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闪过了最后一个念头:要是没有这场战争,那该多好啊!
井上村光的遗骨永远留在了北平,他的灵魂则漂洋过海,回到故土,被供奉在靖国神社里。
这些日子,接收大员们也纷纷从重庆飞抵北平,张乃光出任北平司法局的局长。与十多年前相比,他身上的丘八气少了很多,但骨子里似乎并没什么根本性的变化。
北平司法局的大门口,张乃光从汽车上下来,魏东训迎上去,他接过张乃光手里的提包,殷勤地问:“局长,您这趟天津之行有收获吗?”
张乃光和魏东训一边往里走,一边兴冲冲地说道:“淘着宝啦!”
回到局长办公室,张乃光打开提包,从里面拿出一个卷轴,小心翼翼地在办公桌上展开:“还记得天津德信斋的贺掌柜吗?”
魏东训端过茶杯:“记得。”
“我在古玩街遇见他了,他可是买卖越做越大了。”
“这是他卖给您的?”
“老熟人,还管点儿用,知道这是什么吗?”
魏东训看了半晌,摇摇头。
张乃光显得很陶醉:“怀素和尚的《西陵圣母帖》。”
“您的收藏品位可是越来越高了。”魏东训适时地恭维着。
张乃光坐下,点上烟:“还甭说,收藏这玩意儿,只要上了道儿,就他妈的上瘾。”
魏东训把一摞材料递过去:“这是日伪时期北平的汉奸名录和罪行摘要。”
张乃光接过来,随手扔在桌子上:“你都看过了?”
“看过了,唉,这帮认贼作父的畜生,这八年里罪行累累,有的人手上还有人命,罄竹难书啊,您看是不是尽早……”
张乃光打断了他:“不忙,先过一遍筛子,有用的先留下,我得慢慢地收拾他们;若是没什么用的汉奸,就赶快进入司法程序,该判刑的判刑,该枪毙的枪毙。”
上午十点来钟,琉璃厂上人来人往,张幼林溜达着向荣宝斋走去,陈正科从后面撵上来:“哟,您老没在家歇着?”
“待着闷得慌,出来逛逛。”
“这些日子生意不错吧?”
“窝了八年,也该咱们挣点儿钱了。”说着话,荣宝斋到了,张幼林挥挥手,“陈掌柜,回见。”
铺子里有十几位客人在买东西,徐海、李山东成箱地往外搬笔墨,云生见张幼林进来,赶紧迎上去:“东家,您来了。”抗战期间,除了上海分店,其余的几家分店都相继关了张,云生一直在上海坚守,最近刚调回来当大伙计。
“忙你的,别管我。”张幼林坐下。
“您喝着。”云生倒上茶,转身又去接待客人。
他来到一位穿铁路制服的客人身边,客人手里拿着单子焦急地说道:“我们一共要八百支笔,还有卷宗、信笺、信封……”客人把单子递给云生:“明天我派人来拉。”
云生接过单子看了看,面有难色:“先生,实在对不住,这几天要文具的客人太多,一时……给您凑不齐。”
客人看了看铺子里排队等候的人,不情愿地摇摇头:“那我只好换一家了。”
“别忙,您看这样行不行,今儿下午,我给您送一部分,您先用着,三天以后,余下的给您一块儿送到,保证不耽误您使。”
客人的脸上露出笑意:“能送货最好。”
“今儿个您是头一回来,咱们就算认识了,往后您用东西,打个电话就成,不用来回跑。”
徐海带着一个穿西装的客人走过来:“大伙计,这位先生要大宗的货,您看。”说着,他递过来一张货单。
“您忙着,不耽误您生意,我走了。”
“您慢走。徐海,送送这位先生。”
徐海送穿铁路制服的客人向外走,穿西装的客人四处望着:“荣宝斋的买卖可真不错。”
云生看着手里的货单:“全靠大伙儿捧场了。”
“战前我在南京的时候就用荣宝斋的东西。”
云生抬起头:“这阵子,政府的各部门都在恢复建制,用的文具多,铺子里的存货一时供不应求。”
“这样吧,你也先给我送急用的,余下的等有货了再补上。”
云生拱拱手:“那我就谢谢您了,在南京就用荣宝斋的货,您是老客人了。”云生把李山东叫住:“山东,把先生的货备上,明儿一早就给送过去。”
“好嘞。”李山东接过单子去备货了。
“来,我陪您喝杯茶。”云生正把客人往里让。
任启贤站在后门喊道:“大伙计,王经理请您过去一趟。”
“知道了,我一会儿就去。”
一个送货的人进了铺子:“荣宝斋的湖笔到了,给您放哪儿?”
“麻烦您给我送到后库。徐海,带他到后库。”
云生陪着客人刚走了两步,电话铃响了。
小学徒魏子善拿起听筒,随即叫住了云生:“大伙计,您的电话。”
客人停下脚步:“得,您忒忙,不打扰了。”
云生拱手:“实在对不住您,那咱改日……”
张幼林看着铺子里一派繁忙的景象,若有所思。
回到家,张幼林和何佳碧正在说话,用人兴冲冲地跑进客厅:“先生,太太,你们看谁来啦。”
张幼林和何佳碧抬起头,向门口张望,只见风尘仆仆的张小璐提着皮箱走进来,何佳碧手中的茶杯“哗啦”一声掉在地上,她身子晃了晃,险些摔倒,张小璐抢上一步扶住何佳碧:“妈妈,我回来了。”
何佳碧霎时声泪俱下:“孩子啊,真的是你吗?我不是在做梦吧?”
