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段寒江抬眼,然后用下巴指挥莫望舒,“坐下。”
“哦。”莫望舒又坐回来,双手捧着杯子搁在膝盖上,小心地说:“那您去忙,我就在这儿等您。”
段寒江不禁头疼,不懂现在的小姑娘怎么了,他直说道:“我不知道什么时候能有空——”
“那我先回去,等您有空了再来找您。”莫望舒不等段寒江说完,抢着接道。
段寒江这回是真不懂这姑娘在想什么了,“你坐了几小时的动车来,就这样回去了?”
“可您不是忙吗?”莫望舒话里透了一丝委屈。
段寒江再下去话要没法接了,他直截了当地开口,“你要说什么现在说,我现在有空。”
莫望舒机械似的喝了口水,然后终于把镶钻的杯子放下,把她的背包取下来,拿了一叠纸出来递给段寒江。
段寒江接过来翻开,莫望舒说道:“我上次回去之后,就查了下十年前那个被开除的警察,但是发现局里把他所有的档案都撤销了。我觉得很奇怪,所以将十年前的备案记录,会议记录之类的东西都找出来全查了一遍。”
段寒江悄悄地打量起莫望舒,他是真觉得这姑娘有一股不服输的劲,跟聂毅有些像。
莫望舒接着说:“不过十年前留下来的也不多,我把上面所有的名字都核对了一遍,只有一个出现的两次的名字没有找到对应的身份。”
段寒江翻着莫望舒做的调查报告,详细得可以用来当教案,此时正好翻到结论的一页。
“那个人叫丁储明。”
“丁储明。”段寒江重复了一遍莫望舒刚说的名字,仿佛在走迷宫一般,拼命地往前跑了一大圈,结果发现自己又回到了起点。
莫望舒不确定地问:“是不是有什么问题?我只能查到这些,有用吗?”
段寒江隔了片刻才回答,“有用,辛苦了!不过你不用跑这么远的,直接打电话给我就行。”
“我可以给您打电话!”莫望舒眼中的惊喜溢于言表。
段寒江嘴角一抽,莫望舒的反应让他觉得自己说错了话,突然起身说道:“你就先在这里休息,等会儿我让人送你去招待所,明天再回去。”
“谢谢您。”莫望舒非常恭敬地向段寒江行了个点头礼。
段寒江应了一声就匆忙走出办公室,正好在过道里撞上回来的聂毅,两人隔空视线一撞,相互读懂对方眼里的有事。
“你先说。”段寒江开口。
“喻亭玉说要跟我们一起去邻市监狱。”
段寒江质疑,“她这真是拿生命在当记者!”
“不,那个导致曾昊家火灾被判刑的人,是她男朋友。”
“我去!”段寒江骂了句脏话,不爽两个大字直接投映在他脸上,“搞半天是我们被她摆了一道?”
这话聂毅没法反驳,不说全是,但他们确实算是被喻亭玉‘利用’了。所以他直接跳过,省得段寒江想不通要下楼去表演刑警手撕记者,转移话题地问道:“莫望舒找你什么事?”
段寒江把莫望舒做的‘教案’递给聂毅,“还记得唐伟明案时,提到的那个十年前查过黎县希望中学案,后来被开除的警察吗?”
聂毅点头,不用段寒江继续,他已经翻到了最后一页,“丁储明?叶倩倩的亲生父亲也叫丁储明,差不多也是十年前车祸,然后住进了疗养院。”
两人四目相对,沉默了片刻。
段寒江问:“你现在的想法是什么?”
聂毅回道:“叶倩倩,好像所有的案子都能和叶倩倩扯上关系,叶倩倩身上还有什么被我们忽略的?”
“颜伟曾经说过,叶倩倩准备不干的原因,是因为觉得有人要杀她,她宁愿自首进监狱。”
“你觉得颜伟说的是真的?确实有人要杀叶倩倩,只不过他先动了手。”
段寒江思忖了片刻,笃定地说:“叶倩倩身上一定还有什么秘密。”
接着,两人又沉默起来,各有所思。
直到杨怡君从过道另一头走过来,聂毅想起他找段寒江的事。
“寒哥,喻亭玉带她去吗?”聂毅问道。
段寒江蓦地又觉得头疼,仿佛他身边的所有女人,除了杨怡君都能让他感到头疼,他不自觉朝正好走到他面前的杨怡君看去。
“看我干什么?我的妆花了?”杨怡君立即对旁边的玻璃打量她的脸。
段寒江惊奇,“你还化妆?”
杨怡君确定没花,回头对段寒江摆出淑女的造型说:“昨天剃眉毛剃缺了,矩然帮我补了个眉毛。”
“张矩然还会画眉毛?她是不是还选修过入殓?”
“对啊。”
段寒江说过几句废话,刚刚的压抑减轻了大半,想起他给周愚发的信,一边拿手机,一边说道:“喻亭玉跑这儿来了,季思楷什么情况?”
“喻亭玉说她把季思楷告到派出所了。”聂毅回答。
“没两小时季思楷就出来了,周愚怎么办事的!”段寒江大吼一声,准备直接给周愚打电话,突然一个声音插进来。
“周警官还跟着季思楷。”
段寒江朝来人看过去,见喻亭玉大摇大摆地走进刑侦办公区,一点没有顾忌的意思。他直接上前说道:“不要以为你帮了个小忙,就可以对警察指手划脚。”
“哼!到时你们可不要又来求我帮忙。”喻亭玉虽然比段寒江矮了一截,但是输身高不输气势。
“你这种半途而废的人,正义记者的人设要崩了!”段寒江冷眼相对,一点没有面对女性应该的风度。
喻亭玉倒是完全不在意,双手抄在胸前可以说嚣张地开口,“放心,季思楷被我坑得那么狼狈,肯定不会急着出国的!
