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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嗨,娘子不必吓唬小生。您如有奇冤,小生可以为您效力。”我学着古人的口吻,酸溜溜地说了一句。
这一说,女子身影真的落下来了,说:“你我萍水相逢,怎敢贸然以大事相托呢?然而九泉之下的枯骨,这么多年了,舌头缩不回去,绳套也脱不掉,实在是苦不堪言。求求您,让主人砍断这屋梁,烧掉它,您对我就恩重如山了。”
“小事一桩,我马上去办。”我微笑着点头答应,影子也就消失了。
我就招呼店主人来,打听这是怎么回事。
店主人叹气着说:“十多年前,这里是梅家的住宅。一天夜里,小偷进来,被梅家逮住了,送到县府里交给典史。
不料典史接受了小偷的三百文钱贿赂,竟然诬陷梅家女儿与小偷通奸,要把梅女拘上大堂,让法医检验。梅女听说后,就上吊死了。
不久,梅家夫妇也相继去世,宅院就归了我。这些年,旅客常说见鬼见怪的,可总也没法儿让它安静下来。”
我便把吊死鬼的要求转达给店主人。
店主人一盘算,拆掉房顶换大梁,耗资太大,负担不起,面有难色。我便慷慨解囊相助,完成了这项工程。修好之后,我依旧住在这座房子里。
夜间,梅女来了,翩翩然一个万福,向我表示感谢。言谈之间,喜气洋洋,举手投足,窈窕轻盈,原来是个十分秀气的姑娘。
我不禁油然而生爱慕之心,梅女却凄然而又羞涩地说:“鬼的阴气,对您是有害的。再说这样私合,我生前的耻辱,岂不是淘尽两江之水也洗不清了吗?咱们将来肯定会美满地结合,现在还不到时候。”
我忙问:“要到什么时候?”
梅女嫣然一笑,不再作声。
我说:“喝点酒吧?”
梅女摇头:“我不会饮酒。”
我不禁笑起来:“面对美人,光是默默地对着眼儿看,又有什么味道啊!”
梅女说:“我生平的喜好,只有下打马棋。可是只两人下,也不热闹。再说深更半夜的,也没处去找棋盘。的确,长夜也够难打发的,那我就跟您玩翻线花的游戏吧。”
我只好依她,一起促膝盘坐,我叉开手指,梅女翻弄起来。真没想到,这小小玩艺儿,竟然变幻无穷。时间一长,我竟糊涂起来,不知该如何动作了。
梅女笑着教我,又用眼神示意,愈变愈奇,愈奇愈妙。
我乐不可支地说:“这真是闺房里的绝技啊!”
梅女微笑着说:“这玩法是我自己悟出来的。只要有这两根线,就可以织成任何花纹图案,不过一般人不细心揣摩罢了。”
夜深了,玩累了,梅女就让我就寝。她说:“我是阴间的人,是不用睡觉的,你自己歇息吧。我小时候懂点按摩术,愿意奉献小技,帮您做个美梦吧。”
梅女开始按摩,先是两手叠起,轻揉慢搓,从头到脚按摩一遍。梅女细手所过之处,我觉得骨肉松缓,像醉了一般,懒洋洋的。
接着梅女又轻握拳头,细细捶擂了一遍,我更觉得如同被棉絮团儿敲打一样,浑身舒畅,妙不可言。擂到腰间,我已经闭目合眼,懒懒地要睡了。到大腿,已经沉沉进入梦乡。
我一觉醒来,已是第二天中午,起床后只觉骨节轻松,浑身清爽,心里更加爱慕梅女,绕着屋墙呼唤她的名字,却没有声音答应。
晚间,梅女才来了。
我心急地问:“你究意住在哪里?叫我呼唤了个遍!”
梅女笑笑说:“鬼哪有一定的住处,总之在地下就是了。”
我忙问:“地下有缝,能容下你吗?”
