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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宸彦默了默，问：“她还是她，对吗？”
这一次，换做殷慕白沉默了。
她，还是她吗？
即使活过来，还会是那个死去的殷珞吗？
“从生物学的角度来看，我们的细胞每天都在新陈代谢，这一刻的我们永远不是上一刻的我们，我们之所以还是我们，唯一的凭据标准，是记忆”
从出生后，持续不断的记忆，造就了现在的我们。
殷慕白轻轻叹息，“细胞再生很简单，可是记忆再生却不容易，我不知道她需要多久才会恢复但是比起恢复记忆，其实我更加担心记忆复苏对她造成的影响。”
苏宸彦记录的动作顿住，“会有什么影响？”
“我不知道，那是一个完全未知的领域，殷珞第一次诞生时，她像一张白纸，在福利院里有科研人员对她进行引导和培训，教了什么她就学会什么，但是这一次不一样，你明白吗？现在的她虽然形同初生的婴儿，但她不是一张白纸，曾经的记忆会在潜意识层面对她造成影响，具体会是什么，这谁也无法预料。”
“我明白了。”苏宸彦放下纸笔，低声说，“谢谢。”
电话那头的殷慕白沉默了一会儿，说：“照顾好她。”
“我会的。”
结束通话，苏宸彦看向桌边的小女孩。
她似乎对桌上的抽纸十分感兴趣，抽出一张，又抽出一张桌上地上很快堆满了白花花的抽纸。
抽纸盒空了，她很不解，抱着纸盒掏了掏，不明白为什么好像抽不尽的纸巾没有了。
就像殷慕白说的那样，虽然外表有三岁，但她实际上，就像一个刚出生的孩子，对一切充满了好奇
“珞珞。”他喊她。
小女孩没理他，也许她根本没意识到，他在叫她的名字。
苏宸彦把她抱在怀里，轻柔的摸了摸她的头，“你叫殷珞，记住，这是你的名字，珞珞珞珞”
反复几遍，不厌其烦，像教一个牙牙学语的孩子。
她抿着唇不做声，只是看着他的嘴唇一张一合，歪着头看了会儿，突然伸手去捂他的嘴。
苏宸彦立即噤声。
小女孩笑起来，仿佛发现了一个有趣的游戏，松开手，又捂住，不让他说话。
苏宸彦心里软成一片，想着，慢慢来吧
她会好起来的
几天后，孩子们从冬令营回来，惊奇的发现家里多了一个娃。
饺子十分兴奋，指着小殷珞说：“她和我们长得好像！”
包子问：“妈妈又给我们生了小妹妹？”
丸子不动声色的观察中
苏宸彦一时半会没想好怎么跟孩子解释这件事。
他不想隐瞒，因为殷珞迟早会长大，如果一开始就让关系混淆，以后孩子长大了恐怕难以接受。
“先吃饭吧。”苏宸彦抱起殷珞坐到桌上，“吃完饭，爸爸要跟你们说一件事情。”
三个娃点点头，规规矩矩坐到桌边。
敏行给他们挨个系上饭兜兜，饺子已经等不及要开动了，这时包子忽然说：“啊！爸爸，她这么大了还要喝奶吗？”
饺子抬头一看，苏宸彦拿了奶瓶喂那小女孩，立即拍桌，“爸爸！我要喝奶，我也要喝奶！”
苏宸彦没理他。
倒是敏行听到餐桌的叫唤声，特意去拿了一瓶盒装牛奶，插了吸管递给饺子。
饺子拿着盒装奶，又看了看小女孩正喝着的用奶粉冲调的奶，瘪了瘪嘴，略有点受伤，感觉自己失宠了
吃完饭之后，苏宸彦把孩子们召集在一起。
