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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捧起酒壶，痛饮了一口，压下了些许血气。
“傅九尘，我所识后辈之中，你算得一号人物。”沈凝竹喝道，语气软了下来，“小女娃儿，你眼光不错。”
“呃。”脚下的朱由崧抗不住压力，轻轻哼了一声。
“朱由崧，你是世子，给福王跪，给皇帝跪，不用跪我。”沈凝竹冷冷说道。
朱由崧身体猛地一抖，仍是不敢动。
“鬼捕。名字不错。你下令吧，将我的名字加上去，从今日始，我叫沈凌。”沈凝竹说道。
“呸，邪魔一个，也配叫神灵。”傅九尘啐了一口，牵动五脏六腑，又吐了口血。
尤梓馨深深后悔来王府，原本以为攻其不意，却让傅九尘身受重伤，将小命搭上。只是这沈凝竹，又怎么出了血穴？既然她出了血穴，又怎么不呆在仙域受人敬仰？偏偏跑到洛阳来。
沈凝竹哼了一声，并不说话。
朱由崧这才慢慢站起，头不敢抬，“仙尊有令，莫敢不从。我先给仙尊挂上鬼捕，待父王回府，一定给仙尊正名。”
原本想将傅、尤二人一网打尽的想法，登时被沈凝竹的突然出现打破。若是不听话，傅九尘便是前车之鉴。只怕他吕志元没有抗衡魔尊的实力。
“你好好做你的世子，我便做鬼捕。”沈凝竹笑着垂眼看他，“你乖乖听我调派，我便让你好好享用应得的荣华富贵。”
她大摇大摆，走到尤梓馨的面前，扯住她的手臂，“府邸在何处？带我去！”
哪里管傅九尘死活，生拉硬拽将尤梓馨扯上半空，飞遁而去。
朱由崧松了口大气，看着不住喘息的傅九尘，“来人，送傅鬼捕回府。整理一下，找人修缮。”
沈凝竹重现洛阳，这尊大佛自己还是客客气气供奉起来的好。
就连火枪，也不能将她奈何。
再说傅九书，与慕燕婷送走其弟，一路上竟无半点凶险。他二人见洛阳城并无肃杀之气，料想吕志元竟是有意放之，精神放松，谈笑风生，在小摊上吃些早膳。
傅九书闻着油烙馍的香味，看着碗里的牛肉胡辣汤，听着小贩的叫卖声，笑出声来，“说到宫廷御锦汤，各地均有，唯有中原一带，味道独特，辛辣入口，别的地方没这个味道。”
慕燕婷见他喝汤甚是文雅，微微一笑，“哥哥不像喝汤的，倒像是用饭，这般小心谨慎。我家老爷喝汤，吸溜便是一大碗。”
傅九书笑笑，夹起油烙馍，瞅了瞅，“这油烙馍，在北方唤作油条，个头要比这个长，也要重些，一样酥脆好吃。”
他冲她使了眼色，“你瞧对面豆腐脑的摊儿么？百余年前，那是我卖烧饼的地儿，因为街头，便是一家客栈，想不到百年后物是人非了。”
“哥哥是仙人，自然活的长。”慕燕婷用勺子喝了一口。
“燕婷，你想修炼仙术么？”他说完，神色却一黯，“可惜，我不再是至尊上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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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4章 入境随俗（）
慕燕婷喝了口汤，恬静脸庞微笑，“哥哥，修炼仙术为了什么？”
“自然是成仙。”傅九书回道，“你不想成仙么？”
“嗯。若哥哥渡劫成仙，再过百年，所识之人，皆已轮回，物是人非。唯独剩哥哥一仙人，还能做些什么？”慕燕婷睁着大眼，看着傅九书，闭嘴轻轻咀嚼食物。
“呃，这个。。。”傅九书一怔。
