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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前两天起,窑厂那边儿的大核桃树底下就突然钻出来个叫花子。
叫花子人长得高高瘦瘦,但是个哑巴,也不坐到门口摆破碗儿讨钱,只是站在树下,凶巴巴地盯着进出拉车的苦力们。
这一盯就是从早盯到晚,一刻也不歇歇着。
旁边有人好心问他话,跟他打听,他也没个反应。
这么一来就招人烦了。有人就使劲儿的骂他。骂他他也没什么反应。
结果这天早上,可就凑了个倒霉。这天刚好是断了腿儿的姚队长伤愈出院的日子。
喜宴也听说了姚队长跟满囤的那点儿事儿,做为一名张家口村人,他就格外的小心。
没想到这姚队长在上班的路上就骂骂咧咧的正巧从核桃树底下经过。
花子就照往常那样朝他脸上扫了一眼,而这时候姚建国也正皱着眉毛盯着这个不知道打哪儿冒出来的生脸孔。
两人目光一对上,就好像眼镜蛇看见了獴猫,姚建国就觉得自己被冒犯了。
tmd自己前些日子被个小兔崽子暗算了一把,叫自己阴沟里翻船,丢尽了脸面,结果可好,现在连tm一个穷叫花子都不拿正眼看自个了。
姚建国怒气冲天地从自家队员的板车上跳了下来,瞪着牛铃一样的大眼,一副恨不能把对面的脏鬼活剥了的表情。
说到这里,喜宴压低了声音,小心翼翼道:
“姚建国又被人把腿打折了,我亲眼看见的。”
“当时连他带手底下的队员一共七八个人,”说到这里,喜宴咽了口口水,
“结果愣没打过那个叫花子。”
满囤听到这里,觉得不对劲儿,问道:“这个叫花子长得什么模样?”
“这人长得可凶了,长脸细眼,把一帮子拉车的人打得满口吐血,愣是眼睛都不眨一下,看着倒像个混世魔王。”
满囤就拼命回想那个蟊贼的样子,可惜只记得他浑身污黑烂臭,不记得那张脸孔究竟怎样。
喜宴见着满囤好像很在意这回事儿,就拼命回想,末了添了一句:“他好像随身带着个白瓷缸,不过不使它讨钱。”
于是,满囤这一天就有些心神不宁。喜宴说砖头还没准备好,得再过三天才能来取。
末了,他决定还是亲自跑一趟看看吧。
那棵老核桃树他是知道的,当初姚建国推着砖头车来撞他,就离这棵树不远。
核桃叶子有种好闻的味道,满囤有好些回累了,就站在这棵树底下歇凉喝水。
结果他跑到这里一看,核桃树还是核桃树,但这树底下哪有半个人影,喜宴信誓旦旦保证过的那位从日出到日落站在树底下不挪窝的叫花子压根就不在。
满囤打心里松了口气。
这个时代叫花子不少,哪能这么巧这个叫花子就是他遇上的那一个呢。
两个地方可是相距上百里呢。
再说了,当初那个小蟊贼可是给老乡们追着打,哪有这位像个丐帮帮主一样能打的气势。
满囤在树底下歇了两分钟,缅怀了一下自己最初吃苦的岁月,然后愉快地骑着车子,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所以他就没看到,自己才走没多远,打从浓密的树枝间跳下来一个黑影,远远地缀在自己身后,一直追到了张家口。
第五十五章()
四人组劳动就劳动呗
黑影远远跟着王满囤,一直追到了村口,眼看着这人骑着车子捡着小路往山上越走越远,却停下了脚步。
从他这里往上看,堪堪将整个村庄的分布收入眼底。
这个小小的自然村里,零零落落的农家院子依着山势错落有致地散落各处,铺着新稻草的房顶好像森林里随意长出的伞菇。
此时正值傍晚,各家烟囱上的炊烟袅袅升起,在落日余晖中缓缓氲散开,整个村庄浸在青透的薄烟里,安静得只能听见三两声喊孩子回家吃饭的声音。
此时此景,恬静温馨。
黑影没有再往前走。
最后一丝夕阳照在他身上,紧绷的下颌有了那么一刻的放松,却马上又警觉起来,整个人绷成一支上弦的箭,随即迅速而安静地走到阴影下面,脚下没有踩出一丝响动。
然后一猫腰,钻进了村口打谷场上堆着的麦秸垛里,一动不动地听着各家院子里孩童嬉闹,大人拌嘴,静静等着天黑。
月光照进晒谷场,不多的几丝清亮漏进那双警惕的双眼中,在黑夜里映出一点鬼光,鬼魅一般惊魂。
夜色深沉,那点鬼光一点点扩成只小小的月亮,很快又消失不见。
猫头鹰在后山呜的叫了起来。
整个村庄都已安然入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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克生和少梁显然是从收玉米的活动中得到了乐趣,第二天一早,当柱子又叫上他们下地干活时,这两人来得非常痛快。
经过一段日子的相处,村长显然非常了解这俩人的德行,他宁可放着自家地里的苞米杆不拔,也不敢请这两尊大神去干刨苞米根儿这样的苦活。
而且,他还不能让这俩人去祸害村儿里别的家。
他这会儿真是知道后悔了。
昨天下午,这几个小兔崽子就在他家地头上蹦哒蹦哒了那么一小会儿,他忍着心疼,硬是掏了三块钱出来。结果可好,给他们尝到了甜头。
晚上的时候,家里这俩不能得罪的可是兴奋坏了,半夜上个厕所都要转个圈儿,到院子里看看堆着的苞米堆。
