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钟颜冷哼一声,大夫人凡事喜欢推给二夫人,说是月信来了,谁又知道究竟是真是假。钟颜收拾东西,低头道:“你自己小心点,明早我去找你。”她说着,端了碗出去。
正文 第四章 钟家闹城河
钟初一点头,柳儿站钟初一身旁,她不发话,她不坐。钟初一抬头,见她站着一动不动,想起先前她的泼辣,不由笑起来,道:“怎么了,方才闹得凶,这会倒别扭不敢坐下了?”
柳儿抬头看钟初一,讪讪道:“对不起三姑娘,方才若不是因为我,您也不置遭罪。”
钟初一淡淡笑着,即便不是因为柳儿,老太太也是看她不顺眼的,只是,今日是越发厉害了。钟家于她,就像一个大牢笼,森严阴暗,看不见未来。
柳儿抿唇,片刻,似发誓般,道:“三姑娘放心,日后,柳儿会还您这个情的。”她虽是下人,却也是性情中人,待钟初一不知是因为内疚还是因为在她身上看见苏州的那个自己,一样的受气,一样的忍气吞声。
钟初一漫不经心轻点头,眼神游离的望着地面,灵堂前,灯油摇曳,三小姐的灵位在灯光下拉长了阴影。
翌日天未亮,钟初一迷迷糊糊的睡着了,大街上木推车“咕噜”推过,小贩那一声悠长的叫声惊醒树上的麻雀。
“磨剪子菜刀哎——”
门外沸腾了,马蹄声,小贩的叫喊声,乡下里挑菜来的在门前晃荡叫着:“包心菜,新鲜的包心菜。”
大门打来了,厨房里的陈婶的招手,道:“去后门,我看看你这菜。”
“哎,哎。”挑菜的欣喜,慌忙往后走去。
钟初一已醒了,打马吊的还在继续,柳儿趴在椅子上睡着,这时二夫人急急的走进来,扶起钟初一,低声问:“老太太又打你了?”
钟初一摇头,道:“不碍事。”
二夫人抓住钟初一的袖子,掀开一看,登时张嘴,咬牙,眼圈也红了,抬头道:“你去歇息吧,这里我来看着。”
钟初一点头,推了推柳儿,道:“柳儿,回房去,仔细着凉了。”
柳儿迷迷糊糊的醒来,抬头睁眼,一眼看见二夫人,慌忙起身低头:“二夫人早。”
二夫人摆手,道:“你们回去歇息吧。”
钟初一转身走出门,柳儿向二夫人行了礼急急的跟着钟初一跑出门去。钟初一回到房间,洗了澡换了身衣服,上chuang欲睡觉。钟颜进门,反身关上门,袖里鼓鼓的,藏了东西。
“初一,昨日老太太赏了我罐蜜饯儿,你尝尝。”她说着,跑到钟初一床前,从袖子里拿出一个做工精致的铁盒子,打开,只剩半盒,金黄的蜜饯让人看着便发馋。
钟初一拈起一个蜜饯放在口中,钟颜笑眯了眼,放一个自个嘴里,笑道:“真甜,我分了一半给娘,这半盒,你留着吃吧。”
“谢谢。”钟初一接过盒子。
钟颜道:“你看你,平日里和我斗嘴却是伶牙俐齿,怎么到了大夫人那里,尽是受气,她有事让娘替她,钟静苒呢?她怎么不去,你都可以代替娘,她怎么不行?!别人说什么,你就只会忍,你和娘,一个德性。”钟颜忍不住数落,钟初一只笑不语,钟颜又道:“你放心,总有一天,我会给你讨回个公道的。还有啊,你要摸清老太太的脾性,别老是挨打受气,我看着心里也憋屈,若不是你是我妹妹,换了别人,昨日就是跪死在灵堂了,我也不会找老太太求情的。”
“知道了姐,我会小心的。”钟初一道。
“小心小心,你哪次不是这样说,可是哪次不是你挨打,真是个呆子!”钟颜没好气点着钟初一的额头骂。
钟初一只笑不语。
钟颜无奈,想了想,道:“不过,若是和从前比,你如今这个样子,也算好多了,至少,你还会喊我这个姐姐。”她说着,笑起来。三年前的钟初一,钟静苒一窜糖葫芦也能哄得她学狗爬,如今虽依旧是受气,至少,活得更像一个人。
钟初一咬着蜜饯,歪头,故作痴傻道:“啊?你是谁?”
