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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人一起商议了很久,何佳碧留潘文雅吃过晚饭,才把她送走。
这一晚上,张幼林一直眉头紧锁,直到将近午夜,躺在床上还在沉思。何佳碧给他掖了掖被角,忧心忡忡地说道:“这可不好办,刺杀摄政王可不是银子能摆平的事儿。”
“是啊,朝廷已经宣布准备立宪,据说法部将按照文明国家的办法开庭审理这个案子,所以不会像戊戌六君子那样匆匆就斩首结案,这就有时间想办法。”
何佳碧看着他:“幼林,我说句话,也许你不爱听,这弄不好就是掉脑袋的事儿,忙儿没帮上不说,连你也搭进去,你跟汪兆铭非亲非故的,值当的吗?”
张幼林坐起来:“这事儿我仔细想过,值当!汪兆铭他们是在用个人的流血牺牲换来整个社会的进步和大多数人的幸福,这里面也包括你、我。虽然我没有他们那样的勇气,但是,我钦佩他们那种献身精神。佳碧,你放心,我会权衡利弊,在可能的情况下尽量帮助他们。”
谋刺摄政王的案子很快就开庭审理了,由于此案非同小可,民政部尚书、肃亲王善耆亲自担任了主审官,张幼林、潘文雅、赵翰博等关注此案的各界人士都早早地坐在旁听席上等待旁听,巡警厅还特别加强了警力,以防发生意外。
狱卒把汪兆铭和黄复生带上来,善耆问汪兆铭:“姓名?”
“汪兆铭,别号精卫。”汪兆铭神色坦然。
“对你的犯罪事实有异议吗?”
汪兆铭高昂着头,大声说道:“对我的行为没有异议,但是,我不承认它是犯罪。”
“啪”的一声,善耆把惊堂木拍在桌子上:“放肆!谋刺摄政王,不是犯罪是什么?”
汪兆铭慷慨激昂:“在东京的时候我是《民报》的主笔,生平宗旨都刊登在《民报》上了,这里恕不多言。孙中山先生起事兵败以后,我自愿来到北京,为的是寻找机会刺杀朝廷的高官,以振奋天下革命党之人心,鼓励同志们为推翻腐败的朝廷而继续奋斗!我就没有打算活着离开这里,该怎么处置,请便吧。”
审判庭里鸦雀无声,沉默了片刻,善耆又问:“你的同党是谁?”
汪兆铭断然答道:“我没有同党。”
“你们俩谁是主谋?”善耆机警的目光在汪兆铭和黄复生的脸上来回扫视着。
黄复生抢着回答:“我是!”
汪兆铭赶紧否认:“不,主审官大人,我是主谋。”
黄复生使了个眼色:“兆铭,你就别争了。”
“主审官大人,请不要相信他的话,行刺摄政王,我是主谋……”汪兆铭还要再说下去,善耆站起身,大吼一声:“大胆!”随即拂袖而去。
法庭宣布休庭,潘文雅感到很意外,回去的路上,她问张幼林:“怎么不接着审了呢?”
“我不知道你注意了没有,主审官好像很欣赏汪兆铭。”
潘文雅摇头:“没注意,这个主审官是谁呀?”
“现任的民政部尚书、肃亲王善耆。善耆的祖上是大清国的开国元勋、八大铁帽子王之一的豪格,由于是世袭罔替,所以,传到善耆这一代还是亲王,谋刺摄政王是件大案,由他亲自审理。”张幼林思忖着,“善耆拂袖而去我看是件好事儿,说明他不想立刻就把汪兆铭他们斩了,这就有回旋的余地。”
“你有办法了?”潘文雅惊喜地看着他。
“还没有,不过,谋事在人,成事在天,尽力而为吧。”其实,张幼林此时已经有了营救汪兆铭、黄复生的思路。
几天之后,张幼林在鸿兴楼的一个雅间里请肃亲王的手下、民政部的右参议陈光启吃饭。陈光启经常光顾荣宝斋,和张幼林也算是熟人了。席间,张幼林问道:
“陈大人,我听说肃亲王同情汪兆铭他们,这是真的吗?”
