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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要怎么办?”
“你面前的恰好是一位时间魔法师,我需要一点时间来对接时空。”阿德里希格指了指外面:“现在,轮到你们两个保护我。”
不必阿德里希格细说发生了什么,隆隆的脚步声和尖利的鸣叫已经逼近殿堂。
这个世界赖以生存的、女神身为通灵者的力量消失,所有亡灵生物失去指引灵魂的规则,完全依靠本能行事。
它们将向外来者发起攻击,并阻止暗元素的流失和通往外世界的空洞。
他们并肩走出殿堂,漫天而来的是骨翼与黑羽,沉沉逼近的是整个世界的骷髅、巫妖、夜魔组成的亡灵军队。
林维仰起头,看着断谕。
一个吻轻轻落在他额头上。
他满足地笑了起来。
巫妖手中凝成白骨长枪,身后展开巨大的翼翅,跃至半空。
他背后是骨龙,和龙背上的召唤师。
没有人比他们更熟悉彼此的战斗,那是战场生涯中刻在骨子里的记忆,于是也再没有人能像他们一样默契。
第115章 终章 ·星海()
整个世界在崩落。
地面颤抖;那原本永不沉没的弯月燃烧着,向西边的天际跌去了。
从大陆最边缘开始,土地崩塌,化作无数黑灰的雾气;变作虚空的深渊。
大预言术的结界保护沼泽中央的殿堂,林维的骨龙与另一骨龙相撞;骨翼折碎。他跃了起来;手中水晶长剑冷光璀璨,带着另一个世界的气息,劈碎巨龙的颈骨。
他在那致命的一击后向下跌落;被振翼的黑袍巫妖接住;空中转过一圈;凌厉的黑暗魔法横扫开;清出一片区域。而林维借机压制了亡灵海洋中的几头骨龙;驭使它们喷吐龙息,灼伤大片亡灵同伴。
白骨如潮汐时的海洋一浪又一浪涌来,从地面;从天上。那幽幽燃烧的灵魂之火就像灰白海水中漂浮的荧光。唯有此处殿堂发生着长久而激烈的杀戮;由两人之力支起一片暴风中的岛屿。
等到水晶长剑上遍布斑驳的破损;巫妖冷白的骨枪爬上细细的裂纹,他们在殿堂上空的中央背立着,烈风扬起衣角。
亡灵们看着前仆后继的同伴成片成片倒下,纵然是麻木已久的内心,在望向空中那两人时,也升起本能的怖惧来。
林维用手背抹去唇边鲜血,望着白骨海洋,勾唇泛起一丝笑容来。
这被血染得殷红的笑里,带着一点儿恶作剧般的邪气,像是那个时空里战场上公爵的笑容,却要轻松肆意得多。
此刻,他背后不是需要指挥与守护的帝*队,不是烈焰玫瑰的疆土,而是终于并肩作战的,用最高等级契约联系着的人。
在此一刻,他心中最后一点阴郁、厌倦与疲惫,彻彻底底消散,再无回响。
那讲述契约的典籍,扉页上烫金的文字如是说:
“你必坚固,无所惧怕。
虽有黑暗,仍像早晨。”
燃烧的弯月继续西沉,土地持续崩落,整个世界的亡灵向中央聚集,仿佛漆黑的大地上盛开灰白花朵。
那花朵中央处,战斗仍然继续,灵魂纷扬飘散,回归无垠星海。
直至长夜尽头,女神居留的殿堂升起另一种浩瀚的力量。
那力量是如此恢宏,所有灵魂在它面前,都成了一粒渺小的尘埃。
银袍的吟游诗人站在门外,那门也变了模样,庄严、华美、静默。
他转身微笑对着走进门来的两人:“大陆在向你们招手。”
饱满的黑暗元素像是孩子找到了分别已久的母亲,奔流向前,冲进门中,回返大陆。
“不能把灵魂留在这里。如果它们随着世界消失,星海就永远缺少一部分。”林维看着时空之门道。
吟游诗人:“所以,你们先两个带着女神离开。”
“那你?”
