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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时雪当下心跳不已,她还从未见过他一身戎装,如此冷面严肃,却与平日在她面前的那个林润和判若两人。她站在那里,微微有些心惊,她如此偷偷跑出来看他,定要生气了吧?可是连着两日都未曾见他人影,如今若再不来,不知等多久才能相见了。想到此,顿时咬了咬牙一跺脚,横竖她没脸没皮惯了,只要能见他一面,她也顾不得在这众目睽睽之下被他冷脸训斥了。
“你怎么来了?”马背上的人远远的便瞧见了她,当下勒起马缰,策马小跑过来,将大队甩下了一小段路。
“我来送将军,愿将军旗开得胜,凯旋归来。”看着马背上那人在她面前勒住马缰,那枣红战马猝不及防地抬起前腿仰天嘶鸣,转了两圈后终是停了下来。林润和一步跨下马,大步向她奔来,全身的铠甲因他的动作而相互碰撞发出铿锵的声音,她有些微微发怵,深吸了一口气,强作从容地扬起头,朝他绽了个笑靥。
“可会想我?”冷不丁的他居然冒出一句话。
傅时雪有些惊讶,嘴巴微张半吞半含的竟不知要如何回答。如此场面,不应该说些壮志豪情,波澜壮阔的送军感悟么?她心里甚至连草稿都打好了,什么一年三百六十日,多是横戈马上行;什么男儿何不带吴钩,收取关山五十州;什么金戈铁马,气吞万里如虎;如今他却来了这一句,倒是让她有些措手不及。
“这么多人看着,你说这话合适么?”她觑了觑四周滚滚而来的亲军万马,按耐住心中的恐惧和怯懦,惶然的靠近他,悄悄说道。
可他却是不说话,转头扫过身后的罗意,使了一个冷冽而干脆的眼色,那罗意当下了然,蹙身清了清嗓子朝那数十步之外的大队吼道:“全体将士听令,闭眼!转身!”随即自己也慌忙转过身去。
傅时雪的耳膜顿时被震得砰砰发颤,看着面前一众将士齐刷刷的闭上眼睛转过身去,她眼中满是惊愕,有些不明所以地看向一脸严肃的林润和。
未等她反应过来,却是被他一把搂住,紧紧堵住了唇。
一旁的尹阿更是吓了一跳,忙别过脸去捂住眼睛,这林将军还真是人不可貌相啊,往日里见他温文尔雅,玉树临风的,如今却也是霸气外露,睨傲万物,唯我独尊啊。明明是他在做不好意思的事,现下反过来倒是让旁人都不好意思看了。
傅时雪被他牵制的不能动,只能干站着,任脸上飞满了红晕,心如鹿撞。
“等我!”他闷声吐出两个字。
面前的她不说话,整个人被他搂着紧紧的贴上那有些冰凉的铠甲,她按耐了半天才回过神,有些晕头转向,忽闪忽闪的明目定定的看着他,轻轻点了点头。随后取了帕子擦去他额间的汗笑道:“现下天热,这么厚的铠甲穿在身上定会热坏了,这帕子是我一直带在身上的,如今路程迢迢,一路辛苦,便给了你擦汗吧。”
他有些不明所以,将帕子展开,上面却是一幅星象图,是她之前与他说的北斗与北极星,当下心中了然,终是奋力点头。
“好了,快走吧。”见全军将士等着,她有些不好意思,忙蹙身催促他。
他却又是在她唇上深深一吻,随后才不舍的跨上马,勒起马缰掉头策马而去。
听马蹄声疾驰远去的声音,尹阿这才回过头来,却见面前除了傅时雪一人外早已空空如也不见任何人身影。
“看不出啊,林将军还是这样的人。”尹阿笑的放肆。在她的印象中,他似乎一直是那个冷冷的,不善言笑,克己复礼,一本正经的谦谦君子,还真是没想到他也会如此热情似火,柔情似水。
傅时雪却是绯红飘满了脸,活像个熟透了的蜜桃,有些尴尬的咧嘴一笑。林润和这一走,不知要多久,想来长公主定是不会轻易放过她。那天晚上赵珏面目狰狞的脸时不时的在她眼前浮现,她看自己的眼神,绝不仅仅是婆婆看媳妇的不满意,那双凶神恶煞的眼睛里,蕴藏的是静静的杀意,那是看待多年宿敌的仇意。她是因为姑母的关系而这般仇视傅家的人么?所以才对自己下狠手?傅时雪毫无头绪,不愿意再想下去,横竖她若坚持要置自己于死地,想来也不能再坐以待毙,至少,不要牵扯到是知,让他难堪。傅时雪抬头看那潇潇苍穹,大队已在她的视线中彻底消失,只剩下一片黄沙漫天。她举起留着疤痕的手臂,沉沉的伸了个懒腰,长长的吁了口气,如今的形势,只能是自己救自己了。
第69章 回府()
“诶!”尹阿见她举起双臂,宽大的袖口顺着手臂滑落至手肘处,露出两大片淡淡的粉红疤痕,心中顿时一凛,忙拉过她仔细探究,“这宫里的太医都是庸医么?这么些日子了,这疤痕怎么没消去?”
