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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尔衮应该是知道阿巴泰来我们这儿,可他并没有一起来!”巴林部首领的声音变得愈发低沉:“你们想想这意味着什么?”他看到众人没有说话,才继续说了下去:“阿巴泰刚才过来,不是因为别的,而是怕多尔衮把我们都吓到刘成那边去了,这多尔衮也应该明白。可他并没有一起来说明什么?”
“可能是脸皮薄,好面子吧?”一人抱着不肯定的语气答道。
“有可能,不过更可能是他还对我等怀恨在心,阿巴泰怕他这个时候看到我们,又惹出什么事情来,反而弄巧成拙!”
帐篷里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每个人的脸色都很难看,过了半响功夫,一人低声道:“现在他还在气头上,想必过段时间,这件事情就会淡下去,毕竟那个察罕也不是他的亲兄弟。”
“没错,如果只是这一件事情,时间久了的确会淡下去!”巴林部首领的脸上泛出一丝苦笑:“可问题是有些事情可不会淡下去,只会像马**酒一样,越来越醇,越来越烈,一下肚就让人脑壳疼!”
“什么事?”
巴林部的首领翻了一下白眼,冷笑道:“莫非你们在老哈河边一战就没有儿女子侄落在敌军手里?别告诉我你们能就这么不管了!”
众人脸色大变,老哈河边这一战左翼各部大输特输,损失掉的部众牲口倒也罢了,在座的不少人连妻妾子女都丢给了敌军。他们虽然平日里行事还算得上是面厚心黑,但像汉高祖刘邦把亲生儿女推下马车以摆脱追兵和要求分自己亲爹刘太公一杯羹的大能还是没练出来。估计战事稍一平息,他们就会派出使者前往刘成那里,看看能不能把自己的儿女亲属赎回来。这本来是人之常情,可看这多尔衮的架势就未必这么想了:“你们也知道爱惜自己的儿女,想方设法赎他们回来,可我那察罕兄弟的性命怎么办?他可是为了救援你们而战死的!”一想到这里,众人就越发头痛了。
“虽说多尔衮未必理解,可博格达汗为人宽厚,通情达理,应该会理解我们的苦衷的吧?”
“不错,博格达汗定然会理解我们的苦衷的!”(。)
第十三章 兄弟()
众人仿佛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脸上也多了几分笑容。巴林部首领冷笑了一声:“是吗?你们忘记了庄妃可是那察罕台吉的亲妹子,多尔衮都这样了,那庄妃还不心疼死了?自己所爱的女人心疼了,博格达汗会怎么想?你们家有几个女人侍奉博格达汗?巴林部可没有!”
“那,那我们应该怎么办?”巴林部首领的话就好像最后一根稻草,压倒了众人脆弱的神经,众人都没了主意,围了过去,齐声哀求。巴林部首领两手一摊,道:“我能有什么主意,我和你们一样,被刘成打的一塌糊涂,儿子女儿老婆都成了别人的俘虏,刚刚还差点给多尔衮砍了脑袋,你们问我,我问谁去?”
“话不能这么说,拉克申!”一个平日里与巴林部首领关系很好的贵酋苦苦哀求道:“若说头脑,我们都没有你聪明,今天大家都是落在一口井里,救人就是救己,你就想个法子出来,我们都永远记得你的恩德!”
“是呀!”
“是呀!”
见众人苦苦哀求,拉克申叹了口气:“老友,你方才有句话说的不错,我们现在都是落在一口井里,救人就是救己。我又何尝不想给大伙找出一条出路来,可我就怕这里我出了主意,一出门就有人去告密,结果不但害了我一人的性命,还害了大家。”
众人都不是傻子,立即听出拉克申话中的意思,那贵酋沉声道:“老友,你说的不错。大伙儿都在这里对着菩萨起个誓,若是有出卖大家的,就让他被剥了皮,放在太阳底下活活晒死!子孙后代也要断绝!”
“是,是!”
