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内侍胡连引着她坐进帐幔中,一层层放下帘帐便退了出去,只是走到最外一层,却恭恭敬敬跪了下去。
“陛下体贴夫人,嘱咐奴婢转告夫人:夫人可自行歇息,不用等候陛下。”
这是怎么回事儿?苏阮一愣,抬手掀开帘子便喊出了声:“你站住!”
胡连还跪着,顺势恭敬回话:“司徒夫人有何吩咐?”
他这么一喊,苏阮才后知后觉地想起来,自己如今已经不是备受太后宠爱的表妹霍氏,是丞相之女司徒青,背着失节之名进宫的司徒夫人。
看着这个年轻内敛却处处周到的太监,他是崔盛春一手教出来的徒弟,亲自带在身边多年,无论在宣室殿还是在姜淇澳眼中,都是崔盛春之下的第二人。
这样一个人,不是初初入宫的司徒青可以得罪的。
苏阮转念一想,便顿住了脚步,隔着厚厚纱帐轻声问道:“公公,陛下还在正殿批阅奏折么?”召而不幸,这不是姜淇澳的作风,难道他发现了什么?苏阮不自觉的抬手摸了摸发间镂花海棠的银簪,小心翼翼的向外挪了两步。
“回夫人的话,奴婢至元英殿迎夫人多时,并不知道陛下如今在何处。”
“这样啊……”苏阮故意装作若有所思地喃喃一声,抬手掀开最后一层帐幔,站在了胡连面前,“胡公公,既然陛下忙,那妾身前去请安叩头,以谢陛下隆恩,应该不违规矩吧?”
“这……”
“既然不会坏了规矩,那公公是不是该让一让路,好让本宫去正殿向陛下叩头请安?”话音未落,便视胡连如无物一般抬脚便走,那胡连不过一愣,直挺挺地就歪倒一旁,给苏阮让开了路。
看来这丞相司徒方,在大齐的影响力还并未式微。
苏阮这么一盘算,脚步越发轻快起来,转眼便绕过画屏,进了正殿。
今夜侍寝,苏阮特意挑了天青色的薄纱衣,半笼着素白的抹胸,胸前一丛芙蓉花绣得很是艳丽,莲步轻移间掩映生辉,很是娇俏——
在从寝殿到正殿的这一路上,苏阮很是不客气的将披在外头挡不住什么风景的薄纱衣扔在了路上,顺带将抹胸往下拉了拉,脱了丝履赤着脚,小心翼翼地转过画屏,往御阶挪去。
玉带风流的姜淇澳手里斜斜握着腰带搭在的膝上,慵懒地支着额角,似乎看到了什么头疼的奏折,重重地叹出一口气。
苏阮的心猛地一跳,顿住脚步狠狠喘了几口气,这才大着胆子依偎上前,自后环住了姜淇澳的腰——袖长笔直不见半点赘肉的腰。
“陛下……”
“咔”的一声,姜淇澳不慎掉落了手中的竹简,身子明显一僵,却没动。
苏阮心中窃喜,她听到姜淇澳渐渐粗重起来的呼吸,旋即微微低头,顺着姜淇澳的臂弯躺进了他怀中,浅笑着迎上那神色莫测地迷离黑眸,胳膊松松的搭扣在他颈后,软软地又唤了一声:“陛下……”
姜淇澳眉头一挑,眼神暗了一暗,还是没动。
然而只是这样,也已经十分助长了苏阮的行动力。
她攀着姜淇澳的脖颈微微用力,将半个身子凑上去贴着姜淇澳的胸膛,这才明显感觉到,那紧实的肌肉十分敏感的绷紧了起来——她未着外衣,雪白的手臂勾和在他颈后,露出锁骨处大片雪白细腻的肌肤,隐隐透着沐浴后的淡淡香气。
按着苏阮的记忆,这种时候,姜淇澳应该是眸色一暗将她狠狠压下一番蹂躏……
可是姜淇澳镇定自若地绷紧了肌肉,只是看着她投怀送抱,一点反客为主的意思都没有。
于是苏阮决定,再主动一点。
司徒青有两片形状极美好的唇,粉若春桃,苏阮小心翼翼的凑近姜淇澳紧抿的双唇,就在将要碰触的那一瞬间,姜淇澳却突然别过脸去,冷冷开口:“司徒青,你玩够了么?”
那一瞬间姜淇澳周身散发出来的冰冷,让苏阮不自觉地打了个寒颤,松开了双手,重重跌在姜淇澳的膝头、然而不等她从这冰冷威严的气势中反应过来是哪里出了差错,姜淇澳臂弯用力,反手将她整个人重重地推了出去。
这一幕苏阮并不陌生,突然变脸的姜淇澳虽然没有曾经的那种软语温言来得冲击,可如今这么一番僵持,又是为了什么?
分明是他姜淇澳亲自下旨召司徒氏侍寝,又为何召而不幸,推脱政事来做借口?
“玩够了,就老老实实尽你的本分,朕自不会薄待你!”姜淇澳说得理所当然,抬手捡起掉在地上的竹简便又看了起来,周身倨傲,一派拒人千里的姿态。
本分?苏阮不禁抑郁了,姜淇澳觉得女人的本分到底是什么啊!如果连他这样好色的男人都清心寡欲不近女色了,难道要她用司徒青这小身板和姜淇澳肉搏去?