“妈,是我,您不是做梦。”
张幼林在一旁也很激动:“小璐啊,回来就好,回来就好,我和你妈很想念你,你坐嘛,让爸爸好好看看你。”
一家三口相对而坐,张小璐看着白发苍苍的父母,动情地说道:“爸、妈,我也想念你们,这些年……你们受苦了。”
“还好,还好,小璐啊,这些年你在哪儿?”张幼林急切地问。
“我参加了远征军,在缅甸打了几仗,这不,现在我复员了。”
何佳碧睁大了眼睛:“天哪,我儿子居然也上战场啦?张家还没出过当兵的人呢。儿子,你打死过日本鬼子吗?”
小璐颇为自豪:“那当然,还不止一两个呢,我开始当机枪手,后来长官说我有文化,让我去驻印军学驾驶坦克。缅北大反攻的时候,我是驾驶坦克参加战斗的,当时我已经是中尉军衔了,那一仗我们打通了中印公路,日军第三十三军全军覆没。”
张幼林十分兴奋:“干得好啊,儿子,真给你爸长脸!”
“彼得表哥……牺牲了。”小璐的语调低沉下来。
何佳碧点点头:“我们听说了。”
宋怀仁在家里独自喝着闷酒,他的小儿子凑过来想抓几粒花生米,宋怀仁伸手打了孩子一巴掌:“去,滚一边儿去。”
“妈……”孩子哭着出去了。
宋怀仁不耐烦地冲门外喊道:“嗨,快点儿,弄俩菜也这么磨蹭。”
宋妻端着菜进来:“你这是跟谁赌气呀?鼻子不是鼻子脸不是脸的?菜也得炒熟了啊。”
“妈的,这些日子是门头沟的骆驼——倒霉(煤)透了,事事搓火。”
宋妻把盘子礅在桌子上:“谁跟你过不去跟谁干呀,别在外面生了气回来跟我们砸筏子,我还告诉你,北城的那个维持会长金爷,让政府给毙了。”
宋怀仁吃了一惊:“金爷……还真给毙了?”
“我早说什么来着?少跟日本人拉拉扯扯,得罪人的事儿不能干,可你听吗?现在崴泥了吧?赶紧想辙吧。”
宋怀仁把筷子一撂:“妈的,怎么就没算计到会有今天呢?”他思来想去,觉得还得从张幼林入手,于是菜也没顾上吃,起身去了张家。
这当口,魏东训坐着汽车来到荣宝斋的门口,他得意扬扬地从车里下来,四下里看了看,并没有急着进荣宝斋。云生热情地迎出来:“呦,这不是魏先生吗?好些年不见了啊。”
魏东训上下打量着云生:“云生,喝,瞧这架势,你是当了掌柜的吧?”
“您可真抬举我,铺子里现在人手少,我跟着王经理瞎张罗,得,您可是贵客,快请进。”
云生陪着魏东训走进铺子,他吩咐徐海:“赶紧到后头请王经理去,就说魏先生到了。”
“哎!”徐海应声而去。
魏东训四处看着:“我有十几年没来了,还是老样子。”
“不瞒您说,刚缓上来,日本人在的这些年,买卖难做,一直硬挺着,要不是光复,恐怕也熬不住了,您请坐。”
魏东训坐下:“现在好了,抗战胜利了,该享受太平日子了。”
“也得常有您这样儿的大客人捧场,买卖才能红火。”云生赶紧接上话。
李山东送上茶来,魏东训端起茶碗:“哎,张喜儿在吗?我还欠着他一份人情呢。”
云生叹息着:“咳,甭提了,那年日本人打南京,一炮把铺子打着了,他就没出来,宋栓也跟着捂里头了。”
“啧,啧!可惜了的,还真守着铺子把命搭进去了……”
王仁山从后门进来:“哎哟,魏先生,稀客,稀客,您今儿过来怎么不事先打个招呼?”王仁山坐下和魏东训聊了起来。
宋怀仁来到张家,他“扑通”一声跪在张幼林的面前,一把鼻涕一把泪地说道:“东家,瞧在我多年为荣宝斋尽心尽力的分儿上,您就保我这条命吧,我当初真是悔不该跟日本人来往,我后悔呀……”
张小璐推门进来,他不屑地瞟了宋怀仁一眼,坐到了沙发上。
张幼林抬抬手:“起来吧,我还有事儿,你先回去吧。”
宋怀仁站起来:“东家,求您了。”他给张幼林深深地鞠了个躬,灰溜溜地走了。
张小璐看着宋怀仁的背影:“爸爸,您怎么还留他在铺子里啊?”
“这事儿我也想了好些日子了,一提让他走,他就哭天抹泪的,都来了好几回了,唉,毕竟是铺子里的老人,凭良心说,这十几年,宋怀仁为铺子没少卖力气,咱不能把事儿做绝。不过,老天爷要是让他遭报应,那可谁也拦不住。”张幼林拿起桌子上的报纸,皱着眉头,“小璐啊,我真想不明白,当初日本人的傀儡、宪兵司令黄南澎和警察局局长崔建初,如今摇身一变,又当上了国民政府北平宪警联合办事处的正副主任,这算怎么档子事儿呢?”
“我看国共两党早晚得打起来,往后的日子可不会像您想象的那么太平。”
张幼林很惊讶:“这是干吗呀?跟日本人还没打够是怎么着?”
“等着瞧吧,爸爸,今天下午我遇见赵三龙了。”
“三龙?你没让他回来呀?眼下铺子里正缺人手儿。”
张小璐压低了声音:“三龙投奔共产党了,跟吴雪谦在一起。”
“这个吴雪谦,拐走了我一个能干的伙计。”张幼林转念一想,“也好,三龙自个儿有个前程。”
从张家出来,宋怀仁琢磨起东家的话来了,“回去”可以理解为回家,也可以理解为回铺子,宋怀仁权当是后者,他向琉璃厂走去。路过翰文斋书店,不巧撞见了陈正科,陈正科狠狠地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