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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突然伏在枕上，放声痛哭起来。
林诗音心已碎了，整个人已崩溃。
她只觉再也支持不住，终于倒了下去，倒在身后的椅子上。
“这孩子若是他的儿子，他若是我的丈夫……”这念头，她连想都不敢去想，但在她心底深处，她又何尝没有偷偷想过？
不幸的父母，生出来的孩子更不幸，更痛苦……但错的只是父母，孩子并没错，为什么也要跟着受惩罚，跟着受苦！
林诗音挣扎着爬起，扑在她儿子身上，泪如雨下，嗄声道：“孩子，我对不起你，对不起你……像我们这样的父母，做我们的孩子实在不容易……”
窗外忽然传入一声凄凉而沉重的叹息，一人哽咽着道：“诗音，你并没有对不起他，是我对不起你……对不起你们。”
龙啸云。
以前见过他的人，绝对想不到，他也会变得如此狼狈，如此憔悴。此时，他就站在门口，竟似没有勇气走进这屋子。
龙小云抬起头，嘴唇动了动，仿佛想唤他一声：“爹。”却没有发出声音来！
龙啸云长长叹了口气：“我知道，你不愿做我的儿子。”
林诗音猝然回首。
龙啸云目光转向她，黯然道：“我也知道，你不愿做我的妻子，我这人活着本就是多余的。”
林诗音道：“你……”
龙啸云不让她说话，又道：“可是，我却一心要做你们的好父亲、好丈夫，只不过……看来我并没有做好，我什么事都做错了。”
林诗音瞧着他。
龙啸云本是个最讲究衣着，最着意修饰的人，本来也是个相貌堂堂的男子汉，永远都生气勃勃。
但现在呢？
林诗音心里忽也涌起一种怜惜之意，黯然道：“我也对不起你，我也没有做你的好妻子……”
龙啸云笑了笑，笑得很凄凉，缓缓道：“这不能怪你，只怪我……我若没有遇见你，没有遇见李寻欢，没有遇见叶笙，你们全都不会变成这样子，全都会很幸福。”
可是，他自己的命运，岂非也是因此而改变的？
他若没有遇到李寻欢，岂非也不会变成这样子？
林诗音泪又流下，道：“无论你做过什么事，你至少也是为了要保护你的家，保护你的妻子，所以……你也没有错，我绝不能怪你。”
龙啸云凄然笑道：“也许我们都没有错，那么错的是谁呢？”
林诗音目光茫然，遥视着窗外的风雨，喃喃道：“错的是谁呢……错的是谁呢？”
她也无法回答。
没有人能回答。
世界上本就有许多事，是人们无法解释，也无法回答的。
龙啸云缓缓道：“我本不想再来见你们的，这次你出来，我就知道，你已下了决心要离开我，所以我既没有劝你留下，也不想求你回去，因为……”
他长叹，流泪道：“我自己也知道，我所做的那些事，不但令你伤心，也令你失望，但我还是忍不住要偷偷地跟你们出来，只要能远远看你们一眼，我就满足。”
林诗音失声痛哭：“求求你不要再说了，求求你……”
龙啸云慢慢地点了点头：“我的确不该再说了，因为现在无论说什么，都已太迟。”
林诗音流泪道：“你知道，我欠李寻欢的太多，我不能眼看着叶笙死。”
龙啸云道：“我也欠李寻欢的，欠得更多，所以，有些事，你应该让我去做。”似已下了决心，忽然大步走过去。
林诗音嗄声道：“你想做什么？你难道……”
龙啸云忽然出手，点了她的穴道，咬着牙道：“你不能死，也不应该死！该死的是我……我活着，大家都痛苦，我死了，你们反而能好好地活下去。”
他一把攫起那本用油纸包着的《怜花宝典》，人已冲了出去。
只听他的话声自风中远远传来，道：“孩子，好好照顾你的母亲，至于我这父亲……你承不承认，都没关系。”
龙小云瞪大了眼睛，望着门外的风雨。
他已不再流泪，但他的那种眼神，却比流泪更令人心碎。
也不知过了多久，他忽然放声大呼：“我承认！只有你才是我的父亲，我也只愿意做你的儿子！除了你，什么人我都不要，无论什么人……”
这是儿子对父亲的忏悔，也是父子间独有的感情，世上绝没有任何事能代替。
只可惜，做父亲的已听不到了。
（本章完）
第259章 赎罪（）
只要是人，都有觉悟的时候。
纵然他觉悟只不过是因为已被逼得走投无路，也还是同样值得尊敬。
血浓于水，只有血才能洗清一切羞侮，一切仇恨。生命的归宿是血，但新的生命，也正是在血中诞生的。
这是一座很广阔的庄院，看来和别的豪富人家的庄院，也并没有什么两样。但你只要走得近些，一走上大门前的石阶，你就会立刻觉得有种阴森森的杀气，令人不寒而栗。
而这里，正是金钱帮的总舵。
龙啸云已走上了石阶。院子里静悄悄的，仿佛连一个人都没有，但他一踏上石阶，忽然间就有十几个人好像幽灵般出现了。
是十八个黄衣人，龙啸云根本无法分辨他们的面目。但这并不重要，因为他根本不必分辨这些人的面目……所有金钱帮的属下，几乎都是完全一样的。
他们都没有嘴，因为他们根本不说话，纵然说话，也都是上官金虹的声音。他们没有眼睛，因为他们根本不用看。他们能看得到，也全都是上官金虹要他们看的。
