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魔鬼的体温-第3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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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条狗的尸体狰狞,眼睛没有闭上,露出森森的牙齿。

    有那么一瞬间,白玉彤被吓到了。这哪里是人啊,人能生生把一条野狗打到脑浆迸裂吗?

    他双手全是血,坐在那里,一动不动。

    裤腿上好几个狗牙印子。然而所有人都在检查孩子,没有一个人去扶起他。

    贝瑶的心像是被生生淋了一桶冰水,她推开人群跑过去。

    一双杏儿眼含了泪,去扶他起来:“裴川。”

    他沉默着看她一眼。

    这是多少年以来,她再次为他哭啊。

    他双手都是肮脏的血。

    童年春游他杀死蛇那一幕再次出现在脑海里,那些纯真的眼神避他如蛇蝎。

    他用手肘轻轻格开贝瑶,心里空落落的。

    原来长大了,有钱了,心计也深了,依然做不了英雄,只能是异类。

    周围的哭声有一瞬静止,裴川格开贝瑶的搀扶,自己从地上爬起来。

    然而他又跌了回去。

    大家这才意识到——这个少年的小腿被咬坏了。

    静而无声。

    他不是正常人,所以会失去平衡。他狼狈地试了两次,始终没看贝瑶。终于在第三次,他咬牙站了起来。

    周围的人都在看他,他却没看任何人,带着最后的自尊,拖着报废的那条残肢往家门口走。

    他路过白玉彤,身上带着九月末的清寒和血腥气。白玉彤后退了一步,惊惧地看着他。

    他走远了。

    贝瑶蹲在地上,把脸颊埋进膝盖。身体颤抖,泪流不止。

    ~

    贝瑶第一次这么深刻地意识到,有些事情,并不是裴川的错。

    她难过十几年的陪伴,裴川都没能成为一个好人。可是她却忘了,十几年来,人心都没有变过。他早就没有心疼地喊着“儿子你没事吧”的爸爸妈妈了。

    周围看着他长大的邻居,都知道他是个性格孤僻的异类。他救了他们的孩子,却没有一个人敢去搀扶他。

    警察来了,后来经过检验,那确实是一条带了病毒的狗。

    赵芝兰吓坏了,她张罗着要带贝军去检查身体。毕竟事发当时,只有贝军站在树底。

    她是个坚强又脆弱的母亲,平素善良,可是当发生这种事,下意识还是害怕失去怀胎十月的儿子。以至于谁都顾不上。

    贝军吓坏了,在沙发上啜泣。

    只有贝瑶,脸上带着泪痕,这次没有过来抱他。

    赵芝兰匆匆出门去找孩子们的幺爸——他们的幺爸是个医生。

    贝军哭着说:“姐姐抱。”

    贝瑶没动。

    “姐姐抱。”他不甘心,再次伸出手,贝瑶狠狠打掉了那只手。

    贝军傻眼了。

    他长这么大,赵芝兰会凶他,贝立材会凶他,可是贝瑶重话都没说过他一句。可是这是姐姐第一次打他。

    然后他看着贝瑶比他还哭得难过。

    十六岁的姑娘,呜咽不成语。

    贝军慌了,他过去抱着姐姐,和她一起哭。尽管他不明白姐姐为什么打他。

    贝瑶推开他,她哽咽道:“我守了他好多年,可是第一次让他伤得这么厉害的,却是你。”

    贝军不懂,大哭出声。

    贝瑶说:“他本来不会来的。”

    她知道他坏,他冷血。那孩子如果不是贝军,他不会去救。

    破洞裤子下的假肢,暴露在人前。他被扯下遮羞布,碾碎最后的自尊。她甚至在想,他会死吗?所有人都知道带病毒的狗的危险性,唯独伤得最厉害的裴川无人问津。

    贝瑶擦干眼泪,勉强给父亲打了电话让他回来。

    她走下楼,脚步虚软。

    对面那扇窗和她房间窗口四季常青花香温柔不一样,他一片灰色的窗帘,隔绝了世界的阳光。

    ~

    裴川脱下假肢,闭上眼躺在床上。

    他没去洗手,顶着曹莉惊恐的目光回了房间关门。

    不一会儿白玉彤回来了,她颤着声音问道:“妈,他在哪里?”