“大伙儿都发誓!”
于是众人跪坐在菩萨降前,都割破了手臂,将血挤入酒中,饮罢了血酒发誓:若有泄露机密之人,自己被剥皮置于阳光之下爆嗮而死,子孙后代也要断绝。待到众人起誓完毕,拉克申沉声道:“其实我这法子很简单,大伙儿都写一封誓书给我,然后我派一个得力的人前往刘成那儿,请他将我等的子女妻妾放回!”
“哪有这么好的事情?刘成辛辛苦苦的抓了这些俘虏,岂会看到一纸誓书就把他们放了?”
“放人是不至于,不过至少可以让他们的日子好过些!“
“可,可这总不是长久之计吧?”
“嗯,的确不是长久之计!”拉克申笑道:“不过眼下女真人不是要西进吗?只要两家打一仗,女真人赢了,我们就有机会夺回部众;如果刘成赢了,我们便倒戈就是,自然也不用担心子女的安全。”
“你难道是要背叛博格达汗?”
“话怎么能这么说呢?”拉克申笑道:“阿布奈是林丹汗的次子,是黄金家族的嫡系血脉,他是大汗的义父,又是济农,我们不也是孛儿只斤的支脉?跟随苏鲁锭大纛的指引本就是我们应该做的嘛!若是多尔衮与阿巴泰能击败刘成,我们自然还是博格达汗的忠仆,胜者为王,败者为寇,这难道不是草原上的铁律吗?”
众人听到这里,纷纷沉默不语,心中都觉得拉克申这办法是个两全之策,过了半响功夫,开始有人称赞他的智慧。这时有人突然问道:“那假如这件事情泄露出去,当如何应对呢?”
“那就是我等的劫数了!”拉克申答道:“若是到了那个时候,你们可以把所有的责任都推到我身上来,就说这份誓约书是我让亲兵挟持你们写的,女真人就只会怪我一人,而不是处罚你们大家的!”
众人听拉克申这么说,都十分感动,纷纷表示若是当真遇到这种情况,也决计不会让他一个人承担罪名。拉克申洒脱的笑了笑:“不必多说了,还是快些把誓书写下!”
众人依照拉克申所说的,现在羊皮上写下誓书,又啮指出血在誓书后按下手印以为凭证。待到众人退去,拉克申便将自己最小的儿子阿雉奴唤来,将那誓书交于他,仔细嘱咐了一番,便让其出发前往刘成处。阿雉奴磕了个头,已经是泪流满面:“父亲,您为何要出头呢?若是这些人里有人向女真人出首,不要说您,就算是我们巴林部恐怕都要被灭绝的!”
拉克申也是神色悲戚,叹道:“我这也是死中求活的法子了,你知道在老哈河时我们巴林部落在对岸有多少人吗?”看到阿雉奴茫然的摇了摇头,拉克申伸出手来做了个“八”的手势:“足足有八成呀,我们巴林部担任断后的任务,青壮几乎都在河对岸,留下来的二成里也多半是老弱妇孺,即便我们能躲过这一劫,早晚也要被其他部落并吞,所以我才走了这一招险棋呀!”
“险棋?”
“不错,阿雉奴,此番你带着左翼各部的效忠誓书前去,那刘成必然对我们巴林部另眼相看,即便不会将其释放,被俘的人日子也好要过得多。若是真的有人如你所说的向女真人出首,那我便是为了刘成而死,为了服众,刘成必然要给你和我们巴林部一个交代,你明白了吗?”
阿雉奴听到这里才明白老父竟然是打算用自己的性命来换取自己与族人的未来,不由得大働,保住拉克申的大腿痛哭不已。拉克申伸手抚摸着儿子的头发,叹道:“痴儿,莫哭了,我今年已经五十有七,即便这次不死又能活几年?我六个儿子有五个陷在河对岸,就算只有一半活下来,能够用我一条老命去换两个儿子的性命,怎么看都是赚了,何况还未必会死呢?”说到这里,他已经是老泪纵横。说到这里,拉克申猛地用力一推,将儿子推开,喝道:“时间紧迫,你立刻就出发,路上千万小心!”