“留在这里,”他笑容温暖,“我拖住它们。希望等我坚持不下去的时候,帝国和魔法世界已经做好了完全的战争准备。”
林维怔了怔,看着他:“你要回来。”
“当然。”吟游诗人在他额头上吻了一下,随后转身走出大门,飘飘缈缈的银蓝色背影湮没在亡灵海洋中。
巫妖抱起了仍在沉睡的精灵,外貌依然年轻的她面容少女般恬静。
他们踏入大门,展现在面前的是一片银蓝色的浩瀚空间,脚下有什么在缓缓流动着,雪一样的光砂闪烁着神秘深邃的光泽。
抬头看去,天空上遍布星辰一样的光点,交错,旋转,横移。
这是时间,大陆诞生以来也仅有一个人能触碰的规则,至高之上的至高。
光河上,时空两岸架起桥梁。
出了那道门,重归来处。
不知是亡灵世界里失去了白天黑夜的概念,还是那道沟通时间的桥梁本就穿过了一段光阴,他们抵达时,帝都正值春日。
郊外田野的小径旁盛放着白和淡黄的小花,都城内夹道的松雪草与紫罗兰幽郁芬芳。
林维从街道旁卖花的小女孩手中接过洁白的花环,戴在精灵的头上。
素来安静的精灵在喷泉池的水里悄悄望了望自己的样子,淡淡的笑意点染了她的眼角。
他们把精灵交给温柔的公爵夫人照顾,然后分开,一个去往皇宫,一个去往魔法协会,开启与亡灵世界战争的准备。
是夜,巫妖回到帝都,在蒂迪斯的城堡里一眼看到百无聊赖坐在宽阔窗台上的召唤师,似乎是在看星星,修长笔直的小腿无意识晃荡着。
仆人们时不时要心惊胆战地抬头看上一眼,生怕自家娇生惯养、好不容易再次去而复返的小公爵一个不小心掉下来。
他看见月亮旁断谕的身影,招了招手,巫妖的翼翅展开,落至他身旁。
这可要把卫兵们吓坏了,刚要冲上去保护,侍卫长却拦住了他们。
他皱着眉:“刚刚那个,好像是”
仆人这边,一位有资格进入小公爵的房间打扫的年长女仆也露出了同样疑惑的神情:“那不是——少爷房间里的”
那晶棺中静静沉睡着的是白袍的魔法师。
林维拉着断谕来到晶棺前,推开棺盖。
巫妖的身影变得透明,沉入晶棺中。
暗金色的眼瞳缓缓睁开,时光与过往尘埃落定。
“那些成日赞颂美景的诗人,一定没有见过你的眼睛。”林维抚触着他的眉眼,轻轻道。
沉睡着的,终于彻底醒来。
林维把人拉到床边,揉了好一会儿,放开,道:“我要巫妖。”
在绝大多数情况下,魔法师都是会满足这个家伙有理或无理的要求的。
流窜的黑雾包裹了他的身体,片刻后散去,巫妖的身影显现出来。
林维把脑袋埋在巫妖的胸前笑了起来。
过了一会儿,不知怎么,又不满意了。
“你太凉了,”他理直气壮道:“要变回来。”
断谕无奈,再次换了一下形态。
林维还是笑着,眼睛弯起来,顺手拿起床边的酒杯,抿了几口。
酒香里掺杂的阿贝尔汁液的味道让断谕不悦地蹙了蹙眉。
他从林维手中拿走杯子。
“为什么要喝这个?”