修炼仙术，为达臻镜，成为剑仙，是他毕生所愿。可是慕燕婷一句话，竟然无法辩驳回答。
成仙之后，若是身边认识的人都死绝了，还有什么可玩的？
“哥哥也无法回答，做仙人有何好处。我倒认为，还是做人的好，每一世遭遇千奇百怪，七情六欲，便如这胡辣汤，若是不带牛肉，不含辛辣，只是汤水，哥哥还喝得滋滋有味么？”
“做了仙人，想要什么就有什么，想做什么便做什么，长生不老，容颜常驻，比起人，更加逍遥自在啊。”傅九书想了一阵说道。
“逍遥么？走到路上是不认识的人，独自看人间百态，花开花落，这便是自在？”
傅九书盯着碗中剩汤，沉默不语。
慕燕婷给他碗里夹了一根油烙馍，“还是这般有意思，我与哥哥吃饭，回头加上嫂嫂。一大家子其乐融融，有说又笑，比神仙强。”
傅九书额头见汗，一张刀削的俊脸沉下，“妹妹说的。。。也是道理。。。。。。”
虽然她肉体凡胎，不过一个寻常人，自己无法辩驳，甚至心中隐隐觉得，她说的竟是对的。
“妹妹所言，颇有禅机。为兄见识短了。”傅九书答道。
“什么禅，什么短，哥哥折煞我，我们好好喝汤，哥哥回家，还要和夜叉蛤蟆的嫂嫂吵架呢，吃饱吵架才有劲儿。”慕燕婷笑道。
傅九书被她逗笑，“好！说的对！骂得那夜叉还不了口。”
慕燕婷轻笑不语，世间愿和女人斗嘴的，只怕只有面前的这位哥哥了，未免太过小气。想到他说曾在这里卖烧饼，也是穷苦出身，少不了市井之气，也就释然。
两人边吃边笑，似乎又近了一层。
一拨衙役走过，为首的正是曹德寿，挨着摊儿正在收税，他瞧得眼熟，凑了过来，“大人在此啊，让我好找。”急忙招呼身边衙役，免了这胡辣汤摊位的税。
“你们听着，这是尤鬼捕的心腹秦大人。以后可要都给我长眼！”曹德寿呼喝一句，“去收他家吧！”看着手下衙役们纷纷冲傅九书行礼，去其他摊位收钱，也弯腰冲傅九书行了一礼，“秦大人要是爱喝胡辣汤，我差人天天送到府上去。”
“不用了。”傅九书淡淡回道。
“世子发榜，尤鬼捕、傅鬼捕、沈鬼捕剿灭叛贼有功，还请秦大人，日后多给个方便。”他递上一个纸包。
傅九书一愣，什么沈鬼捕？
见他恭敬将纸包递到面前，咳了一声。伸出左手，不接纸包，头歪一边，在右臂上拍了拍。
慕燕婷轻启朱唇，“曹大人，我家哥哥只是辅佐尤鬼捕，算不得什么官，你一口一个大人，叫人听去，可要说我哥的闲话。”
曹德寿恍然，原来递错了地方。急忙双手冲着慕燕婷奉上，“是小的嘴巴臭，以后再不叫了。大人人中龙，迟早都是要做大人的，我总不能秦哥，秦哥的叫吧。”
傅九书面上一寒，“我也姓傅！”
“好吧，”慕燕婷伸手接过纸包，“曹大人，这洛阳城的治安，还得靠你，有了麻烦事，我哥哥能帮衬的就帮衬，帮衬不了的，还少不了大人给兜圆了。”
曹德寿见她收下银票，立即陪上了笑脸，“这个自然，秦，不，傅哥哥府上有事，我曹德寿两肋插刀！万死不辞！”
他寒暄几句，借着巡逻之名，离开了。
“哥哥怪我么？”慕燕婷将纸包收好。
傅九书笑着放下碗站起，没有回答。慕燕婷伸手入袋，取些零钱，正要递给那卖饭的小贩，那人凑了过来，“两位恩人，以后要喝汤，随时便来，不要钱。”
傅九书见他憋红了脸，是个老实人，想给自己说些好话，却没词儿，便点头道：“好。”
他精明，却喜欢人老实。慕燕婷是个例外，傅九尘，也是例外。尤梓馨，更是例外。
“哥哥，你如今才有了哥哥味儿。”慕燕婷走在他身侧说道。
“为什么？”
“你请我吃饭，又给我钱。”慕燕婷笑道。
“那你还不赶紧把我当财神爷一样供起来？”傅九书低垂着眼一撇嘴，“早看出你爱钱。”