    曹莉解围裙:“房间,下面发生什么事了?”

    “我也不清楚,他好像被野狗咬了,那条狗好大,他还把野狗打死了。你知道吗?那狗脑浆都被他砸出来了,他就是个神经病,你说他会不会有一天……”

    “闭嘴!”曹莉也发现自己声音都在颤,她勉力镇定,却想起继子那被咬穿了几个洞的裤子。

    不、不会染了什么病吧?

    曹莉纵然心机深,热爱‘宅斗’,然而在这种关乎人命的问题上,她还是觉得腿软。

    母女二人都给不敢去敲那扇紧闭的门,曹莉只能给还在工作的裴浩斌打了电话。

    白玉彤牙齿发颤:“太可怕了,我不要和他待在一起。我要出去。”

    曹莉狠狠掐了她一下,压低声音道:“要是你裴叔叔回来了看到你这样,你还想在裴家过好日子?喝西北风去吧你,要蠢别连累你。妈我!”

    白玉彤不敢出声了。

    门铃被按响。

    白玉彤被支使去开门。

    她看见了一张双眸带泪的眼,门外的少女带着初秋的瑟意,一张小脸是白玉彤无数次恨得咬牙的动人美丽。

    可这张美丽的脸到底是个不到十六的小姑娘,哭得眼睛红彤彤的。

    白玉彤懵了,都快忘了害怕。

    贝瑶从不来他们家,这是白玉彤母女搬过来的第一回。

    白玉彤不可置信地心想,这个她这辈子见过最好看的姑娘,该、该不会是,为了她那个残废、半死不活又没人管的继兄吧?

35。牵挂() 
十月; 贝瑶的窗前的爬山虎凋零了。

    然而现在更能引起小小的她的注目的; 是新的班主任老师。到了一年级他们的班主任叫洪关静。一个三十来岁脾气不好的女人,贝瑶记得自己有一次作业写错了,被她打过掌心。

    她下意识畏惧这个并不和善的语文老师兼班主任。

    贝瑶不安地问:“妈妈,我可不可以去一年级二班念书呀?”

    赵芝兰抱着她,一脚踏过水坑:“不行,学前一班的只能去一年级一班读书。”

    贝瑶有气无力地趴在赵芝兰怀里。

    结果去报名的时候; 她才发现笑着的女老师并不是洪关静,而是一个偏瘦又显得知性的女老师。叫做蔡清雨。

    贝瑶懵了一瞬,然后她想起一件重要的事。这辈子她少读了一个幼儿园,于是走向和之前完全不同,原本她现在才应该到学前班念书,所以老师也换了。

    这意味着未来的一切事情不可知。

    贝瑶大眼睛悄悄看着这个陌生的班主任; 蔡清雨笑着给她登记,然后对着赵芝兰夸赞道:“我看过贝瑶在学前班的成绩了; 很不错。”

    赵芝兰连忙道:“谢谢老师; 以后麻烦你了。”

    “不客气。”

    蔡清雨沉吟了一下,看了眼妈妈身边小小的女孩子,问赵芝兰:“你们和裴川是一个小区的吗?”

