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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贤一应下。
“有人不服气也是正常,但至少四位红衣大主教不会刁难于你,其他的人我希望你能自己解决,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候道明寺不会出手,你明白吗?”
贤一更加恭谨弯下了身,说道:“是,弟子明白。”
屋内的木桌是用木板简陋拼成,已经不知道存在了多少年岁,原本粗糙的表面早已经被历代的主人用手磨平的光滑。
道藏的手放在桌子上,手背上的皮肤竟然看上去更加苍老不堪,也没有半点力量。
可纵使这样,还是没有人敢轻视他,因为这寻常又难看的一双手,只要五指掐动便能知天下事,比战场上万人斩的屠刀还要更加恐怖。
“你这件黄色的僧袍要一直穿着,关键时刻能保你安危。”道藏说道:“还有,你明日之后一举一动都会落在无数人眼中,除了在山上以外,切记不能使用踏天步。”
“知道了。”
“南宫天圣依旧会待在宫里面,你不要和他有接触,虽然他也是无法修行的凡人,但大长老有时能感受到皇宫内有一股强大的气息,不得不提防。”道藏说道。
话音落下,房门被推开,是伟正正端着两杯热茶走了进来。
茶水上升起热气如同浓雾一般,漂浮像空中后便缓缓消散,道藏端起茶杯抿了一口,起身朝外走去。
“这段日子你就留在宫里面,安心跟着三长老学习,我要你去做的那件事情时候到了自然会去通知你。”
贤一合十行礼目送道藏离开在了视线之中,又忍不住在心中叹了一口气。
时间很快过去,眨眼便是一天以后。
这天清晨,城东四十七巷巷尾卖胡辣汤的大婶解下了身上肮脏的围裙,换上去年过年时候买的一身新衣裳,拖着醉宿的丈夫往南边城外走去。
因为离目的地有些远的缘故,所以他们两人一大早便起了床,但此时此刻街道上仍然有很多身影。
“都怪你这死鬼,要你别喝酒早点睡,你偏偏不听。待会要是抢不到好的位置,你半年都别想上老娘的床。”
丈夫面露苦色,仿佛这种惩罚对他来说是最大的极刑,连忙好言求饶。
伟正正与唐君墨从道明山下来,身后还跟着仁生与苏怡。他们也要去城南,沿途想买一些早点填填肚子,却只看见大大小小的铺子外都挂上了休业的牌子,无论是酒楼客栈都像商量好了一般,尽数暂停营业。
街道上随处可见人影,无论贩夫走卒,都换上了自己认为最体面的衣裳,甚至都连夜将身上的污渍清洗干净。
若是存心刁难,仍然能从他们身上指出毛病,但这却已经是这些人能做到的最好。
今天是个大日子,满城的人都朝着一个方向涌去,像是朝圣一般。
伟正正也感觉脸上沾了荣光,但正因为两者太过熟悉,才不会表现出那种狂热。
两者之间并不冲突,甚至他还有些不满,埋怨说道:“这些人是疯了不成?都不做生意了?”
唐君墨点点头,犹有同感说道:“我看就是疯了。”
“让让,让让!”伟正正还未说话,身后传来几道豪迈的叫喊声,还不待扭过头去便有一个人与他插肩而过,横冲直撞往前跑去。
那人满身横肉,身材高大,体形比伟正正还要大上一圈。伟正正是修行者,虽说无恙,但还是被撞了一个踉跄。
唐君墨同情的拍了拍他的肩膀,指着前方说道:“你看,又疯了一个。”
仁生牵着苏怡的手跟了上来,说道:“走吧,靠近一点看的清楚。”
伟正正摆手,说道:“不急不急,我打听过了,祭天仪式结束后是新皇登基,最后才轮到二师兄。”
话虽如此,几人还是继续朝着城南走去,脚步看上去不急不缓,但事实上速度并不慢。
“你这体形要抢个好位置还有些麻烦。”唐君墨调侃了一句,又接着说道:“那个九岁的小皇帝叫什么来着?南宫顺仪?”
伟正正说道:“好像是这个名字,也不知道陛下怎么想的,就不怕另外两位皇子打起来?”
两人的声音刻意压低,唐君墨说道:“不会,若只是立了太子,其余两人还能争一争,但现在陛下直接将龙椅传给三皇子,等于是已成定局,支持另外两位的那些大臣不是蠢货,一定会立刻表明立场。这样一来,还怎么争?”
两人时而聊着国家大事,下一刻又将话题转到中午去哪吃饭,不用多时,终于是望见了那座祭坛。
第二百三十一章 吾皇盛世()
在比今日清晨还要更早一些的时候,天还未亮贤一便下了山,往皇宫的方向走去。
面前的这道大门沉默而坚定地存在了无数个岁月,经历不知多少朝代,能清晰可见岁月在上面留下的斑驳痕迹。
大门敞开,门后灯火通明,明亮的光芒被白玉瓷砖反射出,像是一条神道。
贤一摇了摇头,往前继续走出几步后停了下来,因为有一位身穿红衣的女子拦住了去路。
“我今天很赶时间,有什么事情能不能缓缓再说?”贤一说道。
红衣面无表情,依旧站在宫门前。
贤一指着宫内,说道:“国师大人还在里面等我,昨天不是说好了,等我忙完事情再去带你找红果叶?”
无人应话,贤一狠狠说道:“别以为地榜第一我就不敢动手,我跟你说,惹急了我我连自己都打。”
“打败我你就能过去。”红衣语气冷漠,开口说道。
贤一讪笑两声,说道:“有话好好说,你要知道我可不是害怕你,只要我大喊一声救命我师叔祖立刻就会赶到,莫非你还能是他的对手?”
