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河洛微皱着眉头,上前两步,突的身子一低,单膝跪在了施勋身侧,大掌握住了他揽袖的手,低声道:“师兄,对不起。”
施勋有些疲惫的动了动,侧头看向河洛:“孙膑怎么样了?”
其实不问也知,牢中如同炼狱,历史上更是将孙膑所受的一切写的清清楚楚,而今河洛既然出现,想必一切早已成定型。
眸中带着些许不悦,河洛抿唇道:“怨憎已出,只待其亲手将髌骨取出。”
施勋猛然一怔,不可置信道:“亲手,你要他亲手取髌骨?!”
缓缓起身,河洛点头道:“怨憎髓是由孙膑自身怨恨所成,必须要他亲手取出,旁人一概不能触碰。”
河洛的面上没有丝毫动容,他双眼直视着施勋,见不到一星半点的不忍。
施勋呆愣愣的看着河洛,喃喃道:“怨憎髓……是孙膑的髌骨?”
“怪不得,怪不得。”
见河洛一副不可置否的模样,施勋有些无奈的咧了咧嘴,“那现在呢河洛,孙膑的怨憎已出,是对谁,对谁的怨憎?”
河洛沉默不语,施勋了然道:“是对你。”
起身下榻,施勋眼角状似无意的扫过门前解开的屏障,上前两步,俯身凑于河洛眼前。
河洛微有怔愣的看着施勋,英俊的面上带着些许不解,呐呐道:“师兄?”
摇了摇头,施勋叹道:“河洛,你不该什么事都瞒着我。”
脑中猛然一惊,然而却已是来不及反应,施勋在话出的瞬间将手掌紧贴于河洛心口,眸内金光乍现,霎时间,层层光晕由掌心汹涌而出,紧贴着漫入河洛体内。
那是这三天来,施勋用仅存的真气,在掌心画出的阵法。
阵法进入的瞬间便沿着静脉将河洛牢牢锁住,震惊的看向施勋,河洛暴怒道:“师兄,你要做什么!”
见河洛无法动弹,施勋缓缓收掌,吊儿郎当的冲着河洛咧嘴一笑,喃喃着向门口走去,“我要去替我师弟,承受他犯下的错误。”
木然的看着施勋由门口踏出,河洛压抑般的闭了闭眼睛,脑中杂乱声隐约响起,跨过万年之久彻响于耳边。
“师兄,你这是作何?!”
“圣人在上,我愿替我师弟,承受他犯下的任何错误……帝俊,甘愿替天承道。”
施勋如今身上真真正正是一丝真气也无,走到大牢时早已是月上中天。
漫天乌云密布,往日连绵的星河如今不见一丝踪迹,牢牢隐藏在天际之间,被乌云覆盖。
施勋来到牢前,冲着守卫打了个招呼,便直直的朝内走去。
施勋虽然被河洛关在屋中三天,不过他好歹也是魏国的大将军,虽不知河洛是以什么理由关的他,但最起码这权力却依然在握,故而也没什么人敢拦他。
牢中幽暗异常,无处不在的血腥味一刻不停的刺激着鼻囊,不过好在施勋久经沙场,对这点血腥气也不放在心里。
大牢的最后一间,隐隐约约可以看到几个人影活动,施勋缓步向前,转身站立于那间牢房之前。
牢中的几人猛的一惊,这才意识到有人进来,转头一看,连忙惊慌的跪了下来,“庞将军,庞将军怎么会来这里?!”
牢房中传来一阵慌乱的窸窣声,施勋动了动手指,缓缓抬起眼眸。
黑暗中少年苍白的面容一点点探出,孙膑发丝凌乱,往日清澈的眸中却是带着深深疲倦与看不清的雾色。
施勋细细打量了片刻,发现孙膑虽是精神不佳,但至少身上并未有动过型的痕迹,心中在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却又泛起一阵疼痛般的悲哀。
孙膑苍白的面上带着丝丝喜色,他一手抓着牢门,唇角微微勾着,“师兄,你来了,那太一果然是在骗我,我就知道!”