阿雉奴也知道父亲说的不错,跪下来向拉克申磕了两个头,便向外间冲去。拉克申走到帐篷口,看着儿子远去的骑影,心中的紧张渐渐平息,他回到火炉旁,给自己倒了一杯奶茶,叹道:“该做的,能做的,我都已经做了,剩下的就要看菩萨的意思了!”
阿巴泰从左翼那边回来,便回了自己帐篷,刚进门便听到多尔衮懒洋洋的声音:“七哥,那些左翼的胆小鬼都说啥了?”
“还不都是那些老话!”阿巴泰在多尔衮身旁坐下,叹了口气:“老十四呀,不是我说你,今天你实在是有点过分了,察罕的死还真不能怪他们,敌军突然杀到,被冰河隔成两块,又有铁甲重骑和火器,换了你我也强不到哪儿去。”
“换了你我就根本不会在河边耽搁几天功夫!”多尔衮将手中的杯子往地上一摔:“七哥,刚刚后卫与敌军的斥候交过手了,他们还在河边慢慢腾腾的,察罕就是让他们害死的!”
“话不能这么说呀!”阿巴泰笑道:“女人老人孩子还有那么多牲口,河面才刚刚冻上,最是难走的时候。敌人虽然跟在后面,可那么大的风雪,谁想到就这么冒雪杀过来了?总不能把老弱牲口都丢下吧?不然他们明天吃啥喝啥?”
多尔衮冷哼了一声,没有说话。阿巴泰将地上的杯子拿了起来,给他倒了一杯热茶,递了过去:“说句实话,你不觉得这刘成很不一般吗?不但动作快,而且狠。咬上一口就不松口,不简单呀!”
“有什么了不起的,不过一个南蛮子罢了!”多尔衮冷笑了一声:“七哥,他是没遇上对手,要不然——。“
“话可不能这么说!岳托和豪格的本事咱们可都知道,不也栽在他手上了?”
“七哥你的意思是?”多尔衮问道。
“依我看,就护着这些人往东退就是了。大汗给我们的命令就是掩护左翼各部退到辽河那边。可我们还没到,他们就让刘成给打垮了,我们与其纠缠也没有什么意思,不如逐步向东后退,他若是贸然深入,我们就回头咬他一口,不然就这么算了吧!”
“就这么退兵?”多尔衮脸上现出不情愿的神色来,不过理智告诉他阿巴泰提出的建议是正确的,相对于明帝国,后金政权有一个致命的弱点,那就是他虽然有一支相当精锐的野战军,但造血能力却很差。在双方的迄今为止近二十年的战争中,明帝国光是丧师五万以上的惨败就至少有两次(萨尔浒与广宁),损失万人以上的败仗至少在十次以上,而以后金不过百万的人口总量,就算不断通过组建汉军、从更北的东海女真掠夺人口来补充兵力,但其数量也是很有限的。不要说败仗,就算是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的惨胜来上几场,皇太极就要说是“皮洛士的胜利”了。眼下后金军距离辽中平原的核心区有数百公里,又不像关内可以就地征发解决,眼下已经是冬天了,草原上的气候多变,如果突然遇到暴风雪,冻死几千人马都是寻常事。这些损失对于明帝国来说无非是账面上的一个数字,对于后金来说可是短时间内无法弥补的损失。
“老十四!”阿巴泰看出了多尔衮的心思:“大汗让咱们带着两白旗和蒙古两翼的兵马西征,要是损失大了,怎么像大汗交代呀?”
阿巴泰想要说服多尔衮撤兵,却无意间触动了对方的心事。临别前多铎、阿济格两兄弟与自己的密议,自从岳托和豪格出事后,满洲亲贵原有的势力格局发生了巨大的变化,多尔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