林维心虚地眨了眨眼:“一开始睡不着,就用了这个后来就戒不掉了。”
他小心翼翼地看向断谕:“给我我难受。”
断谕被那双湿漉漉的眼睛看着,手中酒杯散发迷幻的气息。
他这才想起,这半年的时光,对自己不过是一瞬的沉睡与遗忘,对另一个人却是漫长的等待与折磨。
但他还是没有把酒杯给回去,而是准备倒掉。
林维把自己裹进被子里焦虑地扑腾了几下,然后伸出头来,声音放软道:“你先喝一下,就一下,不会上瘾的。”
银杯沾唇,短暂的幻觉使魔法师闭上眼睛,林维看着他的侧颜,只觉得心中焦躁愈抑愈多。
他问:“你看到了什么?”
不等断谕回答,就看着,认真道:“是我——是我对不对?”
他环过断谕,声音带着一惑的沙哑,在耳边低低道:“每次都是你,我看到的都是你。现在,既然你已经在这里,要戒也不是那么困难”
他趁着魔法师在听到“都是你”的时候片刻的出神,迅速拿过来酒杯,仰头全部喝下。
然后按住断谕的双肩,吻了下去。
幻觉如烟花般炸开,带来短暂的眩晕,一时间不知道自己身处何地。
他借了烈酒带来的胆量和阿贝尔带来的失神,唇角浸了一丝放纵的笑意,拉着断谕,仰倒在床上,陷进柔软的枕被里。
意识逐渐回归,分开,再靠近。
随即从耳垂处一路向下,牙齿的尖处咬在脖颈,柔软的舌尖轻轻舔吻。
林维感到了身上人略微不稳的呼吸。
他抬头看,不知是因为灯光还是酒意,那平日精致淡漠的面孔添了一份清冷的昳丽,眼中映着自己的影子,只需那眼底一点温柔——就成了泼天艳色。
他觉得自己被诱惑着,无处可逃,干脆闭了眼,伸手解开领口第一颗浅银色的纹扣。
“过来”他用唇轻轻触了那人脸颊,手指穿过微凉的柔软发丝,“我教你。”
银制烛台上灯火燃至末尾,由明亮至朦胧,喘息化作压低了的呜咽,带上一丝濒临崩溃的哭腔。
林维轻轻颤抖着,攀住那人肩背,额头抵在他肩头。
——我渴慕你,如鹿渴慕溪水。
这一年过得快极了。
黑暗元素回归,神国隐没,大陆重新开始正常的秩序。
唯一让民众们不解的是,明明已无任何外敌,帝国却开启了最高战备状态,军队赴往西部,其中甚至有魔法师的身影。
直到半年以后,一场宏大的战争拉开序幕。
战争持续近百日,人们称它为“百日战争”。
亦有人称其为“黎明之战”。
多年以后,老兵们会讲起,那是他们一生中最值得纪念的时刻,那是他们士兵生涯中面对的最强大最可怖的敌人。
此一役,惨烈至极,辉煌至极。
有不少名字,被刻入了典籍中,于时间长河里熠熠闪光。
其中最为神秘也最值得一提的是当时帝*团的实际领袖,林维蒂迪斯,世称紫罗兰公爵。
传说他极年少、极俊秀、极聪慧也极狠辣。
可惜的是,自战争结束,这位公爵就失去了踪影,不知有多少将领、士兵为之叹息。
也有传说,公爵其实与魔法有着密不可分的联系,他们甚至从魔法典籍中找到一位与那个时代的魔法世界领袖并列的召唤师,将描述一一比对,推测这两者其实是同一个人。
黄昏,夕阳的斜晖映着河水,洒下辉煌的金光。
码头喧嚣渐歇,船只回航,偶有一两艘悠悠而过,在粼粼水波中投下倒影。
宽阔运河上,一艘大船顺流而下。
林维在甲板望着前方,杰拉尔坐在他的肩头。
经过赫科尔港口,航船离开帝都,战火中飘摇的岁月远去,前方是广阔的宁静与高远的天空。
他在黄昏的风里轻咳了几声。
身旁金发的魔法师稍侧了身,挡住略凉的晚风:“回舱?”
“再看一会儿,”他望着远方橙金天际燃烧着的夕阳:“你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