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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嫂,是我,开门吧。”
二嫂把大门打开,她警觉地打量着王仁山,赵宽信拍拍王仁山的肩膀:“这是我兄弟,我给二哥拉买卖来了。”
听到“拉买卖”仨字儿,二嫂僵硬的脸松弛下来,她让开了路:“他在东屋里忙着呢。”
赵宽信带着王仁山来到东屋,只见赵广信正在聚精会神地临摹一幅旧画,他没有理会来人,继续屏住呼吸,把一块山石画完。
王仁山的眼睛四处巡视着,突然,他在墙上挂着的众多画作当中发现了蓝瑛的那幅《山水图》,他的心不觉一颤。
赵广信画完最后一笔,站起身来,赵宽信给他介绍:“老二,这是我认的兄弟,叫王仁山,放心!人可靠。”
赵广信招呼王仁山坐下,王仁山指着蓝瑛的《山水图》:“二哥,我能拿下来看看吗?”
赵广信过去把画从墙上取下来递给王仁山,王仁山仔细地看着,赵宽信凑上去:“兄弟,你瞧上这个啦?”
王仁山不动声色:“二哥,您这手艺不错啊。”
“嗨,我就爱瞎琢磨这个。”赵广信挺谦虚。
王仁山抬起头:“二哥,我不是您这行儿里的人,要是问得不是地方儿,您可别见怪。”
“不打紧的。”
王仁山用手轻轻地触摸着画:“这纸不会是当年的吧?”
“当年的东西上哪儿淘换去啊,原作用的是四川生宣。”
“有意思,您这做旧的手艺真是绝了,怎么做的?用的是什么呀?”
“这个容易。”赵广信从案子上抽出一张宣纸,“在上头刷一层白矾水,晾干了,再刷上一层隔夜的浓茶水。”
王仁山点头:“噢,这么一来,看上去就像旧的了。”他端详了一会儿,又问:“这笔法……您怎么处理?”
“这个有诀窍,蓝瑛的细条一波三折,跟使的笔有关,他使的是狼毫瘦型笔,后来我悟出来,这种笔含墨量少,下笔速度得快,不能拖泥带水,这样画出的线条才像蓝瑛本人的,苍苦有力。”赵广信指着画:“你瞧,还有明显的露锋用笔。”
“二哥,您真是把蓝瑛琢磨透了!”王仁山发出由衷的感叹。
“不是我琢磨透了,我那师父,祖上和蓝瑛家有点关系,知道底儿。不瞒你说,我是专吃蓝瑛,要是仿别人的画,我可一点儿把握也没有。”
赵宽信瞥了赵广信一眼,嗔怪起来:“二哥,你把做假的招儿都说出去,不怕别人偷学了去?”
赵广信笑道:“哪儿那么容易啊!这么说吧,我就是全告诉你,你不是那块料,一辈子也仿不出来。”
王仁山附和着:“那倒是真的。”他又装出漫不经心的样子问:“二哥,您见过原作吗?”
“这画的原作,是我师父家传的。”
“还在吗?”
“早没了,师父临死前把它烧了,是我亲手点的火。”
听到这话,王仁山心里踏实了。赵宽信显得很心疼:“干吗毁了呢?”
“唉,师父是大户人家出来的,值钱的东西就剩这一件了,舍不得卖,临死跟他一块儿去了。”
“可惜了,二哥,我见过一幅和这个几乎是一模一样的。”王仁山依旧是不动声色。
“那应该是……”
赵广信的话刚说到一半,他的女人端着茶盘撩开门帘进来:“先生,您喝碗热茶。”
王仁山接过茶碗,道了谢,对赵广信:“您接着说。”
“要是和这个几乎是一模一样,那就应该是他拿走的那幅。”
“他是谁?”
赵广信刚要回答,女人狠狠地瞪了他一眼,赵广信不作声了。
王仁山不便再追问下去,他转了话题:“这幅我能要吗?”
