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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长使
像是被泡在血海里洗了个澡似的,鼻尖始终萦绕着那股子腥味儿。
苏阮舒展了紧皱的眉头,睁开眼睛,片刻错愕,不自觉地将眼睛一点一点瞪得好大。
她瞪眼睛的原因是眼前这一顶不甚出彩的天青色竹纹帐子,这帐子明晃晃的向她宣示着一件事儿——她又穿了一次,没经过阎王殿直接穿的那种。
换句话说,她又一次穿成了自己的仇人,可害得司徒氏滑胎腹痛而死的仇人,为什么会是她?
那个住在元英殿中,恨不能将司徒氏腹中胎儿如珠如玉供起来的采儿,居然是杀了司徒氏的人。
这是一个平静而安详的七月早晨,晨露很重,早起呼吸间带着的重重湿气,让苏阮觉得很不适应。
司徒氏出身高门,可以混吃等死不去请安讨好,而吴氏却不行,她唯一可以倚靠的只是太后对霍氏的那点怜悯,而随着时间的推移,霍家会送别的姑娘进宫,她就没有可以依仗的东西了。
所以一大早,苏阮是被吴氏身体里那油然而成的生物钟给警醒了的。
她才睁开眼睛,房门便响了,细碎的脚步声略显凌乱,宫女同样凌乱的呼吸强自压抑着立在床畔,苏阮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的抑郁,坐起了身。
“有什么事儿么?”
“回长使的话,陛下昨夜被,被行刺了!”
行刺?
“今夜轮值之时,我亲眼看着他喝下了我放过剧毒的茶水……”萧子佩貌似得意实则惊惧在内的话在耳边还没散去,那个她心心念念的女子却已经没了性命,恍惚记得最后迷蒙之时听到有人在喊抓刺客,是他被抓了么?
苏阮一把掀开纱帐,“陛下驾崩了?”
站在床边的宫女阿兰,苏阮是认得的,吴氏并不像高门出身的贵族小姐有自己带进宫的丫头,这个阿兰是太后赐给她的,出身长信殿,为人倒也沉稳。
阿兰听到苏阮的话,瞬间白了一张小脸,忙不迭想要伸手捂苏阮的嘴,却僵在半空,手足无措的往门口扫了一眼,才压低了声音凑上前道:“长使怎么能这么说,陛下虽被行刺,但性命却是无虞的。”
姜淇澳居然没死?
苏阮顿时露出几分失望之色,看得阿兰一阵莫名,却也不敢以下犯上斥责主子,只轻咳两声开了口:“玉容姑姑和崔公公都在殿外,昨夜里司徒夫人突然摔倒滑胎,今早被人发现时,已经没了气息。”
她明明是先肚子疼滑了胎才摔倒的,这语序先后绝对影响了滑胎事件的性质!
只是不对……
苏阮突然重重的抬手往脸上扇了一巴掌,清脆响亮的声音连她自己都吃了一惊,阿兰更是目瞪口呆地跪在了地上,眼看就要落下泪来。
这一切并不是梦。
霍氏害死了顾氏,苏阮便成了霍氏,司徒氏害死了霍氏,她又成了司徒氏,今日醒来她突然变成了吴氏,难道害得司徒氏滑胎而亡的人,便是吴氏?
只是,究竟是为了什么?
采儿不可能知道是司徒氏推了霍氏落的水,难道是因为孩子?
脸上火辣辣的疼着,一重重的疑惑排山倒海地袭来,苏阮只愣愣坐着,直到阿兰觉得不能这样,紧紧握住了她的手。
“长使,太后娘娘派玉容姑姑来传了口谕,要您入宣室殿照顾陛下,陛下遇刺一事不宜声张,崔公公已经在外头等了好一会儿了。”
要她去照顾姜淇澳?苏阮差点憋不住笑出声来,不过说来也是,吴氏出身奴仆,在霍氏面前一直尽心尽力,太后必然也知其秉性,如今又是姜淇澳的妃嫔,除了她,确然是没有谁更适合这个工作,又得太后信任了。
阿兰照顾着苏阮更衣洗漱,换上素色淡雅的衣裳,走出房门,才发现整个元英殿都挂起了白幡,格外壮观。
路过元英殿正殿时,苏阮看着自己满身血泊摔倒的地方,那里已经被清洗干净没了血迹,可空气里的那股子味儿却没法除净,她顿住脚步,偏头去问崔盛春,“崔公公,昨夜的刺客,可抓住了?”