傅时雪忙抽回手,将衣袖拉至手腕处遮住,安和一笑,“能恢复成这般已经不错了,好在没有伤筋动骨的,平时敷些粉,想来应是能遮掉一些的。”
尹阿嗤笑,“你就这般大无畏吧,你看习惯了倒也不算什么,可也该为林将军想想不是,让他整天里面对你这样的伤,且不说他爱你爱得深不计较这些个缺陷,但是这般触目惊心的疤痕在他面前晃,不是摆明了叫他想起长公主对你的百般欺凌么?你觉着他心里能好受?”
尹阿深邃的眼眸在她面前计较着厉害,傅时雪心里一疙瘩,想想还真是,是知的处境艰难,长公主之事本就是讳莫如深,实在不宜再去揭他伤疤。她咬了咬唇,点头道:“我晓得了,等回府便差人去找些方子,争取把这疤痕给消了。”
“嗨!那还需要另外找人啊!”尹阿见她这般,当下老神在在一副胸有成竹的强调,拍打着手中的金丝鞭笑道:“不是我自夸,我入这大遂时,我父王给了我好些西钺珍贵的药,如今你这手上的伤,大遂的药不管用,何不试一试我的,保你等林将军回来时恢复的与之前一般无二!”
傅时雪将信将疑,好歹死马当活马医,试一试也无妨,随即招呼她道:“走吧!从今日起,我便住回府里去了。”
“为何?”尹阿有些不明所以,这东宫住的好好的,长公主也不能再把她怎样,如今她到反而要离了这保护伞,真是不知她如何想的。
“东宫毕竟不是我的家。”她在东宫待了半个来月了,整日里身边跟一大堆人,着实是难应付,还不如回了府去,有父母亲和哥哥在,也不至于太无聊,而且现下独清三人跟在身边,该是能放一百二十个心的。
“那我以后想要找你又该如何?”尹阿有些失落,扔了手中的鞭子赌气道。
“你可以早些嫁与宁王,这样,搬进了宁王府不就可以来找我了么?”她弯下腰去将那黄沙堆里的鞭子捡起,替她扫了扫那上头的灰尘,重新递给尹阿。
“你又打趣我,他是什么心思你又不是不知道。”尹阿想想便来气,那赵觞似近非近,若即若离的到底是个什么态度嘛!
看她这副备受煎熬的样子,傅时雪有些感同身受的笑了笑,“看来还得给你助把力啊!宁王妃!”
“哼!横竖他这王妃本公主是当定了!”尹阿将金丝鞭重新别回腰间,捋了捋鬓边吹散的发丝,志在必得。“反正我大哥还要在建安待上好些日子,想来关键时候治一治这妹夫,还是不成问题的!”