赵广信点头:“可以,不过还差道工序。”
“您这道工序得用多少天?”王仁山皱起了眉头。
“你等着,一会儿就完。”赵广信接过王仁山手里的画,出门来到院子里。
他把放在墙角的一个铁架子往外挪了挪,将画搁在铁架子上,又拿起旁边的一个粗瓷盆,里面放了些柴火,点燃,放到铁架子底下。
王仁山站在院子里,仔细地看着。不一会儿,赵广信灭了柴火,把画拿起来。
果然,画面上出现了自然老化的效果,这就和在荣宝斋的那幅相差无几了。
付过银子,王仁山带着画日夜兼程赶回了荣宝斋。
已经将近午夜,张喜儿还在荣宝斋后院的北屋里整理账簿。这回要不是仁山,铺子的损失就大了,他这个掌柜的是不能再干下去了,与其等着东家辞退,不如自个儿主动辞职,他要连夜清理好账目,明天一早就去找东家。突然,张喜儿隐约听到了由远而近的马蹄声。
一匹快马风驰电掣,在荣宝斋的门前停下,一名少校军官跳下马来,急速地敲响了荣宝斋的大门。
新来的学徒赵三龙睡眼惺忪地爬起来,打开门:“先生,您找谁?”
“我找庄掌柜的。”
“庄掌柜的?”赵三龙一时愣住了,他满脸狐疑地打量着来人,“庄掌柜的已经过世了,我们现在的掌柜姓张。”
“你说什么?庄掌柜的过世了?”军官也是一愣。
张喜儿赶过来:“长官,您有什么事儿?”
“你是……张喜儿?”
“您是……呦,三郎?怎么是您呀?”张喜儿大吃一惊。他隐约记得以前听庄虎臣念叨过,三郎卷走了额尔庆尼的大部分家产和他的七姨太逃跑了,如今,怎么鸟枪换炮又杀回来了?
三郎带着七姨太逃到了奉天省的辽沈道,突然之间从奴才变成了爷,腰包里有了可供挥霍的大笔银圆,枕边长伴如花似玉的女人,三郎自然是找不着北了,他吆三喝四地尽情享乐了一番,可没过多久,他就自动放弃了这种花天酒地的日子,哪怕是倒找钱,三郎也死活不过了——这还得从七姨太的死说起。那是一个夏天的晚上,三郎陪着七姨太听戏回来,半路上电闪雷鸣,倾盆的暴雨一股脑地砸下来,两人慌忙跳下敞篷马车,奔向路边的一棵老槐树下去避雨,七姨太跑在前边,先于三郎两步到了树下,就在一瞬间,一个响雷在她头顶上炸开了,三郎永远也忘不了那让他一辈子都心惊胆战的场面:浑身湿漉漉的七姨太突然被雷电照亮,一团耀眼的火光闪过之后,如花似玉的七姨太就变成了一堆黑黢黢的焦炭……
三郎本来不大相信因果报应之类的说法,可七姨太就是一个明证,而且她的阴魂不散,整夜缠着三郎做噩梦,搞得三郎惶惶不可终日,连上吊的心都有了。卷走主子的家产是七姨太的主意,他是胁从,这不,七姨太先遭了报应,下面就该轮到……可也不能等死不是?三郎左思右想,反正都是个死,不如干脆来点儿刺激的,于是他一不做二不休,把尚未花掉的银圆寄回老家孝敬年迈的父母,自个儿上山投奔在辽沈道一带大名鼎鼎的匪首杜老五,入他的绺子干起了打家劫舍的勾当。
按照当地的民风,当土匪不算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当地还有这样的谚语:男人不当胡子算不得好汉。不但无业游民上山为匪,很多士绅富户也都通匪,否则自家难保,更有桀骜者为土匪通风报信、打掩护,一起坐地分赃。匪首杜老五得知原紫禁城内务府总管的贴身侍卫前来投奔,不禁喜出望外。在他看来,三郎就是皇上身边的人,杜老五一下子觉得自己的身价抬高了许多,遂把三郎留在了身边。杜老五虽然是个粗人,但他志向高远,占山为王并不是他的终极目的。