钟颜没好气的拍过去,道:“又胡闹。”
“咯咯。”钟初一笑起来。
末了,钟颜起身,道:“你好生休息,爹去了绸缎庄一晚上也没回来,我去瞧瞧。”她说着,转身出门。
望着被缓缓关上的门,钟初一放下蜜饯,侧身睡下。闭眼没一会,似有人站床前,凝视着她,钟初一睁眼,床前却什么也没有。钟初一翻身,被子盖住头,这才睡得安稳。
中午时分,大伙都懒懒的,突然茶庄的伙计刘三跑了进来,几乎是连滚带爬扑倒老太太房门前,钱妈正出门来,与刘三撞个正着,胸口被撞得结实直发疼。
“唉呀,哪个不长眼的,赶命呢。”钱妈捂着胸口痛得骂道。
刘三急得跺脚,绕开钱妈道:“出事了,出大事了。”他说着往屋里跑。
钱妈扯着嗓子问:“出什么事了?”刘三不回答,钱妈抿嘴,跟进屋去。
屋内,老太太闭目养神,丫鬟菊枝正给她捏肩。刘三进门,扑通跪下,喊道:“老太太要出人命了,姓楚的收了咱们的茶庄,钟大爷这会站护城河上要往下跳呢!”
“什么?!”老太太猛地睁开眼睛,猛地起身,颤抖着手微微伸上前,瞪大了眼睛,问,“你说什么?谁要跳河?”
刘三道:“老太太,您快去看看吧,钟大爷要跳护城河,您快去劝劝吧。”
老太太脚下一个踉跄,心顿时冰凉一片,还没从三小姐的死里缓过神来,这厢又出了个寻死觅活的。钱妈慌忙上前扶助老太太,冲刘三叫:“愣着做什么,还不去寻车来去救人!”
钟大爷要跳河,钟家乱成一团,钟家大大小小纷纷往护城河跑,钟初一睡得正酣,迷迷糊糊似回到了现代,突然有人跑来,推着她喊:“三姑娘快醒醒,大爷要跳河呢,快起来。”
钟初一猛地惊醒,起身问:“什么?二爷要跳河?”
眼前不是别人,却是柳儿,柳儿替她找着衣裳,道:“不是二爷,是大爷,您快去看看吧。”
钟初一急忙穿了衣裳,问:“怎么回事?”
柳儿道:“我不清楚,听下人们说,是茶庄被楚汎给收了,大爷想不开,跑到护城河要往下跳。”
钟初一穿好衣裳就往护城河跑去,柳儿急急的跟在她身后。钟家三小姐死后没多久,如今又出了钟大爷寻死的事,这一阵折腾,又是闹得满城风雨,护城河边挤满了人,有看热闹的,有好心劝说的。钟大爷站护城河桥上,垂首望着水流激荡的水面,桥两旁是劝说的人,大伙不敢上前。
“有什么事下来再说啊,下来吧。”有人叫着。
“下来吧。”
劝说的人叫着,不一会,有马车停下,老太太颤颤巍巍被钱妈扶下车,大夫人哭着推开人群扑过去,一眼看见桥上的钟大爷,心顿时悬在嗓子口,失声哭喊起来。
“老爷你这是做什么,你下来啊!”大夫人哭着要跑上前去。
钟大爷回头,见赶来的钟家人,伸手急忙喝道:“不要过来,你们都不要过来!”
钟静苒慌忙拉住大夫人,焦急的喊:“爹,您先下来啊,不就是一个茶庄吗,您先下来啊,没有了茶庄我们还可以东山再起的,您下来啊。”
老太太颤颤巍巍的走进来,指着钟大爷怒喝一声:“你这个没出息的,茶庄丢了算了,寻死觅活的做什么,钱没了可以再赚,茶庄没了可以再建,人没了就注定是输!”