他们只有一个很小的耳朵，因为他们只听得见上官金虹—个人的声音。他们都没有灵魂，但每个人的四肢都很灵敏，在一刹那间，就已将龙啸云围住。
龙啸云长长吸了口气：“看来金钱帮的总舵果然在这里。”
有人道：“你是谁？来干什么？”
龙啸云道：“找人。”
有人道：“找谁？”
龙啸云道：“你们的帮主上官金虹，是不是已回来了？”
上官金虹这个名字，就似有一种神奇的魔力，他们的态度立刻改变了些：“帮主已回来了，请问足下……”
龙啸云道：“我要见他，有样东西想送给他。”
“请稍候，帮主现在不见客。”
龙啸云又吐出一口气：“上官金虹是不是在里面？”
“是。”
龙啸云道：“那么，我现在就要见他。”
“请问尊姓大名？”
龙啸云厉声道：“姓龙，我有一样极重要的东西，现在非交给他不可。你们若是耽误了大事，这责任谁能担当得起？”
“姓龙……前两天要和帮主结拜的，莫非就是你？”
龙啸云道：“是。”
就在两天前，他终于将胡疯子胡不归请了来，再以和上官金虹结拜为条件，让胡不归出手，擒住叶笙，交给上官金虹……不过，被上官金虹拒绝了。
“是”字刚出口，寒光已飞起。
一把刀，两柄剑，同时宛如闪电般向他刺了过来。
龙啸云大怒道：“你们这是干什么？”喝声虽响亮，却没有人再听，也没有人再回答。
龙啸云狂吼，挥拳。他的武功并不弱，拳法刚猛迅急，一拳击出，虎虎生威。
但是，他只有一双拳，而对方的兵刃却有二十二件……其中有钩、双剑、双鞭、双笔。
笔最短，也最险，使的赫然正是昔日“生死判”嫡传的打穴心法，这人在兵器谱中的排名，绝不会在“风雨双流星”向松之下。
剑是松纹剑，剑法隐然有古意，出手萧疏，竟在剑先。当代使剑的高手，绝不会有十人以上能胜得过他。
但是，最狠的还是刀。九环刀，环声一震一销魂，七刀劈下，刀风已笼罩龙啸云。
判官笔就要打上龙啸云的穴道。
这些兵器一落在他的身上，他非但不会有呼声，也不会呻吟，因为他的喉管必定会被刺穿，声带也会被砍断。
那时，龙啸云必定死不瞑目。
他本是为了求死而来，可是这些人为什么不让他见上官金虹一面？
因为，“看到龙啸云就杀”，这是上官金虹的命令！因为，无论什么人，都不能让他走进这院子一步！这也是上官金虹的命令！上官金虹永远令出如山！
此情此景，龙啸云必死无疑！
但，就在此时，一道身影瞬间出现在龙啸云的身边，掌心在他的脊背轻轻一拍。耀眼金光闪现，那些兵器就再也砍不下去。
龙啸云愣住，又是惭愧，又是欢喜，喃喃道：“想不到……想不到……”
他确实想不到。
因为，在这危急关头救下他的，正是叶笙！
就因为叶笙是李寻欢的徒弟，他就一次又一次地陷害叶笙，但此时救下他的，竟然是叶笙……他和他师父，分明就是同一类人！
叶笙微微一笑，双手挥动，食指和中指轻轻一夹。他似乎没用什么力气，但偏偏那些人的兵器都断掉了。
他离开地下室之后，很快就找到了林诗音，暗中保护她。林诗音、龙小云和龙啸云的对话，他自然也听见了，就跟了过来。
虽然他以前很不喜欢龙啸云这个人，原本不打算救他的，但是此刻看见他遇到危险，还是忍不住出手了。
他一出手，战斗立即停止。
十八个黄衣人，定定地盯着叶笙的手，忽然瑟瑟发抖起来。其实，他们并不胆小，也不怕死，但是此刻一看到叶笙的手，他们就忍不住从心底颤栗。
那是恶魔的手！叶笙……他简直就不是人！
“既然你们不打，我就不奉陪了。”叶笙淡然一笑，拍了拍龙啸云的肩膀，“走吧，我带你回家。放心吧，我自己的事情，我会搞定，你们无须担心。”
龙啸云轻吁了一口气，凝望着叶笙的背影，沉默了一会儿，这才快步跟上。不管怎样，能够活着，始终是一件好事。
走了一段路之后，他从怀里取出那本用油纸包着的《怜花宝典》，交给叶笙，轻声道：“这是你师父的，现在我把它交给你了。”
“好。”叶笙也不矫情，接过这本《怜花宝典》，将它送入通天塔中，妥善保管，迟点再慢慢研究。
现在，龙啸云还不安全，因为金钱帮的人只要一见到他，就会下杀手。这是上官金虹的命令，只要上官金虹还活着，这命令就会绝对有效。
因此，叶笙将龙啸云送回家之后，马上将他们一家人暂时转移到通天塔中，等到上官金虹死了，再放他们出来。
这一天，想必已不会太远。
十月初一，就是叶笙和上官金虹决斗的日子！
林诗音见到龙啸云的时候，自然是既诧异，又欣慰，眼泪无声地流了下来。
不管龙啸云以前做过什么，但他始终是孩子的父亲，是她的丈夫，而且他也已为他过去的所作所为赎罪。
回来就好。
“……爹！”龙小云再次见到龙啸云的时候，眼泪就再也抑制不住。
他原本以为，龙啸云这一去，必死无疑，却想不到他竟然还能活着……而救了龙啸云的人，竟然就是叶笙！
这实在是龙小云万万想不到的……就算以前他再怎么痛恨李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