阳光照在他白衫上，使得他感到一阵暖意，这洛阳城，总算不似上次离开时那般寒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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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5章 忌惮万分（）
慕燕婷收起笑容，作势便跪，“哥哥，我有事求你。”
傅九书急忙伸出右手，将她拉起，“你尽管说，我都给你办到。”
慕燕婷看了他眼色，“我这件事，会让哥哥为难。李府上下，无端受了牵连，除我一人外，无一幸免。我想。。。安葬他们。”
她盯着傅九书的脸，他修炼已近百年，适才那曹德寿又唤他姓，想必就是祠堂灵牌上的秦氏兄弟其中一位。加上李府上太太爷是赘婿，本也姓秦。
这其中缘由，已经呼之欲出。
傅九书呼了口气，走了几步，终于说道：“你自己看着办吧。不过，我不参与。”
慕燕婷大喜，赞道：“哥哥仁厚。”
傅九书苦笑，还是第一次听到别人用这个词来夸赞自己。
路过街头，只见一群人围着榜文告示，议论昨夜洛阳城之乱。世子朱由崧力挽狂澜，平定王府军士哗变，重赏几位鬼捕。
傅九书俊眉不展，吕志元扮了那世子朱由崧，理应将自己一行人赶尽杀绝才是，怎么会感激重赏？问题出在姓沈的鬼捕身上。
这沈鬼捕定然令吕志元忌惮万分。威迫之下，他不敢加害。
这个人是谁？仙域之中，谁还姓沈？
他想到一人，不禁面露喜色，冲着慕燕婷说道：“我们回傅府，来了一位老朋友。是我的前辈，妹妹，你可知洛阳哪家茶庄茶叶最香？”
定是无恨阁的沈逸仙到了。
说起这位师叔，傅九书一直喜欢，既然上门来，求他护佑，定然能护着所有人安全无恙。
不知道徒弟解天聪，是否一同前来？
他欣喜无限，买了上等茶叶二两，兴冲冲和慕燕婷回府。
傅府门前，已是满目疮痍，他跨过门口，细看被尤梓馨一招套路击破的大门，白墙壁上裂痕满布，有几道裂开甚远，不得不服。
一队王府士兵围在轿前，回头见傅、慕两人踏进门来。为首的武官急忙行礼，“我等奉命将傅鬼捕送回府上，在此等候。不知道是不是需要找大夫前来？”
“不用，有劳诸位了。”傅九书大手一挥，笑道。
“慢着！”阴寒之声入耳，傅九书猛地一沉。
青袍闪动，一个艳丽女子顷刻到了自己面前，“你是谁？”
傅九书见面前的女子，身形如同鬼魅，一张面孔虽美艳到了极致，但双目寒光刺人，一双手干瘦如骨，不禁吸了口凉气。
他不动声色，行了一礼，“我是尤鬼捕的副手，叫秦二。”
“哦，既然知道我是鬼捕，为何不拜？”
傅九书见她魄力十足，急忙拜下，“秦二不知大人回到府上，还请恕罪。”
慕燕婷见哥哥拜倒，也盈盈跪在一旁。
王府士兵见沈鬼捕官架子十足，扭过头去，没有再看，那武官更是哼了一声。
一个鬼捕，充其量也就是半个捕快。还当做天王老子不成。
“你们不拜我么？”女子冲着王府士兵喝道。
“你是把自己当了世子？”武官哈哈一笑，“你要是皇亲国戚，老子就拜你。”
几人一同笑出声来，“不过是一个捕快，简直笑话。”
女人冷笑，“你们世子见到我，只怕拜的慢了。你们竟然不拜？可见你们活着，连心都没长。”
“说的不错，我等做官，为的是功名利禄，为的是大明昌盛，这年头还要心做什么。”武官狂妄的说道，“沈鬼捕，看你长的漂亮，奉承一句，你别不识抬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