陈光启放下筷子:“是真的,肃亲王读了汪兆铭发表在《民报》上的文章和在守真照相馆里搜出来的其他手稿,激动不已,非常佩服他的人品和远见卓识。”陈光启凑近了张幼林的耳边,压低了声音,“其实,肃亲王对朝廷的腐败也早就深恶痛绝了,他甚至私下里说出这样的话:如果我不是出生在皇族,也早就加入革命党反叛朝廷了……”
张幼林听罢,心中大喜过望,不过,表面上还是不动声色。
“要说咱们这个朝廷啊,唉,让人窝心的地方太多了!”陈光启感叹着。
“肃亲王同情汪兆铭,这对判决有什么好处呢?”
陈光启摇头:“现在还不明朗。”
张幼林给陈光启布菜:“陈大人,您在肃亲王身边多年,肃亲王都有什么爱好?”
“要说爱好,肃亲王喜欢书法,他的字写得很不错。”陈光启注视着张幼林,“老弟,守真照相馆就开在荣宝斋边儿上,我知道你跟汪兆铭他们关系不错,你是有什么打算吧?”
“我有什么打算也得通过陈大人您哪,来,喝酒!”张幼林举起了手中的酒杯。
从鸿兴楼回到家中,李妈和何佳碧正在卧室里哄着小璐,见张幼林回来了,李妈站起身,把小璐从何佳碧手里接过去:“走喽,小宝贝儿,今儿个让你妈睡个踏实觉。”
“来,让爸爸亲一口。”张幼林凑到儿子红扑扑的小脸蛋上亲吻了一下。
“您可给他盖严实了,这小东西夜里老踹被子。”何佳碧叮嘱着。
“少奶奶,交给我您就放心吧。”李妈抱着小璐出去了。
张幼林关上门:“佳碧,你得给我帮个忙儿,我打算用《西陵圣母帖》救汪兆铭他们。”
何佳碧听罢,沉默了半晌才开口:“有把握吗?”
“不好说,但我想试一试,《西陵圣母帖》是咱妈的宝贝,要把她老人家说动了,就全靠你了!”张幼林注视着自己的妻子,目光中充满了期待。
在这个世界上,何佳碧是最了解张幼林的人,别看他平时一天到晚吃喝玩乐,表面上看着没什么心思,但内心却如明镜一般,尤其在大事上,泾渭分明,从不含糊,他要是想好了做什么事,一定有他这样做的理由。尽管何佳碧对拿出《西陵圣母帖》来救人心里犯嘀咕,但她还是依了丈夫:“我怎么跟妈说呢?”
这一点张幼林已经想好了,他如此如此,这般这般……详尽地教给了何佳碧。
第二天吃过早饭,张幼林借故离开了家,何佳碧把小璐交给了用人,自己捧着张报纸聚精会神地读起来。
“佳碧,瞧什么呢?我看你都入迷了。”张李氏觉得儿媳今天有些怪,连孩子都不看了。
何佳碧的眼睛没有离开报纸:“报上说的都是汪兆铭他们的事儿。”
“汪掌柜的和那个照相先生被砍头了吗?”张李氏也挺关心这事儿。
“没有,开庭审了一次,现在休庭了。”
“朝廷也学新派儿了,谋刺摄政王这么大的事儿,要是搁在从前,皇上一句话,早斩了。”张李氏看了看墙上挂着的全家福,叹了口气,“唉,汪掌柜的一表人才,照相先生也文绉绉的,要是真斩了,怪可惜了的。”
“妈,这上面有汪兆铭写的诗,还真有文才。”何佳碧赞叹着。
“你给我念念。”
何佳碧挑了一首《被捕口占》念给婆婆听:
街石成痴绝,沧波万里愁;
孤飞终不倦,羞逐海浪浮。
姹紫嫣红色,从知渲染难;
他时好花发,认取血痕斑。
慷慨歌燕市,从容作楚囚;
引刀成一快,不负少年头。
留得心魂在,残躯付劫灰;
青磷光不灭,夜夜照燕台。
“写得好哇!”张李氏频频点头,“看来,汪掌柜的不是一般人。”
“这首诗在京城都传遍了,眼下,各路人等正在想办法救他们呢,连这个案子的主审官肃亲王都动了心,肃亲王对汪兆铭是钦佩有加,幼林也在跟着一块儿忙乎呢。”何佳碧把事先准备好的话说出来。
张李氏很惊讶:“幼林也跟着忙乎?”
