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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梁家国五部曲-第40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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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仁山急匆匆地往饭店的大堂里走,在门口,不小心被地毯边绊了个趔趄,门童赶紧伸手扶住他:“先生,您小心点儿。”

    王仁山没理会门童,他直奔前台:“给我查汇理银行的曹经理住在哪间房。”

    “请您稍等……哦,曹经理在3011房间,请问您贵姓,我先给曹经理打个电话……”

    不等前台接待生给曹经理拨电话,王仁山转身就走。

    “喂,先生,没有曹经理的允许您不能上去……”

    王仁山哪里理会这些,他三步并作两步地奔上楼梯。找到3011房,王仁山急速地敲门:“曹经理,曹经理……”里面半晌没人言语,王仁山几乎是砸门了。

    隔壁房间的外国人探出头来,不满地用英语说道:“先生,请您安静。”

    楼层的服务生也过来了:“先生,请您轻点儿。”

    王仁山塞给服务生一张纸币,继续砸门。门终于开了,一个涂脂抹粉、衣冠不整的妓女堵在门口,没好气地问:“干吗呀?你砸什么门?找谁呀?”

    王仁山气急败坏,他一把将妓女从门里揪出来,妓女转身抓住王仁山:“你干吗?他还没给钱呢,想白玩是怎么着?”

    曹鸣盛从门里探出半截身子:“嘿,怎么回事?”

    王仁山甩开妓女,掏出一沓钞票扔过去:“够了吧?赶紧走!”

    “嘿,别让她走啊……”

    不容曹鸣盛说完,王仁山就把他往屋里推:“曹经理,我有急事儿,咱们得先谈谈……”王仁山随手“砰”的一声把门关上了。

    这当口,荣宝斋里是灯火通明,云生带着伙计们连夜盘货,徐海报着数:“九紫一羊141、双料写卷219、貂鼠须124、五紫五羊266……”

    云生逐项核对:“141对、219对、124对、266对……”

    报着报着,徐海停了下来:“我说大伙计,东家让咱们连夜倒腾东西,到底要干吗?经理连个面儿也不露,该不是出什么事儿了吧?”

    旁边的李山东答道:“老实干你的活儿,不该你知道的就别多嘴。”

    钱席才推开虚掩着的大门,探头进来:“哟,热火朝天啊,这不年不节的,忙活什么呢?”

    “去,去,没你的事儿,老实回家看你的铺子吧。”李山东没好气地说道。

    “干活儿有气,跟我耍什么威风……”钱席才嘟囔着走了。

    徐海继续报数:“羽箭145、叶筋262、红毛339、鹤脚243……”

    云生看着账簿皱起眉头:“停,停,鹤脚的数儿不对,你重过一遍。”

    徐海把笔散开在柜台上,五个一堆地重新数起来:“一五,一十……”

    第二天早上,荣宝斋按时开门营业,不过,其他的伙计都没在,只有徐海一个人在整理柜台。王仁山满脸倦容地进来,诧异地看着徐海:“怎么就你一个人?他们呢?”

    徐海停下手里的活:“昨儿晚上大伙儿忙乎了大半宿儿,今儿天刚亮大伙计就带着他们在后院清库。”

    “弄得怎么样了?”

    “门市上昨儿夜里就盘完了。”

    “门市上的货今儿先不卖了,你去拿笔,写张告示。”

    徐海取来笔墨,帮着王仁山在柜台上把纸镇好,忍不住地问:“经理,今儿咱铺子的门都开了,这不卖货……”

    “咱也是不得已,你去把大伙计叫来。”

    “哎。”徐海转身向铺子后门走去。

    “顺便把山东也叫过来。”王仁山又饶了一句。

    告示很快就写好了,云生、李山东也过来了,云生满头大汗,他匆匆抹了一把:“经理,您叫我?”