他那种人种睚眦必报,他的前前前任女友,因为跟一个他讨厌的富二代吃饭,他就跟人分手了,并且分手礼物是毁人的容。不然,你以为他怕我曝光他什么?杀人吗?”
喻亭玉这话像是意有所指,段寒江说出了她内涵的意思,就是她知道季思楷是凶手,并且威胁段寒江不同意她的要求就曝光。
段寒江沉着眼思忖,喻亭玉即使真知道季思楷是凶手,多半也是出于‘女人的直觉’和‘记者的臆想’,没有有真实的证据,然后他们警察就应该全都革职回家了。
半晌后,段寒江终于回答,“你可以一起去,但是必须听聂毅的。”
“聂毅,靠你照顾了!”喻亭玉自来熟地用肩膀撞了下聂毅的手臂。
聂毅轻轻地瞄了眼段寒江,暗自笑了个笑,喻亭玉大概是目前为止第一个,凭一己之力‘说’服段寒江接受不合理条件的人。
他摩挲着手臂,对段寒江说了声,“寒哥,我们走了。”
接着,段寒江目送三人离开后,又开始了一个不眠的夜晚。
第16声 是()
#071
江州十里监狱在江州市的市郊十里坡;比起从平都市区到江州市区实际上要近;差不多三小时的车程就能到。
聂毅原本没觉得三小时有多长;但是杨怡君的开车技术和段寒江同一个风格;并且在高速路上得到了最大限度的发挥;他能感觉车是真的在漂移。紧张感让他感官上的时间被无限延长;三小时仿佛一夜都这么过去了。
终于能够眺见无处半山坡只看得见高墙的建筑;黑夜里被明亮的灯光映得无所遁形。车速总算慢下来,聂毅为自己的小命暗自松了口气。
然后车停下来,他们一起下车;在走进监狱大门的那一刻,聂毅有种说不出的怆然感,他从来没想过有一天会以警方的身份进入这扇大门;而里面的人看向他也不再是看犯人的目光。
“聂毅!”杨怡君发愣的聂毅叫道。
聂毅回过神来;迈脚走进去。
每所监狱的内部构造肯定都不一样,但仍然有许多差不离的地方;聂毅没来过这里也能说出里面每道门的意义。
“你在想什么?”喻亭玉走在聂毅旁边;突然用手肘‘叫’他。
“没什么。”聂毅表情波澜不惊地回答。
喻亭玉一副‘不说拉倒’的眼神瞥过他;最终在狱警的带领下走到办公区;办好手续之后;狱警给他们准备了一间会客室。
进去的时候;喻亭玉被拦在了外面。
喻亭玉难得没有蛮横硬闯,而是据理力争,“为什么不让我进!我可以帮你们说服他!”
“需要的时候会叫你;你先在外面等我们。”聂毅态度坚定地回道。
监狱里显然不适用喻亭玉蛮不讲理地讲理那一套;她虽然对聂毅的决定很不服,但也还是只得乖乖等在外面。
会客室里,聂毅和杨怡君在桌前坐下,等了一会儿他们要见的人就从里面的另一扇门被带进来。
犯人名叫高伟,今年26岁,因为过失杀人被判了五年,现在已经服刑了一年多。
他走出来时一副没睡醒的样子,不过站姿挺拔,垂着视线盯着聂毅和杨怡君,不愿坐下地问了一句,“你们谁啊?”
旁边的狱警强制把高伟摁到椅子坐下,然后退到一边,瞬间站成了两具标本。
聂毅在脑子里翻了翻段寒江审问嫌疑人时的画面,他立即凛起眼神望着高伟,却故意放松坐姿,开口问道:“高伟,是吗?”
“我现在是0825。”高伟态度高傲,眼中满是对牢狱生活的不满。
聂毅面不改色地继续问:“我们是平都市的警察,有几个关于曾昊家火灾的问题需要问你。”
“问我什么?该说的我早就说过了,别的我也不知道,问了也白问。”高伟毫不把聂毅放在眼里,斜肩靠着椅背,故意做出来的轻浮显得有些浮夸。
聂毅不介意他的态度,循循善诱地问:“你是不是很讨厌这里?”
“嘁,站着说话不腰疼,要你住这儿,你喜欢?”高伟蔑着眼,将浑身地不屑地发泄给聂毅。
“谈不上喜欢,但总是能让人明白些什么。”聂毅不由地回了一句。
“什么?”高伟没听明白他话的意思。
然而聂毅没准备和他详细议论监狱生活的心得,只说道:“监狱本来就是让人忏悔的地方,要是跟住宾馆一样,可能都抢着进来。”
高伟梗着脖子继续他的不屑,眼神中表现出了强烈的反感。
不过无论高伟的态度如何,聂毅都还是要问,“在曾昊家火灾那天,你有没有什么疑惑的地方?”
“都说了没什么好说的!我人都已经进来了!滚!滚!滚!看到你们警察就烦!我什么都不知道!”高伟终于把态度坏到了极点。
聂毅下意识地扫了杨怡君求助,后悔没学会段寒江审人那一套,一句话里带了好几个陷阱,没有什么是问不出来的。
这时,外面的门突然被狠踹了一下,接着响起喻亭玉河东狮吼般的骂声,隔音效果良好的门都被她的声音轻易穿透。
“高伟,你个傻逼!白痴!我看到你也烦!烦!烦!你——”
没等喻亭玉骂够,门外的声音就戛然而止。
聂毅注意地看着高伟的表情变化,显然是被喻亭玉的声音吓住了,他立即起身去把门打开,看到喻亭玉被两狱警押住,正要带走。
他说道:“麻烦让她进来。”
两位狱警想了想,放开喻亭玉,但是聂毅堵在门口没让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