“无罪释放是不可能的,但只要肃亲王下决心免除他们的死罪,先留下性命,别的以后再说。”
张李氏思忖着:“肃亲王不是佩服汪掌柜的吗?他又是这个案子的主审官,他发话不斩他们不就得了?”
何佳碧摇头:“没这么简单,谋刺摄政王毕竟是个大案,得从各方面促使肃亲王下决心,据幼林打听,肃亲王喜欢书法,幼林想把咱家的《西陵圣母帖》拿出来送给他,促一促这件事儿。”
何佳碧说得轻描淡写,张李氏却一下子就火了:“等等……你说什么?幼林打《西陵圣母帖》的主意?他倒是真敢想,你告诉他,门也没有!想打《西陵圣母帖》的主意,先把我这条老命拿走。”
何佳碧给婆婆的茶碗里续上茶:“妈,您先别着急,我们不是正想和您商量吗?这当然得您同意才行。妈,您了解自己的儿子,幼林是个心高气傲的人,他难得佩服什么人,可我看得出来,幼林是真正佩服那些革命党,佩服汪兆铭先生。”
“佩服?”张李氏反问着。
“妈,他们是一群值得尊敬的人,他们所做的事并不是为了自己,而是为了救国救民。我听说,他们都是些世家子弟,如果不参加革命党,他们本可以享受荣华富贵,可他们就这么抛家舍业,甚至把性命搭上也无怨无悔,就凭这点,我和幼林就佩服。”何佳碧娓娓道来。
张李氏本就是个极明事理的老人,听儿媳这么一说,火儿也消去了一大半:“佳碧啊,你说得有道理,照你这么说,革命党都是些好人,可话又说回来了,世界上好人有的是,可咱张家只有一幅《西陵圣母帖》,要说救人,世上该救的人多了,我们哪儿救得过来呀?”
“照我说,《柳鹆图》、《西陵圣母帖》是张家的宝贝,就算在您手里完好无损,可您百年之后会怎么样就难说了,就算幼林把它保护得好好的,可等幼林百年之后呢?万一落到不肖子孙手里,与其仨瓜俩枣儿地抵出去换银子,不如我们现在就用它做点儿正事儿。妈,这也是幼林的意思,他说您是信佛之人,不是有这种说法吗?‘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对这些革命党人,我们无论如何不能见死不救啊。”何佳碧句句话都说到了裉节儿上。
张李氏站起身:“别忙,佳碧,你和幼林也别逼我,我说不过你们,这不是件小事儿,容我好好想想。”老太太眼睛里含着泪水离开了。
何佳碧劝说母亲的当口,张幼林本来想到铺子里转转,可刚拐进琉璃厂,远远地看见陈璧君在被封了门的守真照相馆前徘徊,张幼林赶紧跑过去,悄声问道:“陈小姐,你怎么还敢在这儿?”
陈璧君抬起头来,泪流满面。
对面有一个空的洋车过来,张幼林伸手拦住,吩咐车夫:“送这位小姐到明远楼茶馆。”
陈璧君刚在茶馆的一个角落里坐定,张幼林随后就赶到了,他擦着头上的汗:“陈小姐,守真照相馆你千万不能再去了,朝廷的密探经常在门口出没,太危险了。”
陈璧君哽咽着:“张先生,您是京城的世家子弟,关系多,人脉广,能否帮我托托人?我想见汪兆铭。”
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