    王仁山把告示交给云生:“赶紧贴出去,今儿个不营业,接着清账、盘库。”

    李山东接连打着哈欠,他抄起一碗茶灌下去,王仁山转向了他:“山东,你去挨家儿催收货款,能收多少收多少,记住,把款子直接带回来,千万别送银行。”

    李山东略有迟疑:“都收吗?”

    “拣大户儿,挨个儿收,多说点儿好话,赶紧的。”

    “好嘞!”李山东找来账簿,拔腿就走。

    “徐海,你马上去趟火车站,买两张去蚌埠的车票,明儿个跟我去安徽进宣纸。”

    “我这就去。”徐海答应着,他不甘心,又试探着问,“经理,到底出什么事儿了?”

    王仁山摆摆手:“别问了,过两天就知道了。云生,你去趟银行,把荣宝斋名下的款项全提出来。”

    云生愣住了:“全提出来?没个说法儿就全提出来,银行……恐怕不会同意吧?”

    “我跟央行的薛主任和汇理的曹经理都打好招呼了,你去就行了。”把火烧眉毛的事情逐一安排下去,王仁山才坐下喘口气。

    荣宝斋的大门上赫然贴着“今日盘货,暂不营业”的告示,陈正科和其他铺子的伙计、行人都凑过来看,陈正科摇着头:“嘿,荣宝斋透着新鲜啊,大白天儿的盘货,买卖不做了?”

    “许是出事儿了吧?”隔壁铺子的赵伙计猜测着。

    李山东从里面出来:“老赵,您甭瞎猜,什么事儿也没有。”

    “瞎猜?琉璃厂横竖几十年,除了倒手的、倒闭的,就从来没有哪家铺子大白天的放着买卖不做,盘库,荣宝斋……”

    陈正科一愣:“该不会是要倒手吧?”

    赵伙计点头:“还真没准儿,怎么着,您还不趁机弄过来?”

    有人附和着:“对,陈掌柜的,这么好的机会可别放过……”

    “去,去,去,哪儿就轮上我了。”陈正科转身回了铺子。

    王仁山坐在椅子上昏昏睡去,不知过了多久,被一阵电话铃声惊醒,他慌忙起身拿起听筒,听罢脸色大变,赶紧叫车去了中央银行。

    云生站在央银门口焦急地张望着,王仁山坐着洋车从远处驶来,云生快步迎上去,王仁山边下车边焦急地问:“薛主任怎么变卦了呢?”

    “薛主任说,接到总行的通知,所有存款一律冻结。”

    “冻结?这么快就冻结了?”王仁山很是疑惑。

    “我把嘴皮子都快磨破了,薛主任死活都不给。”

    洋车夫在一旁等得不耐烦了:“您二位是不是别冻结我,咱先把车钱付了?”

    “哎哟,对不住,对不住。”云生赶紧掏钱。

    王仁山思索了片刻:“你在这儿等会儿,我去找薛劲东。”

    薛劲东正在办公室里如醉如痴地练习甩水袖,嘴里还自打着锣鼓点:“戗,嚅嚅,戗戗,嚅嚅……”

    敲门声连续响了好半天,薛劲东才极不情愿地打开门:“嗨,我当是谁呢,原来是王经理,进来吧。”

    “薛主任,好大的雅兴,您是真好这一出,明儿我一定给您包个堂会。”

    薛劲东坐到沙发上:“得,您别净拣好听的说了,咱来点儿实际的,这么说吧,我也有发愁的事儿,您也帮我解解愁,行不?”

    王仁山也坐下:“看您说的,您大权在握,还能有什么愁事儿?”

    “王经理,咱就甭打哈哈了,我可真佩服你们荣宝斋,消息灵通啊。”

    王仁山赔着笑脸:“薛主任,我什么都不知道,铺子里确实有事儿要应急,但要有辙我也不敢这么折腾。”

    薛劲东拿着官腔:“不是我为难你,总行今天一早儿就发了通知,所有商户的存款一律禁提,这我可不能违背。”

    “薛主任,天高皇帝远,什么总行不总行的,在北平中央银行您就是皇上,既然是皇上就没有办不成的事儿。”王仁山凑近了薛劲东,“您一百个放心,我知道该怎么办……”王仁山伸出两个指头,“怎么样?”

