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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北宁,”栖霞公主的声音很飘渺,仿佛随时都会破碎,“从来就没有朋友。”
钟颖很开心地拉着栖霞公主的手,问她要不要做自己的朋友。栖霞公主看着她,目光平静如水,最后轻轻地点头,却敷衍了这个问题。
明唐公主注意到这边的时候,许珍李婉云还有舒瑜,已经练手将钟颖的注意力转移到了旁的地方,栖霞公主沉默地坐在了那里。
这一场宴会,最终度过得分外平静。
平静得仿佛不想是一场招待他人的宴会,而像是奔赴悲剧之前沉默的聚会。
想到这样的比喻,李婉云不由得笑了起来。
可不就是奔赴悲剧吗?
北宁的使团离开之前,栖霞公主依旧无所着落。
北宁的使团对这位公主的态度也显得很奇怪。
似乎是尊重着,但是这份尊重总显得有些虚浮。
不用特意去说,所有的人都已经知道,这位公主其实地位有些尴尬了。偏偏北宁的官员们又不肯承认,个个的嘴上硬撑着说公主之尊自然是尊重的。
这样矛盾的态度落在众人眼中,就连那些围着这位公主动心思的纨绔们都安静了下来。
然后,北宁的使团离开前三天,发生了一件事。
栖霞公主被人闯进了卧室,差一点就失了身。那个混蛋的小子被当场捉住了,却发现灌的烂醉,就连自己是怎么摸进去的都不知道了。
北宁的官员们大怒,和本朝的大官小官们开始打嘴皮子官司。
至于栖霞公主,反倒一时之间无人问津了。
李婉云听着这让人啼笑皆非的事,问李牧言:“这中间……”
“自然是有猫腻的,”李牧言说,“不说那小子有没有那个心,就凭他喝到站都站不稳,能够穿越重重障碍进到栖霞公主的卧室,当真是不可思议。”
李婉云无心关心这背后的事情,只是叹了一声:“栖霞公主日后的日子不好过了。”
“妹妹你很关心她?”李牧言问。
“不,只是感伤,女子不易。”李婉云说,“毕竟不是她的错。”
栖霞公主身上发生的事,最终以北宁从南齐咬下来一小块肉作为终结。皇帝不得不眼睁睁地看着北宁人留下来说是护卫公主出嫁,暗地里还不知道在干什么。
那做下了这件事的少年赫然是皇帝最为倚重的谋臣的儿子,这让皇帝面对谋臣的时候,都不知道该怎么处理这件事。
似乎怎么都是错。
最后皇帝不轻不重地惩戒了做错事的少年,转头却有给谋臣送去了赏赐。
至于背后的猜忌或者调查,自然是不会显露于人前的。
许珍在北宁的使团大部分都撤回去之后,上门来见了李婉云,送上了适时的年礼。
“这些不是镇国公府上的,是我给姐姐你的。”许珍笑眯眯地说着,将自己备下的礼物一件一件地拿出来,“姐姐你看这个,是从南洋带回来的,听说在那边是贵族才用的。不过看上去还是有些简陋呢。”
李婉云笑:“那你带过来干什么。”
“看个新鲜呗,”许珍说,“开了海禁之后说是去远方的船前两天才回来,这东西都是他们带回来的。现在还是稀罕物,等到多跑几趟,估计才会普通起来。”
李婉云拿起那串石珠看了看,说:“既然是那边的贵族的东西,只怕日后也不见得多。”
许珍的眼睛顿时一亮,“姐姐,教我管家做生意吧。娘现在让我学管家,我都头疼死了。”
李婉云立刻笑了起来。
笑完了之后,却又觉得有些空。
许珍,也已经到了学管家准备定亲出嫁的年纪了啊……
出海的船队赶在年前回来,实在是再好不过。
那些带回来的异国的东西,让京中大大小小的铺子抢破了头。此时正赶上送年礼的时候,若是年礼中没有一件两件的番邦货色,实在是都不好意思拿出手。
沈勋这次因为这件事乐得合不拢嘴。当初李牧言和李婉云力劝之下,他投了自己全部的私房钱,又从成国公那里卷了好些钱投进了商队里。尽管被成国公教训了好一阵,如今丰厚的回报,实在是让他喜不自胜。
从南疆来的货物他作为主家取了一部分,分了一部分给李府送了过来。
“拿着送人也是不错的。”他说。
他的心意,李家兄妹自然是不矫情地接受了。
李夫人倒是有一些犹豫,但是不知道李牧言对她说了些什么之后,也就接受了。倒是从那之后,她对沈勋倒是变得热情了很多。
李婉云帮着李夫人将年礼送了出去,收回礼的时候,收到了一件出乎意料的礼物。
她看着那一树珊瑚,不得不叫了李夫人过来:“娘,这是谁家,送了这么贵重的礼物?”