孙膑疲倦的眼眸微眯,投向施勋的眼神中带着极度的信任,即便是被雾气所遮掩,却也不掺着假意。
孙膑年少时从未出过鬼谷,他虽精明,然而对于施勋,心中却始终存留着深深的信任,即便是因为河洛的话稍稍起了猜疑,这份信任也未曾改变。
施勋怔怔的立于门前,脑中泛起一阵阵的抽痛,他忍耐不住的后退两步,眼眶周边不受控制的滚烫起来。
孙膑似乎意识到了什么,唇角的笑意抖着,缓缓的放了下来。
低垂着脑袋,施勋反复的抿着唇,垂眸深吸几许,半晌,轻声道:“孙膑,魏国,留你不得。”
作者有话要说:我回来啦哈哈,本文进入假期日更or隔日更期间,想找作者谈人生的小妖精可以排队站好,作者赠送香吻一枚啊么么哒!
第85章 战国十四:怨憎髓现()
孙膑似乎是完全没有听清施勋的言语,双目毫无焦距的落在空中,茫茫然的不见一丝光亮。
他微微动了动唇,表情僵硬无比,欲言却又不知该言何,最后只得尴尬的摆了摆衣袖,露出了个看似轻松的笑容,脚步小心的向前挪了挪,笑道:“师兄,你这是何意,我说过,师兄在哪我在哪,怎么又留不得我了?”
施勋抿了抿唇,他抬眸却又不看向孙膑,漆黑的眼眸映出暗牢中两点清冷烛火。
“字面上的意思。”缓缓呼出口气,施勋闭了闭眼眸,复又开口道:“孙膑,我告诉过你,我讨厌你。”
烛火明明灭灭绕过阴暗的角落,照出孙膑有些苍白的面色,施勋漠然的看着他,一如初见时那般,毫不留情的表达着自己的厌恶。
孙膑怔愣了一会儿,喃喃道:“不是的,师兄你明明……你救过我,你……”
“那是为了让你放下戒心。”勾了勾唇角,施勋冷冷道:“你打小资质就比我好,师傅更加看重你,传于你的兵法也定是与我不同,若不如此,你会将兵法写与我么?”
孙膑呆滞的听着施勋的话语,原本还带着些许暖意的眸子彻底被雾气所遮掩,透不出一丝的光亮。
少年还稍显稚嫩的脸上似乎融进了阴影一般,闪过一瞬间的扭曲。
先前牢中那几人大气不敢出的跪在后面,相互交换了下眼神,暗道这庞将军倒真是如传闻般,对自己的同门师弟不留丝毫情面。
孙膑沉默的站在牢门前,似是还带着些许期翼,轻声道:“师兄,那你又是为何接我来魏,你是在骗我,你待我很好。”
摇了摇头,施勋嘲讽道:“自作多情,接你来魏亦是为了你的兵法,如今你的兵法我已皆知,你留在魏国,便也没什么用处了。”
说完,不去看孙膑的反应,施勋异常冷静的转身走至那跪着的几人身旁,问道:“刑具呢?”
那几人面面相觑片刻,其中一人从一旁取来个弯钩似得东西,又将烧制好的道具递过,这才小心翼翼道:“将军可是要开始行刑?这刑具伤人,不若让……”
“出去。”
那几人犹犹豫豫的站起身来,吞吞吐吐的还想说些什么。
冷冷瞥了那几人一眼,施勋怒道:“全部都出去!!!”
看着那行刑的人迅速没了踪影,施勋将刑具扔进牢房中,看着孙膑毫无血色的面颊,一字一句道:“孙膑,你自己将髌骨取出来。”
看着孙膑的眸子不敢置信睁大,施勋语调不带丝毫变化,亦不带丝毫感情。
“你将髌骨取出来,我保你一条性命,送你去齐。”
双手颤抖的背在身后,施勋紧咬着牙关,冷然的注视着孙膑。
由穿越至今,他从没有像现在一样,心如刀割,冷静无比。
收回视线,孙膑极其缓慢的蹲下身子,伸手拨了拨刑具,半晌,唇角竟是挂起一丝笑意,抬眸看向施勋。
“师兄,你这又是何苦呢?”