    薛劲东想都没想就把王仁山的指头掰成三个。

    王仁山犹豫了一下:“成,就这么定了,晚上给您送到府上。”

    薛劲东摆手:“不用那么麻烦,咱省点事儿,你缺钱用我把它贷给你。”

    王仁山愣了片刻,随即苦笑着:“那……那我就谢谢啦。”

    李山东也不顺利,他在政府求爷爷告奶奶地转了一圈,一个大子儿也没要出来,眼瞧着已经快到晌午了,他不敢耽搁,饿着肚子又奔了司法局。在司法局的接待室里等了半天,魏东训才出来答复他:“回去请转告王经理,多多包涵,张局长说了,办公费用一到账,就先给荣宝斋划过去。”

    “办公费用到账得什么时候?您跟局长说说,先给点儿,有多少算多少。”李山东央求着。

    “不行不行,张局长一言九鼎,你回去吧,对不住了。”魏东训甩手了。

    李山东无奈,只好又去铁路局。傍晚,他疲惫地回到铺子,把一小包纸币推到王仁山面前。

    王仁山一看就火了:“一整天才要回这么一点儿?你怎么干的?”

    李山东噘着嘴:“哪家儿都说给,就是没现钱,我好说歹说才凑了这么点儿。”

    “唉!”王仁山长叹了口气,“赶紧吃饭去吧。”他转过身又吩咐云生:“你一会儿带人把铺子里的东西搬出七成儿到后库,从明儿个起,大宗的货咱暂时不卖,就说没现货,记住,千万别开单子,告诉客人货到了咱给送去。”

    “那咱开着铺子不卖东西……”云生有些犹豫。

    “不是不卖,是大宗的不能现卖,你听好了,凡是学生用的笔、墨,挂单的书画家用的东西,咱都照常供应,同行要是有人来打听,就说前些日子铺子的货出得太快,眼下缺货,就这么办。另外,你明天一早儿就给供货商发电报订货,我们这次付全款,一旦货单确认马上把货款汇出,记住,三天之内一定汇出所有货款,结清货单。”

    “好,您放心吧。”云生刚要出去,王仁山又叫住了他,“车票买到了吗?”

    云生一拍脑袋:“哎哟,经理,我忘了跟您说了,徐海去车站只买回来一张加座儿车票,车站这两天根本没票。”

    “为什么?”王仁山感到诧异。

    “他问了,说是大部分客车都改成了军列,听说又要打仗了。”

    “打仗?谁跟谁打?”

    “政府跟共产党打呗。”

    王仁山听罢,气就不打一处来,他失态地吼道:“打仗,打仗,他妈的没完没了地打,刚踏实了几天,又来了!”

    “经理,您消消气儿,东家……还等着您呢。”云生小心翼翼地提醒。

    王仁山来到张家,张幼林得知只买到了一张车票,就劝他不要去了,由云生代劳。

    王仁山摇摇头:“不成,这事儿还是我亲自去保险。”

    张幼林叹道:“唉,现在的情景除了趸货之外也确实别无他法。”

    “投机趸货非经商正道,但情势所逼,也只好偶一为之,以解燃眉啦。”王仁山无可奈何。

    “可惜呀,荣宝斋只有文房四宝,要是经营粮、盐、糖、棉,这下就发喽。”

    “东家,我求您的事儿……”王仁山显得有些不安。

    张幼林掏出几张存单递给他:“这是汇理和花旗银行的,我的老底儿全在这儿了,你看着用吧。”

    王仁山接过存单,泪水夺眶而出,他走到佛像前“扑通”一声跪下,连连磕头:“大慈大悲的佛菩萨,请您保佑荣宝斋,让我们渡过这一劫,将来,我给您塑金身……”

    清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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