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左爷打了个口哨,顺子走了过来:“左爷,您叫我?”左爷指着康小八:“小子,认识这位爷吗?这是康八爷,快把银票交给八爷。”
顺子鞠了个躬,谄媚地递过银票:“哎哟,您就是大名鼎鼎的康八爷?小的给您请安了,这是一千两的银票,请八爷过目。”
康小八接过银票看了看,放进怀里:“没错!我收下了。左爷,你这位小兄弟倒是伶牙俐齿的,看着也挺机灵。”
“这种小崽儿全靠**,八爷若是喜欢,我送你了,让他好好伺候您。”左爷这话说得言不由衷。
康小八盯着顺子:“别价,别价,君子不夺人之爱。”
顺子很是乖巧,乘机说道:“早就听说过八爷的大名,外面传说八爷是个黑脸大汉,今日小的一见,满不是那么回事儿,不是我夸您,八爷天庭饱满,骨骼清奇,真是一表人才,以后八爷您闹不好要坐龙庭,到时候还指着八爷想着点儿小的。”
康小八心中不免警觉起来:“哦,天庭饱满,骨骼清奇?你小子可真长着张好嘴儿,我问你,要是有一天我混在人群里,你能把我认出来吗?”
“我就是忘了我爹什么模样儿,也忘不了八爷您。”
左爷哈哈大笑:“八爷,你看这小崽儿多会说话?”
“小兄弟,我和左爷还有话说,你先到外面等一会儿。”康小八和颜悦色。“唉!”顺子响亮地答应着,转身向外面走去。
看着顺子的背影,康小八的脸上突然布满杀机,他手一动,“啪!啪!”两声枪响,顺子中弹栽倒……
左爷大惊失色:“八爷,您这是……”
康小八吹**口:“左爷,对不住了,你不该让他见我,这孩子太机灵,我不想在他身上翻船。”
“你不想让人知道你的真实模样儿?”
“没错儿。”
“那我呢,你打算把我也干掉?”左爷脸上的冷汗一下子就冒出来了,康小八笑了笑:“那倒用不着,你左爷身上的案子恐怕也不比我少,卖了我你也捞不着好……”
左爷惊恐地盯着康小八手中晃动的手枪,没敢再吭声。
近来张山林心里起急,贝子爷托的事,秋月不同意,额大人就有点不高兴了,张山林心里跟明镜似的,铺子里的买卖能是闹着玩的吗?张山林干脆亲自出马来劝说秋月。在大栅栏那场大火中,秋月的家被焚毁了,张李氏帮忙在宣武门借了娘家一处空着的宅子,秋月算是暂时安顿下来。
张山林坐在堂屋里,语重心长道:“当年我爸爸救你爷爷的时候,那可是迎着洋人的枪子儿上去的,他老人家连句磕巴儿都没打。眼下,荣宝斋遇到了这么大的麻烦,你也知道,贝子爷、额大人咱都得罪不起,要救荣宝斋,只有靠秋月姑娘你了!”
秋月沉默不语,眼泪扑簌簌地滚落下来。
张山林不耐烦了:“嗨,别哭啊,你倒是答应还是不答应,给句痛快话儿!”
秋月站起身,冲进旁边的耳房,“砰”的一声把门关上了。
“秋月,秋月……”张山林喊了半天,秋月没应声,他只好起身告辞。
张山林从堂屋里出来,朝大门口边走边叹气:“唉,挺好的事儿,秋月她怎么就想不开呢?”
小玉提起窗台上的鸟笼子追上去:“您的鸟笼子。”
张山林接过鸟笼子:“都是这糟心的事儿搅的,连小宝贝儿都差点儿忘了。小玉啊,秋月要是答应了,你就赶紧给我送个信儿。”
小玉噘着嘴:“小姐要是不答应呢?”
“她不答应也得答应!”张山林气急败坏地甩出这么一句,小玉立马就急了:“凭什么呀?杨大人出了事儿,您不来帮衬一把也就算了,还乘人之危算计小姐,这算什么世交啊?”