钟大爷闻言,一行浊泪滚落,道:“我十四入庄,十八接管,精打细算,绞尽脑汁,所以的心血都给了茶庄,他说收就收,那是我的血、我的魂啊!”
大夫人哭叫着:“只要还活着,咱们就能把它夺回来啊,茶庄是钟家的,你要活着夺回茶庄啊,老爷,你别犯糊涂啊!”
老太太跺脚,怒声道:“你要是个男人,就回来,咱们堂堂正正的和他姓楚的较量,夺回茶庄,你要是就想这样一了百了,你就给我往下跳,你跳,为娘的随你一起跳,我管不了你,到了下面,还是让老爷来管你吧,我愧对钟家列祖列宗啊!”她说着,老泪落下,人往河边冲。
“老太太,使不得使不得!”钱妈慌忙拉住老太太,扭头冲钟大爷喊,“大爷,您这是要把老太太往死里逼呢。”
桥上,钟大爷见状也急了,老太太寻死是他不想见到的,也是他没有料到的,他急得跺脚,哭喊着:“娘,您这是做什么!”
老太太泪流满面,哭着:“你要死就去,我陪你一块死,我也不活了!”
人群中,钟初一急急的跑过来,见闹得这般,也急了,二夫人见钟初一也来,慌忙将她拉住,唯恐她闯祸。一旁,三夫人叫起来:“大哥,有事你下来再说啊,茶庄没了就没了,人还要好好活着啊,你莫想不开!”
钟大爷犹豫不决,若跳下去,老太太以性命相陪,若不跳,丢了茶庄,又闹得这般地步,没脸去见任何人,活着也只叫人看笑话了,他哪里还有退路。
“娘,您别逼我!”钟大爷咬牙哭着。
钟初一忍不住了,上前扯开嗓门喊:“跳吧,往下跳吧,这一条就是千古扬名,人家说,钟家大爷气度狭隘,拿得起放不下,输了个茶庄就寻死跳河,孬种!蒙您盛名,钟家一辈子叫人笑话。就算是活下来了,街头巷尾兴是把今日的事当作笑话讲了,可是笑话又能讲一辈子了?待你东山再起,谁又能笑话你?即便是驰骋沙场,谁又能是常胜不败呢,人活在世也就是个‘输赢’二字,没有输,又哪来的赢,天下那么多一败涂地的,若真要像你这般,便是十个护城河也不够填!跳吧,跳下去一了百了!”
她一番话说得大夫人火冒三丈,扭头扬手就是一耳光:“你给我闭嘴!”她只听见钟初一那一声又一声的“跳吧”,心底的火猛地上窜,恨不能把钟初一杀了。
钟初一一番话却叫钟大爷如梦初醒,茶庄没了世人笑话又如何,若真是死了,才是真正的笑话。他缓缓跪下,悲怆哭喊一声:“娘,儿不孝——”
老太太喜极而泣,跑过去死死的搂住钟大爷,颤抖着手捶打他:“你这个挨千刀的,你这是要我的命啊!”
大夫人玉钟静苒哭着跑上前去,搂成一团。钟初一脸颊被打得肿起,嘴角一丝血溢出。二夫人心疼的去摸她的脸,张嘴想要说,却不知该说什么,如果因她那一番话使钟大爷放弃跳河,这一巴掌,挨得也算值得,可是,打在儿身痛在娘心,这一巴掌,她又怎会不心疼。
一旁,三夫人看了一眼钟初一,甩手,一张手帕递来:“给。”她冷冷的吐词,眼睛却不看钟初一。在她眼里,钟初一只是一个傻子,可是,这一次,她却是做了件有用的事。
“谢谢。”钟初一接过手帕擦去嘴角的血。望着哭做一团的四口人,长长的松了口气。即便是和这个家没有实际的关系,救人一命也算好的。
人群中,两个身影插在粗衣人群中显得鹤立鸡群,为首者玉冠束发,腰间银丝勾带美玉镶嵌,上好绸缎做衣,简单却不失高贵。身后跟着的人笑道:“公子,没事了,走吧。”
正文 第五章 贫贱之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