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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聿键正准备上前与那千总说几句话,突然听到一阵马蹄声从身后传来,他回头一看。只见七八个骑马的汉子朝南门跑来,为首的一人背脊挺直,生了一张国字脸,浓眉方口,颔下胡须浓密,看上去颇为威武。那千总看到来人,赶忙喝道:“什么人,赶快下马,这个时候在城里乱冲,是流贼的内应吗?”
那为首的汉子也不答话,一提缰绳两腿一夹马肚子,随着一声长嘶,战马人立而起,那汉子却好似铁铸的一般,黏在马鞍上。朱聿键看在眼里,不由得赞了一声:“好骑术!”
“睁大你的狗眼,看清了!”一名骑士打马来到那千总面前,取出一枚腰牌丢给对方。那千总接过一看,脸色大变:“兵部职方司员外郎?”他赶忙叉手行礼道:“末将有眼不识泰山,还请大人恕罪!”
那为首汉子冷哼了一声,跳下马来。那千总赶忙将腰牌双手奉上。原来这兵部职方司又称职方清吏司,乃是兵部的部门之一,而员外郎大概相当于这个部门的副主官。这个部门掌理各省之舆图(地图)、武职官之叙功、核过、赏罚、抚恤及军旅之检阅、考验等事,对于大明的武将们来说,兵部职方司就是他们的业务主管部门,不要说是员外郎,即便是一个区区小吏就能让他们叫苦不迭。这区区一个千总遇到了自然是噤若寒蝉。
“快开城门,本官有要事在身,要马上出城!”徐鹤城冷哼了一声,对那千总喝道。
“开城门?”那千总听了一愣:“大人,知府大人严令没有他的令牌,任何人不得出城呀!”
“嗯?”那为首汉子眉头一皱,现出怒色来,那千总虽然被吓得半死,还是大着胆子答道:“大人,小人军令在身,要不然您在这里稍待片刻,待到小人派人去知府大人那儿请示一番如何?”
徐鹤城冷哼了一声,他这个职方清吏司员外郎是刘成通过杨嗣昌的路子弄来的,倒是真的,只是他没有去兵部当过一天的班,而他随行的那些士兵们一大半都是蒙古人,而且还携带有许多火器,若是那个知府较真起来只怕还麻烦的很。但眼下特木尔他们人还没到,自己总不能把他们丢下自己走,只得点了点头。
那千总见徐鹤城没有坚持,暗自松了口气,以他区区一个千总倒是不用担心职方司的老爷与自己为难,只是若是上司知道自己开罪了兵部的人,只怕自己就要吃不了兜着走了。反正只要把人叫来,老爷们锣对锣鼓对鼓的,让他们自家去打个痛快,与咱们这些下人无关。
过了半响,特木尔带着后队也到了,只见两百多骑士将街道塞得满满当当,人如虎,马如龙,铁甲寒光交映,那千总是个识货的,不由得暗自称奇:“这那里是兵部的职方司员外郎,分明是九边哪位总兵大人的亲兵队!”
朱聿键在一旁看的清楚,拊掌笑道:“这才是我大明王师的模样,也不知道是哪位大帅,调教出这等虎狼之师!”
这时,副将王绍禹和知府李仙凤总算是来了,两人见到眼前的景象,脸色大变。王绍禹本能的就想往后缩,倒是李仙凤还有几分胆气,高声道:“哪位是兵部的职方司员外郎?”
“正是在下!”徐鹤城恭谨的向李仙凤躬身行礼,又取出符契印信交与对方验证过了。李仙凤看了看徐鹤城,又看了看徐鹤城身后的那队人马,问道:“这些人是怎么回事?”
“禀告知府大人,下官受上司差遣,有公事在身,这队兵马是调到我麾下,供我差遣的!”
