定将所知之事如实道来。”
马薇儿的亲兄，便是马良的长子马秉，当年夷陵之战马良遇害之后，刘备便提拔起为骑都尉，由于马良功绩余荫受到上下的拥护和皇帝的宠信。在第一次北伐时，马谡请缨镇守街亭，马秉亦一同前往，但最终街亭失守，马秉在为马谡断后时壮烈牺牲。
此消息传来，令马薇儿悲痛欲绝，同时也不禁心生对马谡的憎恨，故而连带恨上了当时的马瞬，遂有了坐视马邈欺凌马瞬的事发生。
但对马薇儿而言，这恐怕还只是噩梦的开始。马秉的离去，使得马良一脉再无男丁，象征着来自马良的荫蔽和影响逐渐消散，马薇儿母女虽然算是烈属，在族中却没有任何话语权。渐渐地，马薇儿也察觉到了这一点，她知道自己再无倚靠，只好佯装强势，虚与委蛇，令马邈等人不敢欺侮于她。
但随着时间的推移，三个马家的大伯侵吞完马谡的家产之后，食髓知味，也觊觎上了马良的遗产，于是不断明兼暗并，还炮制了联姻张家的计划。
实话说来，如今的马薇儿，和当日的马瞬并无什么二样，再加上掌握了街亭的秘密。因此昔日的冤家也转化为了今日盟友，一齐将矛头对准了那些个所谓的“亲戚”。
这一节，随着马薇儿断断续续地道来，向朗和马瞬不由得都叹了一口气，世事无常，果非虚言。
此时此刻的马瞬也得以静下心来，他知道马薇儿秉性，认定了事就算是八匹马都拽不回来，为了能从她口中套出街亭背后的隐秘，也只好坐回座上，问道：“堂姐这是威胁我？”
马薇儿摇了摇头，恳切答道：“这干系的不止是你，还有向伯伯，还有我。亲兄之死，我时时刻刻记在心中，恨不能将那背后之人杀之而后快，只是人小力微，不能成事……”
的确，这也是一句实话，街亭之失，马谡问斩；向朗知情不举，私纵马谡也因此贬官；马秉战死，马良家几近断绝香火。这一笔笔的血帐，终究要有一个人来偿还，无论如何，马瞬和向朗也不会放任着那幕后主使就这样逍遥法外。
“好吧，你赢了。”
马瞬盯着马薇儿的双眼看了半晌，想在最后关头发现她眼中闪过的狡诈，可惜还是失败了，这个堂姐说得十有八九是实话，那么马瞬也唯有高举双手表示投降，答应了马薇儿的交易。
“老夫也没有异议。”向朗答道，但言语之中也多了一丝凝重。
马薇儿脸上一时间阴霾顿去，绽颜拜谢道：“谢谢向伯伯，谢谢瞬弟！”
“客套话就不必说了，我们现在只是相互利用的关系。”马瞬吊着死鱼眼望着马薇儿，心道今天被这堂姐反将一军，迟早自己要从她手里将回来，开口分析道：“张太守也是个聪察之人，会同意的原因我大概也能猜到。他身为益州本土出身，既然能够官至蜀郡太守，说明内里必定是亲近咱们荆州人，丞相也因此提拔他做个榜样。现在他张家与我们宜城马家联姻，正好更进一步地拉近了与荆州人之间的距离，四伯的政治资源，他基本上都能搭上线。说真的，若不是四伯和马秉堂兄相继战陨，这门亲事，倒是他们张家高攀了。”
这一节，马薇儿倒是没有深想，但见马瞬分析得头头是道，心中也不由得感到一阵后怕：“还好当初没选择和这个堂弟彻底决裂，不然多个这样的敌人，真得是一件很可怕的事情……”
“那算下来，为今之计，恐怕也只有一条，想必堂姐叫我来也是为此。”马瞬语调一转，将话题抛给了马薇儿。
马薇儿双颊一红，臻首道：“确实，若要打消张太守定亲的念头，只有一个办法……”
但马薇儿说道此处，声音却又低了下去，微不可闻，马瞬故意催道：“堂姐快说啊？什么办法？”
马薇儿抬头，剐了他一眼，恨道：“你鬼头鬼脑的！都猜到了，还要我……我来说么？”
向朗却不明就里，问向马瞬：“瞬儿，究竟是何计策，你就说吧。”
马瞬闻言大笑，脸上露出促狭的笑容：“我这堂姐心气高，区区蜀郡太守的公子怎么入得了法眼？马薇儿，我给你两个选择，你是想做小还是想做大？”
“什么做小？什么做大？”马薇儿啐了他一口。
马瞬笑道：“做小的话，便给你寻个更好的夫家。前些日子听说丞相大公子伤病痊愈，这里头有我一份功劳，只要你不嫌弃人家诸葛乔已有妻小，甘愿嫁过去做个妾室，也未尝不是一桩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