一天,杜老五手下四梁八柱中的一位弟兄从保定探家回来,这位弟兄与当时任北洋警卫军第一旅旅长的冯玉祥是远房亲戚,无意中说起冯玉祥要率部到陕西一带追剿白朗匪帮,杜老五认为机会来了,他率领着一千人马浩浩荡荡地离开老巢,经过长途跋涉,在陕西灵宝投奔了冯玉祥,并为冯玉祥此次剿匪立下了汗马功劳。此后,杜老五随冯玉祥转战南北,屡建战功,不久前,经冯玉祥斡旋,杜老五即将出任北京城防警备司令,此时,三郎已经是杜老五的少校副官了。
三郎抹了一把头上的汗水:“我们司令急着要送礼,听说荣宝斋卖名人字画,特意让我先进京找庄掌柜的联系。”
“您请进来吧。”
张喜儿把三郎让进后院东屋,听罢他的要求,不禁微微皱起了眉头,但嘴上还是应承下来:“三先生,您是老熟人了,我们尽量按照您的要求办。”
第二天,张喜儿来到张家,张幼林好言安慰了一番,做出了一个让张喜儿深感意外的安排:他还继续当掌柜,提拔王仁山当二掌柜的,在大事上,两个人商量着来。张喜儿的眼圈立刻就红了:“可是,差点儿出了大娄子,我这心里头……”
张幼林把他的话截住:“倒腾古玩、字画,哪有不走眼的?再说了,连贝子爷都走了眼,怎么能怨你呢?”
张喜儿的眼泪抑制不住地滚落下来:“东家,您的宽宏大量我张喜儿心领了,不过,我还是那句话,我有多大能耐,我自个儿心里清楚,您什么时候找到合适的人,我立马儿就让位,可我不愿意离开荣宝斋,您让我干什么我就干什么,给您看库房都行。”
“瞧瞧,又扯远了吧?这事儿就这么定了。”张幼林递过手帕,“李默云的底细打听清楚了吗?”
张喜儿接过来擦了擦眼泪:“还没有,他在琉璃厂不常露面儿,只和几个人有联系,听说和陈福庆的关系不错,为这个我还请陈福庆吃过一顿饭,可陈福庆在饭桌上净打哈哈,实话是一句都没有。”
张幼林思忖着:“我总觉得,这画像是人家给咱下的套儿。”
张喜儿一惊:“您的意思是……贝子爷也跟着一块儿蒙咱们?”
张幼林摇头:“不至于,这个做假画的人的确是个高手,也难怪贝子爷看走眼,我是觉得,荣宝斋周围有一群人在盯着我们,这些人藏在暗处,无时无刻不在寻找机会,我们简直是防不胜防啊。”
“是啊,我连睡觉都睁着一只眼。”张喜儿感叹着。
回到铺子,张喜儿在荣宝斋门口遇见了《京报》的社长邵飘萍,他手里拿着一篇新闻稿,正对身边的年轻记者交代:“这几个地方改一下就可以发稿了,你先回去,我在荣宝斋买点东西。”
张喜儿迎上去:“邵先生,您刚忙完吧?”
邵飘萍转过身来:“张掌柜,我今天是特意过来,上回您给我推荐的那种毛笔,非常好用,这次我要带五十支,送给报社的同事。”
“您请进吧。”
进了铺子,张喜儿招呼邵飘萍坐下,倒上茶,然后从一个大笔筒里抓出一把毛笔,“哗啦”一声放在柜台的玻璃板上,用手掌一捻,只见所有的毛笔都向一个方向滚动……
邵飘萍笑道:“荣宝斋的笔果然是名不虚传,别小看‘滚笔’这两下子,若不是每支笔的笔管都又直又圆,断不会出现这种效果。实话对您说,为寻好笔,我跑遍了京城所有的南纸店,这么说吧,几乎没有让我满意的,唯独荣宝斋的笔,我挑不出毛病来。”
“邵先生,您过奖了,就冲您这句话,我们也不敢有丝毫的怠慢。”
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