梅女又说:“鬼不见地,如同鱼不见水一样。”
我握住梅女的手说:“只要能让你活过来,我倾家荡产,在所不惜!”
梅女笑了笑:“也用不着倾家荡产。”
我们又开始玩翻线花的游戏,直到深夜。
临走之前,梅女说:“我有自己的事情,不能每天陪你。有个浙江妓女,名叫爱卿,挺风流标致的,新近就住在北邻。明天晚上我招她来,暂且陪你如何?”
“好。”我答应了,便在附近买了一间大屋,静待梅女和爱卿到来。
第二天晚上,梅女果然领来一个少妇,看上去将近三十岁,顾盼巧笑,媚眼飞情,一派风骚放荡,这便是妓女爱卿了。
我和梅女、爱卿凑在一起下“打马棋”,棋罢梅女告辞,由爱卿陪我过夜。
我询问爱卿的家世,但爱卿含含糊糊,不肯明说,只是说:“您如果喜欢我,就用手指弹弹北间的墙壁,小声喊‘壶卢子’,我就会来。如果喊三声还没人答应,那就是我没空儿,就别再喊了。”
天明时,爱卿果然隐身到北墙上,一眨眼就消失了。
第二天晚上,梅女一个人来了,我问爱卿为何不来,梅女说:“被高公子招去,陪酒去了。”
我们坐下,剪明灯烛,叙谈起来。正在兴浓之际,梅女却沉默了,一会儿动动嘴唇,像有话要说,可话到嘴边,又说不出口。
我再三追问,梅女只是抽泣流泪,始终不肯明言。我勉强拉她翻线花,但她始终打不起精神来,四更天便走了。
此后,梅女常与爱卿一起到我住处来,说笑声通宵达旦,因而这事传遍了全城,远近皆知。
恰巧有位典史,家庭本是浙江的世族,因妻子与仆人通奸,被他休掉了。后来,他又娶了一个顾氏,感情倒是很好,不幸才一个多月就死了,所以心里老是思念她。
现在他听说我有两个鬼友,想向他打听一点阴间情况,看自己与顾氏还有没有缘分,于是骑马来拜访我。
起初我不肯应承,经不起这位典史苦苦哀求,便设筵请典史饮酒,答应晚间招鬼妓来商量。
(本章完)
第78章 转生()
日落天黑,室内暗下来之后,我走到北墙,边敲边小声呼唤了三声。
话音未落,爱卿已经出现了。谁知她抬头一见典史,面色突变,扭头便走。
我正要上前拦阻,这位典史早已气得抓起一个大碗猛投过去,随着“哗啦”一声响,爱卿飘然消失了。
我大吃一惊,正要问是何缘故,忽然一个老太婆从暗室里冒出来,开口便骂:“你这贪财害命的黑心贼!你砸坏了我家的摇钱树!得赔我三十吊钱!”
她一边骂,一边抡起拐杖就打,恰巧打到典史的头顶。
典史抱头哀哭着喊:“那女子是顾氏,我老婆呀!我还正为她年轻轻的死了而哀痛呢,谁想到她作了鬼还不正经!可这与你这老婆子有何相干呢?”
老太婆气冲冲地斥责:“你本不过是浙江的一个无赖地痞,花钱买了这个臭官,戴上这条乌角带子,鼻梁骨就倒竖起来,朝了天啦!
你当官有什么黑白?袖里有三百钱贿赂你,就是你亲爹!
你这神怒人怨的东西,死期就在眼前了!是你爹娘在阴司里再三哀求,情愿让你媳妇入青楼当妓女,替你偿还那些贪债,你自己还蒙在鼓里哪!”
说罢,她抡起拐杖又打,典史吓得在地上打滚哀叫。
我在旁边又惊讶又着急,又想不出办法排解。
忽然,梅女从房中冲出来,一见典史,登时气得张口结舌,脸色全白了,扑过来摘下头簪,照典史就刺。
我赶紧用身子遮住典史,劝说:“他即使有罪,你也不必现在就动手吧,会很麻烦……”
梅女一想,这才住手,又拉住老太婆:“那就为阿笙着想,暂时叫他再活一会儿吧!”