刚才晚饭他没怎么吃，一直在想怎么说比较容易让孩子接受，看着眼前一张张纯真又懵懂的小脸，苏宸彦沉默了很久。
“你们想妈妈吗？”他问。
第281章 我不是你的爸爸（）
孩子们点了点头。
“妈妈生病了。”他把殷珞拉到他们仨中间，缓缓说道，“生了一种变成小孩的病我们要一起照顾妈妈，直到妈妈好起来，好吗？”
三个娃同时瞪大了眼睛，惊悚的看着他！
苏宸彦知道这很难但是他也只能硬着头皮说下去，“以后在外面的时候，你们要把她当做妹妹一样照顾，但是在家里，要喊她妈妈，知道了吗？”
“爸爸，你说她是妈妈？！”
“爸爸，为什么妈妈会变成小孩？中了咒语吗？”
“爸爸，这咒语应该怎么解？”
苏宸彦正头疼怎么解释，怀里的小女孩跟着脆生生的也喊了一声：“爸爸！”
三个娃：“”
苏宸彦：“”
小殷珞见所有人都不吱声了，水灵灵的大眼睛微微闪烁，似有迷惑，片刻，她又喊了一声：“爸爸！”
“”苏宸彦突然觉得，比起让孩子们接受一个三岁小女孩是自己的妈妈这件事，貌似让她接受自己是她的丈夫，更难。
“我不是你爸爸。”苏宸彦知道她暂时不明白，却也不得不耐着性子去教她，“你可以叫我叔叔，叫我——叔——叔。”
“爸爸，为什么让妈妈喊你叔叔啊？”饺子忍不住问道，几个娃都不知道自己的娘和爹以前是叔侄关系。
结果饺子这一声爸爸刚喊完，小殷珞立即学他：“爸爸！”
苏宸彦：“”
饺子：“爸爸！她又学我！”
小殷珞：“爸爸！爸爸！”
饺子：“”
苏宸彦的目光慢慢变得严厉，几个娃都不敢吱声了
他们大约心里都知道，引妈妈喊爸爸“爸爸”是件不好的事情
苏宸彦不得不慎重起来。
如果从小的时候，关系无法正确的确立起来，他害怕等殷珞长大之后会无法扭转。
他们是夫妻，这段关系里容不下半点瑕疵，也不应该有瑕疵。
“你们的妈妈，现在还太小，正是学说话的时候，所以我们平时说话的时候尽量注意”苏宸彦想了想，交代道，“在她面前，尽量不要提那个称谓。”
三个孩子面面相觑，末了点了一下头。
苏宸彦的神情柔和了一些，“习惯一时可能很难改，平时尽量注意就好，别担心，妈妈很快会好起来的。”
晚上，照例给三个娃洗澡。
风水轮流转，这次苏宸彦是操作者，殷珞是围观者。
她看见包子和饺子在浴缸里撒泼打滚，溅苏宸彦一脸泡沫时，甚至还会拍手高兴。
丸子鄙夷的瞟了男孩一眼，觉得他们太幼稚了，然后自己在角落里玩她的充气小黄鸭。
——洗澡，洗头，然后还要抹上儿童护肤乳，挨个吹干头发，穿上睡衣，接着再把孩子们的脏衣服分类扔进洗衣机里。
一番忙碌下来，真的很累。
苏宸彦心里涩涩的想，以前他不在她身边时，她一直都是一个人做这些事
顾忌到她刚离开培育瓶里营养液的环境，苏宸彦不太敢给她洗澡，担心热水伤害她敏感的肌肤，也害怕自己操作不当让她感冒。
她身上还带着淡淡的药水味，因为喝了奶，又混合着一股奶香，显得特别孩子气。
苏宸彦抱着她来到孩子们的房间，一家五口重聚在一起讲故事，直到把所有孩子哄睡，他发现自己怀里那个也睡着了。
他关了灯，把殷珞带去主卧，轻轻放在他们曾经彼此依偎的床上。
灯光下若是仔细看，会发现她的皮肤很白，很单薄，肌肤下微毫细密的血管隐约可见，她是活生生的。
苏宸彦轻轻把她圈在怀里，心想：你终于，又回到了我身边。