“调到你麾下,供你差遣?”李仙凤用怀疑的目光看了看徐鹤城,不过并没有询问徐鹤城的任务,因为他很清楚职方司是兵部里面与作战联系最为紧密的,许多任务保密性也最强。自己若是开口询问,对方一个事关机密就能给自己堵回来,还不如别开口,省的自讨没趣。不过他倒是没有怀疑徐鹤城是流贼的内应,一来内应最好是隐人耳目为上,不会弄得这么显眼;二来若是内应肯定会想方设法呆在城内,到时候里应外合不会像这样要出城。
“徐郎官!”李仙凤权衡了一下利弊,最后还是决定试一试能否将这个有些古怪的职方司员外郎和他的这几百精兵留下来,毕竟流贼马上就要攻城了,守城的兵力越多越好,说实话他对那位王副将麾下的兵士可不太有信心,他斟酌了一下词句,在脸上挤出一丝笑容:“眼下城外形势不明,流贼旦夕便到,你何不先留在城内,待到流贼被击退,道路平靖之后再上路呢?”
“多谢知府大人美意!”徐鹤城拱了拱手,他也看出了对方的心思,只是李仙凤越是如此,他就越是不愿耽搁,唯恐生出事端来:“只是有军令在身,实在是耽搁不得!”
李仙凤又劝说了几句,都被徐鹤城拒绝了,不禁有些一筹莫展,毕竟他只是一方知府,并无权力命令兵部的属官。正当他思忖应当如何才能将其留下时,旁边却传来一个声音:“这位兵部的大人,若是本王开口相求,不知你能否留下几日?”
李仙凤的脸色大变,他转过头一看,只见朱聿键站在一旁正笑吟吟的看着自己,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到的,他赶忙撩起官袍的前襟,跪了下去:“下官参见王爷!”
徐鹤城也是个机灵的,他虽然不清楚来者何人,但看到李仙凤跪了下去,自己也赶忙跟着跪了下去,口中含含糊糊喊着。朱聿键笑吟吟的伸手先将徐鹤城扶起,又对李仙凤说:“本王不过是微服出巡,知府大人不必多礼!”
“多谢王爷!”李仙凤站起身来,心中又惊又疑,这个唐王什么时候跑到这里来了,莫非自己将他拿出来的一万两银子私吞了一半的事情走漏了风声?他亲自出来查证?想到这里,李仙凤便下意识的向人群里瞟了一眼,寻找王绍禹的踪迹,想着如何才能与对方串好口供,免得在唐王面前露馅。
李仙凤想着自己的心事,朱聿键却伸手抓住徐鹤城的手臂,笑道:“贵官麾下的兵马好生雄壮,寡人还是头一次见到,不知道是哪里来的好汉子?”
徐鹤城此时已经对对方的身份猜出了七八分,在这南阳城里敢自称寡人的恐怕也就那一位了。平生以来第一次被一位天家子弟抓住手臂用如此亲热的口气问话,这让他的心情也不禁有些异样。
“王爷谬赞了!”徐鹤城恭声道:“这些都是大同总兵刘成麾下的蕃兵,原本多半是西虏,擅长骑射,娴于弓马,这次下官受上官所命,由于道路上不安靖,刘总兵便派了百余骑给下官,以供驱使!”
“原来是刘总兵的家丁,怪不得如此彪悍!”朱聿键笑道,无论是他还是一旁的李仙凤脸上都无什么异色。原来自从明朝中叶以来,军政败坏,军队的主力不再是朝廷征召或者募集而来的士兵,而是将领自己募集的家丁。由于边疆少数民族,尤其是北地的游牧民族擅长骑射、出身更贫苦、其物质**也更低,因此九边重镇的武将们往往更喜欢招募逃亡的蒙古人做自己的家丁,有些明军将领干脆自己就是逃亡的蒙古贵族或者元代留下的蒙古军户,自然也喜欢招募本民族的亲兵。因此明末的武将们麾下有几百蒙古家丁是司空见惯的事情,像刘成这种一直在和蒙古人打交道更就不足为奇了。
“徐大人!”朱聿键脸色一沉:“我方才听李知府请你留下来击退流贼,协助守城,不知是真是假呀?”