眼中笑意温柔无比,孙膑靠向牢门,伸手碰了碰施勋紧抿的唇角,笑道:“你想要兵法,我给你,你想要我的髌骨,我给你,你想要我的命,我也给你。”
唇角一点点的勾起,孙膑轻柔道:“只有一点,你在哪我在哪。”
完全没有料到孙膑的反应,施勋怔然道:“你说什么?”
没有理会施勋的问话,孙膑反身坐于地上,仔细的观察着一个个刑具,轻飘飘道:“师兄,你想要的东西我都会给你,那你可以,可以喜欢我一些么?”
话音落下的瞬间,施勋眼前血色溅起,孙膑毫不犹豫的将铁钩刺入膝中,压抑着惨痛的闷哼。
施勋喉间翻滚着一阵阵的腥气,有些崩溃的转身走出大牢,控制不住的靠在墙边,双眼紧闭的颤抖着。
大牢内,烛火染至最后一息,映出斑驳却又森冷的阴影后终于缓缓熄灭,孙膑眼眸微眯的靠在墙边,浑身如水洗一般,他微微侧着头,有些茫然的看着被自己取出的两块髌骨。
“师兄,我什么都给你,现在,你可以喜欢我了么?”
缓缓裂开唇角,孙膑轻闭上眼眸,唇角的笑意似无奈又似固执。
小时候师兄对他很好,处处护着他,事事想着他,可逐渐的,师兄对他的态度就变了,变得冰冷,隐藏着妒意。
他不是不知,只是一厢情愿的不信,直到后来有一天,师兄的结束禁闭出来的那一刻,他突然觉得,以前的师兄又回来了。
虽然还是那副厌恶的样子,但眼中,却是含了丝柔和,他那时便知道,师兄不一样了。
可不同的是,师兄在对着另外一个人时却是更加的温柔,而他,也在偶然撞见两人之后,被心中猛然升起的嫉妒感弄得彻夜无法入睡。
年少时不懂的情感,如今却是再也不想放下。
片刻之后,刑官领着大夫匆匆进了大牢,施勋脚步虚软的步入牢中,看着孙膑的腿上被缠上一圈又一圈的白布。
孙膑陷入了短暂的昏厥,眼皮不安的煽动着,口中却又一刻不停的喃喃着不要将他送走。
施勋翻来覆去的握着手掌,颤抖的抚了抚孙膑滚烫的额头,上前将地上散着的髌骨包起,让人将孙膑抬回了自己的府上,留下了几个大夫看着。
大夫走后,施勋在牢中呆站了半晌,这才缓缓起身,走出了大牢。
晨曦由鳞次栉比的屋檐上一点点透出,逐渐染亮了整片魏国的天空,清晨鸡鸣声响起,起早的人打开挡板,将一夜的风尘吹去之后,准备起早食。
施勋顺着小道一点点的走着,走走停停,最后疲惫至极的靠坐在一处阶前。
胸口处温热隐隐传来,施勋愣了愣,伸手将怀里包裹着髌骨的布包掏出,待将布包揭开之后,两片青白透明的玉色物质散发着温润的白光缓缓映入施勋眼中。
“这便是,怨憎髓?”呆愣的看着那玉髓,施勋落寞道:“你又有何作用?”
“怨恨之力,堪比千军万马。”低沉的声音在耳边漠然响起,施勋抿了抿唇,反手将布包塞回怀中,转头看向河洛。
河洛微蹙着眉,看着施勋一身狼狈的坐在台阶上,无奈道:“师兄,怎么在这坐着,为何不回去。”
施勋上下打量了河洛一会儿,抿唇道:“阵法解开了?”
皱了皱眉头,河洛面无表情道:“师兄,你此次做法太过莽撞。”
“莽撞?”嗤笑一声,施勋看着河洛,缓缓道:“我只是不想让我的爱人在我不知道的情况下受到任何伤害。”
眼神微微一凝,河洛叹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