“臣妾不知道,臣妾的本分是什么。”苏阮敛了敛衣衫,直直望向姜淇澳,“陛下既然不要臣妾侍寝,又何必做戏召幸臣妾?”
“不知道?”姜淇澳冷笑一声,将手中竹简重重摔在了苏阮脚边,“你跟朕说你不知道?那这普天之下,还有谁知道,当初与你司徒青共做了一顶绿帽子等着朕去戴的奸夫,到底是谁!”
这……这话是什么意思?
苏阮一瞬间愣在当地,看都不敢看姜淇澳的眼睛,却又不肯示弱地拼了命的迎上去,弄得自己越发怯懦落了下风。
“朕虽不知是何人算计得一盘好棋,用你来离间朕与楚王、与丞相的关系,可朕既然让你进了这未央宫,就不怕你这顶绿帽子!”
分明是姜淇澳做出来的绿帽子扣在了楚王的头上好不好,苏阮愤愤地想着,一把摔开了姜淇澳桎梏的手,“陛下和楚王之间,难道还有情谊可以用来离间的么?”
姜淇澳面色猛地一变,豁然起身居高临下地怒视着苏阮,一瞬间帝王凛冽杀气骤显,看得苏阮不自觉地后退。
“司徒青,你最好老老实实,听朕的话!”他说着一把拽起苏阮将她整个人往御阶下一甩,扬声唤道:“来人,送司徒夫人回去歇息!”
到姜淇澳满脸嫌恶地看着司徒氏被内侍拖拉出正殿的时候,苏阮才突然意识到,当初霍灵君葬礼上,与司徒青一番云雨被众人撞破的姜淇澳,难道只是误打误撞当了替死鬼?所以他会说司徒青做了一顶绿帽子,要来离间他与楚王与丞相的关系……
当日那番情形,姜淇澳若是矢口否认与司徒青苟且的人不是自己,毁了司徒家名声的同时,自然就丢了司徒方这一有力臂膀,而楚王那里的龌龊已经结下了,让司徒青这么一搅和,只会是雪上加霜,再无转寰。
分明就是一箭双雕的计策,可这计策出自何人之手,苏阮是一点头绪都没有。
时光这么悠悠转着,姜淇澳对司徒氏不闻不问,于后宫女色也似乎倦怠起来,除却偶尔往言婕妤的锦绣殿走一遭,基本不往后宫中来,他似乎打定了主意,要离司徒氏这顶绿油油的帽子远远地,眼不见心不烦。
但是在司徒氏进宫满一个月的时候,太后却派了身边的大宫女玉容来,将她唤去了长信殿,一番恩威并施,总结下来的意思就是——陛下顾惜司徒家一门忠烈,特许司徒氏以半幅凤驾回门省亲三日,以示天恩浩荡。
当然,这省亲是司徒青自己的事儿,姜淇澳给足了司徒家面子,却再不能将司徒氏真当做皇后来对待。
自长信殿出来,苏阮看着尤自熟悉的门楣,回忆起从前执手殷殷叮嘱的太后她老人家,再想想刚才那威严并施的模样,忍不住浑身一个激灵。
这后宫的女人总是目的明确,说起来,姜淇澳也算是个可怜人,平白无故落眼前一顶绿帽子,他还必须故作不羁地好好戴在头上,还要假装戴得十分欢喜,由此可见,皇帝这个差事儿,除了对女人可以随便一点,对别人那是一点都不能随便。
这么一想,苏阮到宁愿阎王让她做个权臣去推了姜淇澳的朝廷,虽然成功性比如今只小不大,但好过这么一路奔着虐恋情深相爱相杀的纠结戏码来得痛快。
“小姐,咱们回府,是不是该把宫里的事儿,跟老爷大人说一说?”小莲打量着主子心不在焉,便没话找话。
苏阮回过神来,定定将她望在眼中,半晌才叹了口气,抓住小莲的手紧紧握了一握,“小莲啊,是不是元英殿的事儿太少,你这闲工夫太多了?”
小莲面色一白,忙低头,“奴婢不敢。”说话的工夫,眼泪就已经掉了下来。
苏阮百无聊赖的丢开了小莲的手,掀开车帘向外望去,却偏偏那么巧,就望见了熟人。仔细说来,也算不得熟人。巍峨殿门前,扶着沉重腰身正缓缓往台阶上走的,可不正是如今未央宫里最是春风得意的言婕妤。
“停车!”苏阮突然扬声,目光直直的望着言婕妤身侧那一抹浅粉色的婀娜身姿,难以置信地使劲儿揉了揉眼睛——
言婕妤那一身宝蓝色的深衣很是扎眼,但她身旁那浅粉色的身影,怎么看怎么像当初曾同苏阮日日相伴的丫头采儿。
姜淇澳是对那丫头表现过意思的,可怎么转眼的功夫,霍氏不过死了一死,这采儿就爬床成功了?
什么主仆情深姐妹情谊,原来男人面前,都是个屁啊……
自己怎么也走不出这个莫名其妙的怪圈子,可不就是这么个原理么?
霍氏杀了顾氏,司徒氏杀了霍氏,不知是自己先杀了姜淇澳修成正果,还是有那么一双恶毒的手,已经瞄上了司徒青的脖子……
作者有话要说: 自作孽不可活……继续苦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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