“王爷听得不错!”徐鹤城脸色微变,心知对方想要将自己强留下来,赶忙抢先把话头给堵住了:“只是在下有军令在身,不敢在南阳耽搁,还请李大人与王爷见谅!”
“军令在身?”朱聿键笑道:“那又如何?流贼若是四集,莫非你还能杀出城去不成?兵部的堂官也不会这么不讲理吧?徐大人若是愿意留下,寡人和李大人自然会替徐大人你作证,定然不会让你为难的,李知府,是不是呀?”
李仙凤见朱聿键这般说,赶忙应道:“王爷说的是!”
“口说无凭!”朱聿键回头对老太监道:“快取纸笔来,本王与李大人要与徐大人作保!”那老太监应了一声,转身退下,不一会儿便取了文房四宝来,朱聿键挥毫写下保书,最后留下自己的名讳,然后将笔塞给李仙凤道:“知府大人,你也来签个名吧?”
看到朱聿键这般做派,李仙凤已经有些后悔,但事已至此,已经回不得头了,他只得跟在朱聿键后面签下名字。朱聿键取过保函待到墨干了,便对老太监说:“你马上把这个拿回王府,用印后再送回来!”
“用印?”李仙凤大吃一惊,赶忙问道:“王爷您要用印?”
“那是自然!不但唐王府要用印,待会李大人也要用知府大印!”朱聿键笑道:“咱们也得替这位徐大人想想,现在咱俩说的好好地,可流贼一退,他的上司怪罪下来,咱俩要是翻脸不认账,那他怎么办?这字可是谁都可以写的,可是印玺就不是谁都能用得了。”(。)
第两百二十一章 伴读()
“这个——“李仙凤也不是傻子,对方这番话里句句夹枪带棒的,分明都是朝自己来的,只是对方身份尊贵又占着理,自己只得连连称是,只得也将将替自己掌管官印的心腹唤来,让其随那太监一同去了,约莫过了半响功夫,那太监回来将保文送了回来。朱聿键上下看了看确认文字印鉴无误后,笑道:“来,徐大人你看看这保文可还行?”
“卑职不敢!”徐鹤城赶忙双手接过保文,他不敢当面查看顺手交给一旁的徐万仞。
“呵呵!”朱聿键见徐鹤城收下保文,脸色微微一笑旋即变得严肃起来:“这南阳城中十余万百姓的身家性命就仰仗徐大人了!”说罢他向徐鹤城深深做了一揖。徐鹤城哪里敢受他的礼,赶忙侧身让开,敛衽拜了下去道:“王爷如此折煞卑职了!”
“好,好!”朱聿键伸手扶起徐鹤城,笑道:“徐大人既然是兵部的职方司的,胸中自有韬略,请大人来寡人府中,这守城之事,正要多多请益!”说话间他便伸手抓住徐鹤城的胳膊向自家府邸行去,将李仙凤与王绍禹两人晾在城门口,面面相觑。
徐鹤城被朱聿键抓住手臂也不敢挣扎,慌乱间他回头向特木尔使了个眼色,特木尔会意的将自家的坐骑送了过来。徐鹤城笑着对朱聿键道:“王爷,微臣麾下多半是蒙古人,心情粗蛮,若是安置不好了只怕会惹出祸事来,不如让微臣先将其安置好了,再来王府晋见王爷?”
朱聿键回头看了看徐鹤城身后的骑士,笑道:“这有何难,我那王府虽然狭小,可也容得下这点兵士,曹伴当!”他叫了一声老太监的名字:“你先回王府去,就在射圃旁边的暖阁准备宴席,另外把府东的厢房空出来,准备好饭食,供徐大人的部下宿营!”
“是,王爷!”那老太监应了一声,快步去了。
徐鹤城见状,也只得躬身拜谢道:“多谢王爷!”
唐王府射圃。
顾名思义,射圃是学习,练习射箭的地方。对于现代人来说,射箭是一项锻炼身体,陶冶情操的体育运动;而对于古代的中国人来说,射箭乃是君子六艺之一,是统治阶级教育的一部分,是关乎国家安康的大事,是宗教文化活动的一部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