崔盛春一愣,摇头道:“并没有抓住,只说是有两位戍卫和校尉渎职所累,如今都押入了天牢。”
萧子佩果然还是没能幸免。
“我……我能去瞧瞧司徒夫人么?”
“这,吴长使,司徒家的人都已经进宫来了,一会儿就要到元英殿,若是这冲撞了您怕是不好,且陛下那儿还……”
苏阮望了一眼幽深的殿阁,暗暗叹出一口气,抬脚往元英殿外走去。
她不是司徒青,她不爱萧子佩,她利用了萧子佩的感情,她是个坏人。
但是……
普天之下,姜淇澳面前,谁敢自称坏人?
萧子佩会选来谋害帝王的剧毒定非凡品,姜淇澳喝下去还能有命,那就只有一种可能——他根本就没咽下去。
似乎不管她做什么,姜淇澳都像是那只冥冥中的大手一般翻云覆雨,让人无论如何也逃脱不开……
元英殿距离宣室殿很远,辇车几乎穿过大半个未央宫,才缓缓停在了宣室殿前。
巍峨耸立的殿阁呈现出一种前所未有的沉静,天际阴沉沉的乌云轮廓分明,却不知这场瓢泼大雨会在什么时候,落在宣室殿前的土地上。
不还同于以往的任何一次或温情或猜忌火剑拔弩张的见面,姜淇澳安静地躺在层叠锦被中,面色惨白,唇上一点血色也无,正沉沉地睡着,眉峰紧皱,额上还有细密的汗珠。
寝殿中,除了胡连与另一个侍奉的宫女,便再没旁人。
“劳烦长使了。”
崔盛春恭敬道了一声,领着胡连退到帐幔外,没一会儿,那个忙碌的宫女落玉也退到了远处。
苏阮手中握着落玉递给她的雪白帕子,目光却警惕的打量着层叠帐幔外足有十步外的宫人,想象着寝殿外可能会有更多的宫人侍卫,僵硬着身子,侧坐在了姜淇澳的身旁。
二十五岁的姜淇澳,睡着的时候会不自觉的皱紧眉头,可清醒时候的姜淇澳,若非盛怒,是不会让自己露出一点失控的神色的,他和姜揽钦一样的云淡风轻,只是迷离的凤目后盘满了算计,尽握乾坤。
老天就这么简单而直白的,在苏阮才刚成为吴氏,便给了她这么一个绝好的机会。
苏阮颤抖着手腕替姜淇澳拭去额角的汗水,擦至鼻梁处,却僵在了半空——隔着这么远的距离,姜淇澳昏迷不醒,她若是就这么用被子捂死了他,一切就都结束了……
苏阮颤巍巍的捏着锦被单薄的边缘,双手止不住的颤抖,一时拉高些一时又怯懦地退回去,不过须臾的工夫已经天人交战了不知多少个回合——她虽然恨姜淇澳,恨他绝情寡义不怜情意,但从始至终,从言氏到如今的吴氏,苏阮对姜淇澳那点愤慨而生的恨意根本不足以浓烈到可以让她亲手杀了他。
这一刻她才明白过来,她是苏阮,是个普普通通略有点迷糊的人,对一个病弱垂危毫无挣扎之力的人狠下杀手,她做不到。
浓浓的无力感瞬间淹没了苏阮所有的坚持,她有些无力地松了口气,看来真的应该回到地府,老实喝了孟婆汤投胎去才好了……
腕上忽的一紧,苏阮浑身一个激灵狠狠甩了一下,待对上姜淇澳那双微眯着氤氲了雾气不辨神色的眸子时,苏阮刚刚经过一场大挣扎的脆弱小心灵,难以抑制的碎成了粉末——
“陛陛陛陛下……您您醒了?”