张山林站住:“嗨,秋月姑娘还没说什么呢,你一丫头倒逮着理了,这儿有你说话的份儿吗?”
小玉刚要还嘴,秋月的声音从耳房里传出来:“小玉!”
“来啦!”小玉瞪了张山林一眼,转身走了。
张山林提着鸟笼子走到大门口,正好遇见张幼林,张幼林很意外:“叔,您怎么来了?”
张山林白了他一眼:“许你来就不许我来呀?”说完便匆匆离去。
张幼林看着张山林的背影,迷惑不解。
秋月还在哭泣,张幼林进了院子,站在门外隐隐约约地听见了,他没敢贸然打搅,就来到厨房问小玉:“我姐姐怎么了?”
小玉正在低头切菜,见是张幼林,她把菜刀往案板上一摔,没好气地:“还好意思问我?都是你们张家干的好事儿!口口声声说是小姐家的世交,小姐拿你们当亲人看待,你们可倒好,暗地里算计小姐,我告诉你,虽说杨大人不在了,可官府里别的大人我们家小姐认识的多了,要想欺负她,门也没有!”小玉的嗓门越说越大,秋月擦着眼泪走进来,嗔怪地制止她:“小玉!”
“秋月姐,到底出什么事了?”张幼林更加迷惑。
庄虎臣没敢怠慢,凑足了五十两银子亲自送到了左爷家。开门的是个用人,把银子收下了,让他过去跟左爷打个招呼。用人伸出胳膊指着东面的一片空场:“左爷在那边呢。”庄虎臣顺着用人所指的方向望去,那是个义和团的拳坛,只见左爷和喽啰们都是义和团的装束,左爷坐在太师椅上,喽啰们侍立左右,不远处,三个穿着朝服的京官被五花大绑着押过来,走在后面的就是总理衙门章京王雨轩。
庄虎臣一愣,没敢往前去,抽身躲到了旁边的一棵大树后面。
三个京官被押到左爷面前,跪下。左爷傲慢地扫视着他们:“想不到吧,你们也有今天,这叫风水轮流转,你们往常得罪我左爷的地方,我都记着呢,不是不报,时候没到。”左爷站起身,踱起了方步,“现如今是义和团的天下,你们落到我手里,一切就按义和团的规矩办,你们是死是活,就看天意了。”他挥挥手,“兄弟们,招呼吧。”
三个京官被押着向拳坛磕头,磕完头,为首的那位被带到一堆燃着的煤火前,向火里投进了一张黄纸,左爷站在边上,仔细地观察着纸灰的变化,片刻,高声说道:“这个,放了!”
那官员被松了绑,他没有立即逃走,却跪在地上一个劲给左爷磕头:“谢谢大人,谢谢大人……”
黑三儿上前踢了他一脚:“还不快滚!”似乎这时他才反应过来,颤巍巍地站起身,惊魂未定:“是,我滚,我滚……”说着,倒退着往外走,脚下还被绊了个趔趄,差点摔倒。他刚一离开人群,转身撒腿就跑了。第二个被带到火堆前面的官员被刚才的场面吓晕了,瘫在地上像散了架似的,两名义和团众架着他向火堆里扔进了一张黄纸,黄纸很快烧成了一团,左爷一挥手:“这个,斩了!”
两名义和团众将浑身瘫软的官员往外拖了拖,刽子手挥起砍刀,只见明晃晃的太阳下,砍刀落下的瞬间,鲜血喷涌而出,人头落在地上,滚出一丈多远……左爷拍手叫好:“兄弟,好手艺,干得漂亮!”
大树后面,庄虎臣吓得瞪大了眼睛,冷汗顺着脑门不住地向下流。
王雨轩被拉到火堆前,一个劲儿地冲左爷磕头,嘴里喊着:“左爷饶命,左爷饶命啊……”柴禾塞给王雨轩一张黄纸,王雨轩哆哆嗦嗦地把黄纸扔进了火堆里。黄纸被火舌吞噬着,左爷狞笑着欣赏黄纸的燃烧,王雨轩跪在地上,浑身不住地颤抖。
时间仿佛被拉长了,四周寂静无声,一阵风吹过来,纸灰跳跃着飞舞到半空中,散落到王雨轩的身上,左爷欣赏够了,右手一挥:“拉过去,斩了!”