紧接着贤一语气心长说道:“我们出家人最讲究一个缘字,你我二人相遇便是有缘,万万不要伤了和气。”
红衣沉默,一时间场间的气氛有些僵持,陷入了进退两难的局面。
贤一有些恼怒,说道:“你到底想怎么样?你什么话都不说就跟傻子一样拦着我,我怎么能知道你打的什么主意?”
“你不能当国师。”红衣突然开口说道。
贤一愣住,要安稳坐在墨玉神座上自然会遇到困难,这也能理解,但这件事情又关你红衣什么事?昨天夜里虽说两人不是把酒言欢,却也并肩作战过,算得上半个战友,莫非是睡一觉给睡糊涂了,翻脸不认人不成?
“为什么?”贤一茫然问道。
红衣没有说话,脑袋也低下了几分,似乎有些难以启齿。
按道理来说这种模样万万不会出现在她身上,这只能说明她阻止贤一的那个理由连自己都无法说服。
“如果你成了国师,我再请你办事,有点说不过去。”
贤一等待片刻后听到了这个答案,险先跳起来破开大骂,指着红衣喊道:“这算是个什么理由!你要再拦住我去路,当心我不留情面!”
话虽如此,但实际上两人真的没有什么情谊可言,只看见红衣脸色一冷,抬手将别在腰间的长剑抽出。
“你敢上前一步。”
贤一气极反笑,正打算上前时,感应到一股庞大的气息从宫内散出,从天而降笼罩了下来。
顿时间红衣无法动弹,自然再也不能拦住贤一。
“来啊,来打架啊。”贤一朝着宫内走去,不忘回过头挑衅两句:“我可是给过你机会了,你不敢来那我就走了?”
。。。
在长安城往南数十里外,有一处能容纳上十万人的空地,空地中央有一人高的圆形石台,上面刻着无数神秘的线条,在白日时分都隐约能看见有光芒流动。
这是一座祭坛,用作祭天。
仪式要等到正午时分才开始,但台下十丈开外已经围满了民众,更有数百名羽林军在维持秩序。
祭坛最下方跪拜着满朝身穿朝服的文武官员,低头望着身下还有些湿粘的泥土,沉默不语。
事实上不仅仅是他们,连整片空地上都没有半分嘈杂的声音,在这种场合无人敢议论,生怕破坏了这神圣的一刻。
时间过了很久,那些跪拜的官员和信徒早已经双腿发麻没有了知觉,却还是不肯动弹。
所幸的是,暴雨过后今日是个大晴天,野草间和泥土上沾着的雨露被迅速蒸发,甚至时不时还会吹过几缕清凉的山风,带走一些燥热。
终于,有一位年迈却并不显得死寂的老人,缓缓踏着石阶,走到了祭坛最中央。
老人身穿华贵长袍,手持金铸禅杖,每一步落在石台上都会让那些泛着光的神秘线条更加明亮一分,直到有一道大阵升起,无数的光芒自下而上,刺穿了云霄。
这是仪式的开始,立即有八位身穿蓝袍的神官上前,将双手托着的一颗巨大的晶石镶入石台边缘的孔洞中。
光芒更甚,隐约组成了一副复杂的图案,中间还有一个个的金色字符升起,随着往苍穹飘去。
千尺全身被这些光芒笼罩,要眯着眼睛很认真地打量,才能看见他的身影。
祭天,便是祷告。
这个时候,千尺缓缓弯下身躯跪伏在石台上,神情愈发肃穆而显得虔诚。
他脸上的那些皱纹仿佛又深了一分,如一柄锋利的柴刀砍在一株千年古树上,每次落下都会多出一道丑陋的疤痕。
千尺唇齿微张,发出的声音无比微弱,却清晰传入了每一人的耳中。
“上天吾苍,恤我生民兮,俯罩四疆。”
“孕千古之灵气兮,育数代之雄皇。使江河之长流兮,润戾气之乖张。起峰峦之叠嶂兮,定海内之规量。”
。。。
“令红日之高悬兮,普万物于苍茫。荡污浊于海内兮,指日月为阴阳。加忠义于万物兮,布仁化于八荒。降大才于寰宇兮,治乱世于惶惶。”
祭坛上响起的声音像是一道涟漪般,不停朝着四周扩散,渐渐传遍了整个天地间。
这篇祭文很长,但没有人表露出不耐烦的神色,反而感觉身心越来越宁静,犹如在酷热的夏天躲进了阴凉的地窖中,连身体上的每一寸肌肤都舒缓了下来。
“敬哉!上天吾苍,哀尔生民,紧锁天狼,勿使生灵之涂炭,当禁妖物之狂猖。然后出龙凤以示祥瑞,使佳物富而民康。吾辈敬尔于惶惶,祈停銮驾,享我蒸尝。”
“愿斯愿之圣听兮,哀生民而周章。”
祭坛上镶嵌的那八颗晶石的光泽越来越暗,仿佛随时要熄灭。
直到此时,诵念祭文祷告上苍的仪式终于结束,只见千尺额头触地,缓缓道出最后一句话。
“我诚恳而卑微的发出请求,请继续庇护您亿万子民,让我们永生永世供奉,直至下个大轮回世代的到来。”
千尺握起九锡禅杖重新站起,而他四周的那些光芒也逐渐散去,重新回归到了石台上的那些线条中。
最庄严而不容打扰的时间已经过去,台下跪拜的那些人依旧没有发出喧嚣,胆子大的一些人却已经悄悄抬起了头,用余光瞥向祭坛上。
好奇心是人类的弱点,往往能惹出无法承受的祸端,但一旦战胜了理智后,就会开始变得无畏起来。
台下的这些人,包括仁生及他的三位师弟,都想知道这位有史以来最年轻的皇帝陛下是什么模样。
也就是这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