以往，孩子们去幼儿园之后，苏宸彦会无事可做，在后花园里像游魂似的颓废一整天。
现在家里多了一个孩子，苏宸彦变得忙碌起来。
殷珞太小了，她的身体虽然已经三岁，行为意识却和婴儿没什么区别，对一切充满好奇，也没有危险意识，看见家里的电线插座，都会好奇的想把手指头戳进去玩。
三分钟前她还在家里一米多宽的鱼缸边看鱼，三分钟后她半边身体快要栽进鱼缸里！
苏宸彦吓出一身冷汗！从此更是二十四小时守着她不敢离人，因为他无法预测小殷珞下一步行为会不会给她带来危险。
他购买了许多育儿类书籍，在网络上下载了许多教程，他学会了做婴儿辅食，苹果麦片泥，胡萝卜米粉，蛋黄羹
一边帮她进行饮食过渡，一边想办法教她说话认字。
他拿着带有卡通画的卡片，耐心的教她每个字的发音，他把家里的墙壁改成了白板，在上面写下自己的名字，她的名字，还有许多个“我爱你”。
如果有人看见，大约会觉得他疯了，一遍又一遍，对着一个三岁的小女孩说我爱你，我爱你，我爱你
小殷珞澄明的眼眸里透出迷惑，看着那面写满字迹的白板许久，软糯的出声：“我爱你。”
那一刻，苏宸彦突然觉得幸福还在，她也还在。
尽管他知道，她说这三个字，只是机械的重复、模仿，可他还是欣喜若狂。
如殷慕白说的一样，小殷珞很聪明，不管教她什么，她都能很快学会。
两三个月时间，她已经会自己吃饭，自己上厕所，认识了大部分汉字，带图画的故事书是她的最爱，每晚睡前都会翻一翻。
可是，和其他小孩子相比，她还是有些不同
那就是，她太安静了。
不哭，不闹，不吵，也不怎么说话。
苏宸彦心中有些不确定，与殷珞在其他方面的学习相比，她在语言上的进展异常缓慢，只会吐出简单的字眼，从没超过三个字。
苏宸彦给殷慕白打电话。
殷慕白却反问他：“平时有人和她聊天吗？”
苏宸彦愣住。
殷珞和他在一起的时间最长，其次是敏行，再然后是三个孩子。
要说聊天，他似乎还不如三个孩子说的多
“饿不饿？吃饭了。”
“喝点水吧。”
“慢点，别摔着”
这些只是说话，却算不上聊天，不是沟通。
殷慕白说：“送她去幼儿园吧，你要让她多和人群接触才行。”
第282章 陪你过家家（）
去幼儿园？
苏宸彦下意识里是抵触的。
她是他的珍宝，是他恨不能时时刻刻都捧在掌心里的宝贝。
可如果送去幼儿园，一天里大半时间他都看不见她，他根本放心不下。
“她现在不说话，是因为没有说的必要，你要带她多接触人群，让她有社会群体意识，才能刺激她开口说话的欲望，语言这个东西本身，就是诞生在群体里。”
殷慕白旁观者清，点出问题的本质原因。
苏宸彦望向坐在七彩儿童软垫上看小画册的殷珞，心里始终有块石头，悬而未决。
他想陪她成长，可她的成长却不仅仅需要他一个。
送去上幼儿园，说起来简单，过程里却涉及了很多东西。
摆在眼前，最直接的问题是身份。
但凡读书学习，身份信息必须在学校登记。
苏宸彦迫于无奈，只能为殷珞办理了领养手续，他坚持不作为父亲身份来领养，在表格上填的是叔侄关系。
这其实不合规矩，但是苏宸彦这样的身份，不合规矩的事偶尔来几件也无伤大雅。
姓名自然也要改，如果继续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