李夫人也吃了一惊:“没看到有这个……”去对了礼单之后,她才恍然:“是明唐公主府上送来的。”
她有些焦心,这样贵重的礼物,实在是受之有愧。
李婉云安抚了李夫人,又取了几分贵重的礼物过来,让李夫人带了去再给明唐公主那边送一次。
公主府上从来都是很热闹的。
明唐公主无论是谁做皇帝的时候,都是很受宠的。但是她也很聪明。这份受宠她从来不轻易动用,安安分分地做自己超然物外的悠闲公主。
这样一来,反而门前越发门庭若市,到了过年过节的时候,热闹得不行。
就算是这位公主轻飘飘的一句话,说不定也能给自家带来多少收获。不少人都是报着这样的心思,不管怎么样,先交好了公主再说。
在众人羡慕嫉妒的目光中走进公主的会客厅时,李夫人有一丝紧张。
但是很快女儿的手就握了上来,让她觉得心中平静了一些。
公主殿下是个很温和的妇人,见到李夫人和李婉云一起过来,很是温柔地打发了李婉云去和钟颖玩,自己带着李夫人在一群夫人们当中说话聊天。
李夫人渐渐地也自如起来,甚至差一点将李婉云忘到了脑后。
钟颖身边不止有舒瑜,还有一个天青色衣裙的少女,正坐在那里笑眯眯地看着舒瑜陪钟颖玩。
等到李婉云过来,她笑微微地对李婉云行了一礼:“你好。”
两个人做了介绍,李婉云才知道,她是钟颖的表妹,也是一位郡主,叫做石蓉。
“不过是个空头郡主罢了,没有封号没有封地的,”她笑得很是从容,“也只是个名头。”
李婉云见状也笑了起来。
两个人并肩坐在那里看着舒瑜和钟颖玩耍,已经不再是小孩子的舒瑜追着钟颖跑,没过多久就身上汗涔涔。
尽管是冬天,她脸上的汗珠依旧清晰可见。
石蓉笑微微地叫了钟颖过来,让舒瑜过去梳洗一下,换件衣裳。
“大冬天的,若是病了就不好了。”她这样说。
舒瑜看了一眼腻在石蓉身边的钟颖,匆匆地行了一礼,去换衣服去了。
钟颖脸上也是红扑扑的,心情却很好。左手拉着石蓉,右手拉着李婉云,钟颖絮絮叨叨地说着自己身边的一些事,每天自己做了什么,很是快活。
李婉云见着,也不由得唇角上翘。
石蓉却一直都是那副笑吟吟的模样,不见多少不快,也不见真的欢快。
三个人在这里聊着天,李婉云觉得气氛好极了。这样的浮生半日闲,也不是什么时候都有的。
正在这样想,一个人影却忽地扑到钟颖面前,抓住了她的裙子:“郡主,求您放我一条生路吧!”