王雨轩猛然醒悟,他的哀求变成了痛哭:“左爷海涵啊,当初我有眼不识泰山,看在我上有七十老母、下有未成年儿女的分上,您就饶了我吧……”
两个义和团众把王雨轩拖出圈外,刽子手愤愤地说道:“死到临头,废话还挺多,早干吗去了?”说着挥刀要砍。
“慢!”黑三儿提着砍刀从人群里走出来,王雨轩似乎发现了救命稻草,眼巴巴地看着黑三儿走过来。
黑三儿对刽子手说:“兄弟,这活儿我来做。”听到这话,王雨轩惊叫着向后退缩,黑三儿挥刀砍向王雨轩的脑袋,血雾霎时飞溅出来……
大树后面,庄虎臣呆住了,眼前的场景变得缥缈、虚幻,王雨轩的哀号在耳畔不住地升腾、回荡,他眼前一黑,一头栽倒在地上……
秋月靠在堂屋的门框上,望着天上的一轮明月若有所思。小玉过来给她披了件外衣:“小姐,都站了一晚上了,星星、月亮的也该看得差不多了,进屋睡觉吧。”
秋月沉默不语,过了半晌才缓缓说道:“明天是我父母的忌日,陪我去上坟。”
第二天一大早,小玉就雇来了马车,和秋月一起向城外赶路。新住处离城门不远,小玉这些天出来进去和守城门的几个义和团都混得挺熟,老远就打上了招呼:“赵大哥,又是您当班啊?”小玉招呼的这位大哥是个高个子年轻人,叫赵禄,家在顺义,离小玉的老家有二十多里,也算是老乡了。
“是啊,这大早晨的,你干吗去呀?”
“今天是小姐父母的忌日,我们去上坟。”
马车停下,赵禄撩开帘子向里面察看,立刻被秋月的美貌惊呆了,秋月礼貌地向他微笑致意,赵禄半晌才回过神来:“姑娘,听说洋兵快开过来了,路上留神哪。”
“谢谢这位大哥,我们上完坟就回来。”
马车走了,赵禄呆呆地看着马车的背影,他的同伴好奇地凑上去:“瞧见什么了?”
赵禄摇摇头:“嗨,说了你也不信。”
坟地上,秋月在父母的坟前跪下,不禁失声痛哭:“父亲、母亲,你们好狠心,扔下女儿走了,女儿孤身一人活在世上,好苦啊……”小玉正在烧纸钱,她抹了一把眼泪,过去劝慰道:“小姐,别哭坏了身子!”
不远处,一支送殡的队伍抬着棺材吹吹打打走过来。棺材被放下,领头的小玉认得,是位姓赵的中年汉子,他对众人拱拱手说道:“各位受累了,都先回去吧。”
一个吹唢呐的诧异地问:“不入土啊?”
“家属还没到呢,唉,客死他乡也够惨的,我一个人等着就行了,你们回吧。”
待众人走远,老赵打开了棺材盖,出人意料,伊万从棺材里坐起来。小玉正在向这边张望,她吓得尖叫一声:“妈呀,有鬼!”秋月回过头去,也是惊讶万分:“伊万先生?”
伊万向秋月招招手,跳出棺材,四处张望了一下,问赵大爷:“还能再往前走吗?一会儿我想去东交民巷。”
老赵摇摇头:“伊万先生,只能给您送到这儿了,再往前,就是棺材义和团也要开棺验尸,怎么进城您得自个儿想辙了。”伊万沉默了片刻,递过银子:“那好,谢谢您了,这是咱们说好的银子。”
老赵推辞:“用不了这么多。”
伊万坚持塞给他:“您冒着掉脑袋的风险救我,这个价值不是钱所能计算的。”
伊万说得十分诚恳,老赵长叹一声:“唉!伊万先生,您和义和团要杀的那些洋人不一样,这我心里有数儿,那回,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