傅时雪笑了笑不再说话,携起她上了马车,两人一同回了宫。将尹阿送回飞霜殿后,她便告别了傅闻辛,遣了采菲与采葑去了东宫收拾行李,刚出城门,却见独清,独醒与独慎已经在一边等着了。许久不见他们,倒是又多了几分沧桑感,想来和县的任务并不轻松,所幸,一切都顺利。
“小姐,是否直接回府?”独清见她出来,上前拱手问道。
“不忙,先去宁王府。”傅时雪由着采菲与采葑将她扶进马车。
独清三人领命,驾车往宁王府去了。
听门房通报是傅时雪来,赵觞忙搁下手上的茶杯迎了出来。
“时雪你快来看,这是本王新命人排的歌舞,你瞧瞧如何?”还未等傅时雪站定,却见他一把将她拉至了身边,给她指着那些个莺莺燕燕兴致盎然的吹嘘着,倒是弄的她差点一个踉跄有些狼狈。
“我又不懂这些。”她稳了稳心神,撩开嘴角的发丝,有些嗔怪道,从小到大家里人就没让她碰过歌舞,连看也很少,更别说现下要给他鉴赏了。
“诶多看看便就懂了嘛!”赵觞依旧是满不在乎,“你难得来我这一次,前些天刚好得了些御赐的雪顶含翠,你等着,我叫人拿来泡上。”说罢,一招手,差人呈了上来。
“你倒是真有闲情逸致,还能纵情歌舞,也不管某些人的死活。”傅时雪拿他没法,拗不过,虎着脸在凉亭中坐下,撑着下巴嘟囔道。
赵觞觑了觑她,“某些人?是你么?你哪还用得着我管,十个我都抵不上一个林润和。”他是铁了心的装糊涂到底,尹阿的事,他确实心里没准备好。
“子陆,你知道我说的是谁的。”傅时雪给了他一抹稍稍鄙夷的眼神,作势拉着脸,带了些气恼,眉心轻蹙道。
“怎么,这才刚让我彻底死了心的对你放手,不给我一口喘息的机会便要把我往别人那推么?”他不看她,只一味气定神闲的拉着袖子给她斟茶,头顶的阳光照下来,映出他半边霁月的侧脸,宛如不食人间烟火的谪仙。
傅时雪叹了口气,“正是因为你心里空了才能更纯粹的去接受尹阿,子陆,尹阿是个好姑娘,虽性子烈些,但这也正是她的可爱之处不是么?”
“别提她,听着烦。”他放下手中的茶壶,垂着眼眸撇了撇嘴,茶盖子轻轻拂着杯中的茶叶,心里却是有些烦闷。他对尹阿,说不上讨厌,但也不觉得有多喜欢,只是总觉得自己心里的感觉怪怪的,见了她吧,觉得烦,不见她吧,又有些想,这样的感觉来来回回尽有些折磨的味道。早先是心里有傅时雪,所以尹阿始终在他心门外徘徊,他也没打算接受她,如今傅时雪已将他心中的位置空了出来,他却一下子有些失落与恐慌,他也是害怕失去的人,因为害怕失去,所以不敢轻易接受。
“子陆,人总要兜兜转转才能找到合适自己的那一个,感情可以来的晚一些,但是千万别轻易错过。”她看得出他如今是油盐不进,但奈何到了这步,该明说的始终要给他说明白了,她咬了咬牙,横竖这个媒婆是做到底了。
“可是我已经错过了你,但我错的甘心,是知那样爱你,恐怕这世间没有几人能敌得过他,我的放手不仅对于你,对我来讲也是一种解脱,能看到你在他身边那样幸福,我错过的值。对尹阿也一样,若她以后如你一般觅得如此深爱之人,我的错过不正好么?”
“尹阿爱的是你,此生她不愿意错过。子陆,你心里有迷茫,甚至是不知所措,这些你都可以不承认,但是你情急之下对尹阿的关心与在乎你不能不承认,你可以花大把时间去慢慢体会你的心,去尝试接受尹阿,我相信她不会让你失望的。”其他的话她不便再说,他也定能猜到,他的感情,实在是当局者迷。
“此事再说罢!”赵觞有些头疼,不愿再提尹阿,是啊,他该静下心来好好想想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