钟颖脸上的笑容立刻就消失,换上了惊讶的脸。
那个跪在地上的人,是桑雯。
比起从钟颖身边消失前,桑雯并没有显得多么憔悴,甚至还发胖了一些。
但是整个人的神情却完全不一样了。
之前的她总是自信满满甚至可以说是倨傲的,现在的她却总是不安地左右移动着视线,似乎怕身边出现什么人一样。
李婉云想,也不知道明唐公主用了什么手段,生生将桑雯变成了现在这副模样。
抓着钟颖,桑雯已经开始哭诉自己在庄子里过的日子真不是人过的。
李婉云和石蓉在边上笑吟吟地听,见边上的丫鬟纹风不动,两个人对视一眼,各自笑了一笑。
这样不听话的丫鬟……
舒瑜到底是故意的,还是真的疏忽了呢?
☆、第十章
不管舒瑜是疏忽了;或者是故意的,桑雯都已经走到了这里。
钟颖是个天真的;见到桑雯还非常认真地打招呼;问她庄子里好不好玩。就算桑雯在那边磕头求救;她也只是睁着一双懵懂的眼睛;看着桑雯。
“可是姐姐的看上去很好呀!”她说着这样的话,歪着头分外不解。
桑雯说不出话来。
她在庄子里确实没有被折磨;但是他们也不让她出门,整日里被圈禁在四角的院子里,好吃好喝有丫鬟伺候;但是没有自由。
什么东西都只能被动地接受。不管是穿什么,还是吃什么。
丫鬟从来不和她说话;空荡荡的院子里,似乎只有她一个人。
那种滋味,让人几乎要发疯。
石蓉微微一笑:“你是颖儿身边的奴婢?”
“不,不是。”桑雯下意识地回答了一句,脸颊微微发白,“我是,我是……”
她猛然间意识到,自己根本就没有办法理直气壮地说出自己的身份来。不管是明唐公主的愧疚的那个人,又或者自己原本的身份,都是不能说出来的。
她的嘴唇越发苍白,跪在结了冰的地面上,一张脸煞白。
李婉云漫不经心地拉了钟颖的手,让她带着自己去看明唐公主的花房。钟颖想起母亲那个冬日里也能开出绚丽花卉的花房,也来了兴致,拉着李婉云就往那边跑。
桑雯回神,下意识地就想起身追过去,却不妨被一鞭子火辣辣地抽在了脸颊上。
红色的血落在地面上,很快就融了进去,消失不见,只留下轻微的血腥气。
桑雯捂着脸,瞪大了眼看向手里提着鞭子看过来的石蓉,嘴唇颤抖着。
石蓉依旧只是从容地微笑:“作为一个奴婢,就要听话。既然主家让你去庄子上待着好吃好喝地供养着,你就该心怀感恩而不是回头来找主家的麻烦。”
桑雯身体一震,猛地看向石蓉:“你怎么知道……”
“因为那个主意是我给姨妈出的呀。”石蓉笑微微地,随后低头,眉头微微蹙起。
“不过,是谁那么大胆敢放你出来呢?也不知道违背了主家的意思,下人会有什么下场。”石蓉的表情,倒好像是她真的非常关心那放了桑雯出来的人一样,让知道内情的人不免看过去有些胆寒。
这边发生的事情,李婉云都不知道。她正在明唐公主暖烘烘的花房内,看着明唐公主府上的花匠种出来的,种种不应该在现在开放的鲜花。
“很漂亮。”她真心实意地对钟颖说,后者露出格外清澈的笑脸来。
“其实我知道桑雯姐姐的事,”她忽然说,顺手掐了一朵刚刚开出来的墨菊,揪着花瓣,一张脸上露出与一种委屈的困惑,“但是,娘亲不让我管。”
李婉云转过了脸去,不动声色:“公主殿下自然有她的道理。郡主,现在看过了花,我们就出去吧?”
钟颖抬起头,正听到李婉云说:“那边的烤鹿肉应该也快好了。”
钟颖立刻就将自己方才的话丢到了脑后,欢欢喜喜地跟着李婉云回去了。
回去之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