这位典史一见,慌忙抱头鼠窜而去。
我悄悄在他的身上放了一只小虫子,听人说他一回到衙门就患了头疼病,半夜就死了。
第二天晚上,梅女来了,一见面就兴高采烈地说:“真痛快!总算出了这口恶气!”
我淡声说:“你们究竟有何仇怨?”
梅女说:“不是早就告诉你了吗?受贿诬奸的,就是这家伙!我含冤已经多年了。每每想求你替我伸冤昭雪,总是自愧对你还没半点好处,所以才欲言又止。昨天碰巧听见打架,偷偷一听,没成想正是仇人!”
我也惊讶地说:“原来他就是诬害你的那个坏蛋!”
梅女幽幽叹息一声,说:“他在这县里当典史十八年了,我含冤而死也十六年了!”
我问老太婆是谁,梅女说是一个老鸨儿。我又问爱卿,梅女说:“她正在生病呢。”
大冤已报,梅女这才微笑着对我说:“我当初说过结合有期,现在不远了。你曾说过情愿倾家荡产赎我,自己还记着吗?”
我很认真地点点头:“今天还是那份心思。”
梅女微微一笑:“实话告诉你吧,我死的那天,就已经转生在延安展孝廉家了。只因为大仇未报,所以至今滞留在这里。现在请你用新布做一个小口袋,把我的鬼魂装上,让我随着你去。你到那里就向展家求婚,我保证他家一定答应。”
“好。”
“放心,只管去吧。”梅女千叮万嘱,“切记,途中千万别呼唤我。待到成婚的晚上,将小布袋挂在新娘子头上,赶紧呼唤‘莫忘莫忘’,就大功告成了。”
“我记住了。”我点头答应。
准备停当后,我把小布袋打开,梅女跳了进去,然后一齐上延安。
延安果然有个展孝廉,有个姑娘,长相挺俊,就是有痴呆病,舌头又常伸在唇外,就像大热天狗喘气一样,难看又吓人,所以十六岁了,没有敢来提亲的,这简直成了爹娘的一块心病。
我先登门递上帖子,介绍了自家情况,然后托媒说亲。展家自然高兴,便把我招赘到家中。
举行婚礼的时候,新娘子依然傻乎乎的,什么礼节也不懂,两个婢女一边一个扶着拖着,才进了洞房。婢女们离开后,她竟然解开上衣大襟,直冲着我憨笑。
我便取出小布袋,挂在新娘子的头上,低声呼唤起来:“莫忘莫忘!”
新娘子听到呼唤声,沉思起来,凝神对我端详着,目光渐渐亮起来。
我笑着说:“您不认得阿笙了吗?”便又举着小布袋,摇晃摇晃。
新娘子很快就清醒了,这才急忙掩上衣衿,与我亲亲热热说笑起来。
第二天清早,我先上堂拜见岳父。
展举人安慰我说:“我闺女痴呆无知,蒙你看得起,既然成了亲,你如有意,我家有些聪明丫鬟,你看中哪个,我一定赠给你,决不吝惜。”
我竭力辩白,说小姐并不傻,展举人倒疑惑不解起来。
一会儿,女儿也上堂来拜亲,举止大方知礼。举人更加惊异,女儿微微一笑而已。举人询问其中缘故,女儿羞涩难说,还是我从旁把情由大体述说一番。
展举人更加高兴,比以前更疼爱这个女儿,从此便让儿子大成与我一块儿读书学习,一切供应都很丰盛。
当然啦,入赘女婿多数是很憋屈的,因此只是住了十来天,我便带着梅女离开了,从此再也没有回来过。
嗯,在前世梅女叫做梅芳馨,一个很雅致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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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天,梅女在通天塔中跟随其他人修炼长生不老之术,而我则独自在郊外游玩,不知不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