    “对的。”

    “好了; 没事; 报了名的孩子明天再来学校读书,我们发课本。”

    蔡清雨提前知道自己班上会来一个烫手山芋; 她还和学前班的余茜老师聊过。她是教小学知识的; 一届会整整教六年; 相当不容易,语文和数学老师都是女老师,可没有谁方便帮渐渐长大的裴川脱裤子上厕所。

    余茜叹了口气:“他很敏。感,在学前班一次也没有让我帮忙上过厕所。如果可以,请你多照顾照顾他吧。”

    蔡清雨内心有些惊讶。

    她也知道这样有残缺的孩子成长轨道就是一道曲线,因为分外关注了下自己班上和裴川作邻居的几个小朋友。

    陈虎、方敏君、贝瑶、李达。

    一年级一班一共62人,不会有人单出来,这次的裴川,是有同桌的。

    但是听余老师说,这个孩子对所有人都没有善意,哪个孩子和他做同桌恐怕都不好受。

    裴川上一年级那天来得很早,蔡老师冲他招招手,这孩子目光在晨光中寂静得像破晓时分的天幕,他顿了一下,自己推动着轮椅朝着蔡老师过去。

    蔡老师了解过他的性格,于是也不多言,把纸上四个名字放在他面前。

    蔡老师笑着轻快道:“裴川,老师和你玩一个游戏,你指一个名字,他会成为你的同桌。”

    蔡老师知道只上过学前班的裴川不识字,她想通过这种公平的方式,让这个孩子选出来一个同桌。

    裴川黑黢黢的眼,静静看着四个名字。

    他确实不认识。

    除了方敏君是三个字的,他能猜到是她以外。另外三个名字在他面前成了一道选择题。

    他垂眸。

    “达”字里面有个他认识的“大”。他也猜到这个名字是“李达”。

    就只剩两个选择了。

    他没法再排除下去。

    他坐了很久,蔡清雨都忍不住催促他。

    他的目光略微移开,静静落在了桌上摊开的学前班成绩上。一个50,一个99。他看了一眼,又收回了目光,这回他知道哪个名字是陈虎,哪个名字是贝瑶了。

    学前班教会他的第一课就是,他如果不争取,就一无所有。

    生活对他并不好,这个世界自私的人才会迎来黎明。他的手指略过纸上第一个名字,落在了第三个名字上。

    ~

    贝瑶重新和裴川成了同桌,她欢喜极了,杏儿眼清亮,像是水葡萄。

    她小奶音糯糯的:“裴川,我明天把小棒带来一起玩好不好?”她记忆虽然超前几年,但是心智被这具身体所限,童心可爱鲜活。

    裴川依然不说话,他抿抿唇。

    班上每个人都重新有了自己的同桌,他不是个好人。剥夺了她四分之三不是他同桌的概率,才换来了接下来六年。

    因为同桌再次成了裴川,贝瑶高兴极了。她把妈妈买的细细的彩色小棒带进书包,下课和裴川一起玩。

    小棒原本是一年级数学老师要用到的教加减法和数数的工具,但是贝瑶知道还有种游戏叫做捡小棒。手先全部握住,然后猛地松开,小棒会散落到桌子各个地方,然后一根根捡起来,但是过程中不能惊动别的小棒,谁捡得多谁赢。

    物质匮乏的年代,这是所有小孩子都爱玩的一个游戏,就跟二三年级流行的跳球一样。

    她小手把小棒递给他:“你先。”

    先来的人会有优势,每个孩子都想争这个第一,他看看身边无邪清亮的双眼,伸手接了过来。

    他第一次和小小的女孩子玩这样的游戏。

    然而他冷静得不似一个小孩子。她小手笨拙,他却能沉着捡起来。

    最后一共五十根小棒,他43根,贝瑶7根。

    裴川手中一大把五颜六色的小棒,他看她,她萌萌地眨眨眼,看着自己手中孤零零的七根,第一次知道和裴川玩一点都不好玩。

    他面无表情,就可以让她毫无游戏体验。

    年幼的裴川并不懂得退让,他像九六年那场冰雹中顽强耸立的幼竹,迎着风雨和击打,最后只能被风折断。

    贝瑶咧开嘴,露出小乳牙:“裴川真厉害。”

    贝瑶继续和他玩,然后一路被他虐。

    他并不让着她,这个游戏玩到数学教完简单的加减法,她依然不能捡到超过十根。

    她稚嫩又柔软,用一个孩子最大的宽容包容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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