村长那会儿正躺在自己个的屋里想心事儿,天上的大月亮照着两人在院里的一举一动,这可不就看了个一清二楚,这俩人还瞅着玉米堆,拿自己当劳动模范呢。
所以村长窝在屋里头,心里老大不痛快。这几亩地的苞米棒子哪儿是他们能掰弄回来的,就他们俩那花架子,不是小瞧他们,他们俩加一块儿能把袋儿粮包扛离了地就不错了。
再说了,他俩真要收了这么些苞米回来,哪儿还能一脸轻松,四处活蹦乱跳的,八成是跟着混时间,干点儿扯扯草尖尖,踢踢小蛐蛐这种的表面儿活。
跟他们一起下地的柱子怎么看着就没那么松快,一看就能看出来他是出了大力的。不过嘛,庄稼人种地就是得下力气,这是天经地义。
他出给柱子他们这俩本村小子一块钱,还是因为看着他们有眼色,懂着哄这俩城里子弟高兴罢了。
今天一大早,他就拿定了注意,这几个人爱上哪儿呆着就上哪儿呆着,反正自己村儿的地是不能让他们再碰了。
村里头自来帮人收庄稼就只管顿饭,哪儿管着给钱。这俩城里来的要是兴高采烈地给人干了活,然后再收不着钱,万一跟村里人吵吵起来,他这个当村长向着哪头都是得罪人,怎么调解都里外都不是人。
反正这王家小子跟张家老二要想跟着他们玩儿,就得自己解决问题。是拿他们自家的地出来也好,是到外村儿去也好,只要别动村里的地,上哪儿折腾都行。能去别的村儿更好,还是那个理儿:眼不见,心不烦。
满囤见他们人都到村长家门口了,村长只顾着东拉西扯,就是不说叫他们把昨天地里的活接着干完,就觉出这中间的门道。感情这村长是不想再掏钱了。
村长赔着小心,在那儿翻来覆去地也不明着直说,只是闲扯:“张家口比不上别村儿哪,你看看赵家庄、高家庄,人多地多,庄稼种的也多。”
“高家庄有片儿果子园儿,里头产的嘎啦苹果十里八乡都出名儿,你们这几天先去看看,赶明儿就能摘苹果摘梨了。”
满囤听着这句话,心里窃笑,这大热天儿的离摘果子还早着呢,看来村长也是急了。
村长也可能觉着骗这俩小子不容易,又改了口:
“去、去赵村东边儿的赵正苗家,他家有块儿甜瓜地,这几天大太阳晒着,瓜正熟呢。”
嗯?村长这么一通明示暗示,满囤听明白了。
这感情好啊,上别地儿去更合自己心意。
他们这一行四人已经是一组青年劳力了,虽说中间有两人明显是搭着凑数的,但他不是还有个能干活的空间嘛,加到一块儿明显能出去干点儿什么。
早些时候,满囤为了不被人发现自己的秘密,无论是收粮还是收饲料,都不得不远远地跑到距离张家口村二十里地以外的地方,生怕万一有个不慎,给人认了出来,回头传到村里,他不好跟人解释。
现在,满囤脸上露出了笑容,他想,现在真是不错,他可以带着这三人出村儿去包活干了。
顺着村口的绿柳河往东,附近的几个村里都有不少待收的庄稼地。满囤就带着自己的小团队杀了过去。
四人两车像去水库时一样行进飞速。唯一不方便的就是满囤的板车。他没办法像自己一个人行动时那样,闲的时候把板车收进空间里,什么时候想用了,就找个背人的地方拿出来用。
他现在只得随身带着这么个笨重的“行李”。
所以这一回他们在路上虽说速度不减,但出行的方式稍微有一些滑稽。
板车给绑到了柱子这辆车的后头,组成了个简陋的人力车。这么一来,满囤就不能坐到后车座上了。没办法,他只得两手把着车护手,蹲到板车的后半部分保持平衡,随着坑凹不平的土路上下颠簸。
这是他自打重生以来坐的最难受的交通工具。
少爷帮的两人打头,柱子拼命蹬着脚蹬在后头追赶,满囤两手攥着车栏,就像个准备升天的宇航员,一边要保证自己不被摔出去,一边还跟热锅上的炒豆似的随着地形颠上颠下,一刻不宁。
克生带着少梁一马当先,冲在最前边。
他们两个在村里给圈了这么一个来月,现在,除了他俩没能进到深处的后山林子,对村里其它的地方一点儿也不感兴趣。
本来今天早上,两人好不容易发现了下地劳动的乐趣,结果又被村长煞风景地推三阻四,左右就是不让进地。
不进地就不进地呗。对克生少梁来说,劳动像是难得的放风,自然是去别的村更有趣。
最好是一天去一个村的换着花样来,他们也好新鲜新鲜。
要是这些村子跟水库那边儿一样,干完农活还能下去游游泳,那他们连回家也不想了。
所以这天早上,满囤小分队就在赵庄找到了有活干的地方。
赵庄离着他们村不到六七里地。满囤并不知道,但柱子认识路,听他一说,原来赵庄跟还他们村里的好些家儿都沾亲带故的,有几家是老田头过去的学生。
因为事先带着老田头写的纸条,外加村长开出来的介绍信,四个人就被赵庄的村长分到了一块儿好地头上。
今天的活儿就是把这块儿地的玉米收回来,玉米杆儿拔掉,把地整干净就算完事儿。
这倒不是说赵庄就比张家口有钱,能雇得起人下地。主要还是老田头的纸条起了做用。
老田头的纸条交到了他的一门远房亲戚家里,上头写得明白,家里人少地多,老婶婶身子骨又弱,他就找了几个后生来给他帮忙,家里的地呢,不如就交给四个年青后头来收,收回家就会有人直接上门儿把粮食收走,老田头回来给他们结算粮款。
少梁他们当然也看过了这张字条。满囤跟他们说得明白,这会儿下地不能收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