姜淇澳攥着苏阮的手,病弱之体其实并没有多大力气,苏阮却觉得那手就像寒锋一样架在她的手腕上。
“陛陛下……”苏阮结结巴巴地想要挣脱——她真怕姜淇澳一巴掌把她给甩出去。
姜淇澳却突然扬了扬唇角,“你……”才一张嘴,便止不住的咳嗽起来。
苏阮鬼使神差地伸出去替姜淇澳拍了拍后背,这样一来就像是把他抱在了怀里似的亲密,更加郁闷的是,她居然对这样羸弱无力的姜淇澳,生出了那么一丝丝的可怜,更加不齿起自己适才居然会恶毒的想要杀了他……
那句话怎么说来着,可恨之人,也必有可怜之处不是?
姜淇澳不过咳嗽了两声,便将苏阮望定,止不住苏阮自己心思波涛汹涌奔腾的,没注意到姜淇澳的打量,等她从沉思中回过神来,猛地撞上姜淇澳带笑的眼角,呼吸都几乎滞住了——这样一个苍白的病弱美少年,她怎么能狠得下心去,光想着就觉得是暴殄天物啊!
“采儿。”姜淇澳淡淡唤了苏阮一声,抬手拉住她几近虚脱的手,仔细的握住,一双弯弯的凤目望定苏阮,“司徒青可是已经死了?”
苏阮当下就生出了一巴掌拍开姜淇澳的冲动来,她刚才一定是被鬼上身了,要么就是被吴氏的魂魄控制了,姜淇澳这种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渣男,怎么可能是个病弱美少年!
作者有话要说: 阮阮是枚有点二的普通少女,不具备苏妹子叱咤八方的王八之气,所以……
☆、吴长使
“司徒青可是已经死了?”姜淇澳紧紧握着吴氏的手,一脸的云淡风轻,眼中雾气氤氲,一如既往地让人看不清神色,只觉阴鸷森寒得很是慑人。
苏阮在一瞬间清醒过来,惊诧不过一晃,低眉颔首地恭敬答话:“回陛下的话,司徒夫人已经死了。”
“哼!”姜淇澳突然冷笑一声,松开了吴氏,侧身靠回锦被堆叠之中,长长的舒出了一口气。
苏阮顿时很是莫名,难道这是姜淇澳的手笔?
不等苏阮开口询问,姜淇澳望着虚空迷蒙,似是梦呓般闭目喃喃道:“薄情寡义……朕虽不得已,但今日也算是替你报了仇呢……”
报仇?苏阮定定望着姜淇澳,却不知他这仇,是替霍氏,还是替顾氏。
顾氏因霍氏而死,她成为霍氏,霍灵君就已经死了,何来报仇,难道说姜淇澳是为了她——顾晚报仇?
那吴氏,会否一直都认为是司徒氏将霍氏推下了湖中,之前的故意亲近……难道就是为了替霍氏报仇?
苏阮忍不住一个激灵,没留神碰到了姜淇澳放在被褥外的手,却被他抬手反握,不容拒绝的桎梏在掌。
空气仿佛静止不动了,苏阮强忍着胸中波涛,望定姜淇澳那一张苍白的脸,却不知为何他能够中了剧毒而不死,更猜不透,姜淇澳究竟是要做什么……
“采儿。”姜淇澳闭着眼睛,突然唤了一声。
苏阮见他许久不言,颔首应了一声,姜淇澳这才又开了口:“朕……想要你为朕,生个孩子。”说罢,更是强硬的桎梏住苏阮瞬间僵硬的手腕,顺势一拉,苏阮便极其暧昧的趴在了姜淇澳的胸膛上,许是这一冲之力太过蛮横,苏阮听到姜淇澳胸腔里压抑的咳嗽声,歇斯底里。
便是这么一个连咳嗽都不自觉隐忍的男人,手握天下,将她炮灰得欲哭无泪,却连杀人的勇气都没有。
可是如今,他却跟再无斗志的苏阮说,要如今这吴氏替他生个孩子?
可惜,苏阮不是吴氏,她对阴晴不定的姜淇澳充满了抵触,对这偌大的深宫中无数寂寞女子充满了恐惧,也许从最开始她成为霍氏进入这个逡巡不断的怪圈子时,苏阮就注定了失败。
她身为顾氏,死在霍氏的桑皮纸手中,窒息而亡。
一转眼她成了自己前一刻的仇人霍氏,心甘情愿跳了湖,一睁眼又变成了司徒氏,世人都言司徒氏害了霍氏,唯独她自己浑浑噩噩,甚至有些感激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