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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你问这个?”朱子华点头,“没错,我们是在办这个案子,因为这其中牵扯着不少日伪特务组织的敌产,按照对口接收的原则,我们保密局理应负责,张局长有什么异议吗?”
张乃光赶紧摆手:“没有,没有,我只是好奇,听说你老弟收藏了两幅珍贵的字画,你知道,我从民国五年就开始搞收藏,手里多少也有几件好东西,一般的字画咱还看不上眼,可要是真有《柳鹆图》和《西陵圣母帖》那样的宝物,我还非要看看不可,怎么样?朱组长,找个时间,请几个有身份的朋友,我来摆一桌,你把字画带来,让我们开开眼,如何?”
“好说,好说,我随时恭候。”朱子华爽快地答应了。
不久之后,张乃光在全聚德包了个雅间,邀请了几位有头有脸的国民党军政官员,大伙闲聊着。
警察局的柳局长问道:“张局长,你今天请客总要有个说法吧?”
“是啊,是新娶了一房姨太太,还是捡到一坛金元宝?你给说说嘛。”城防赵副司令附和着。
张乃光摆摆手:“没事儿,没事儿,不过是想和大家聚聚,一起吃个饭。”
魏东训推门进来:“保密局北平站朱子华先生到!”
身穿军服的朱子华出现在雅间门口,他双手抱拳:“抱歉!抱歉!朱某来晚了,还请各位老兄多包涵。”
张乃光迎上去握手:“哪儿的话,朱组长能大驾光临,张某受宠若惊啊,请这边坐,这边坐。”
朱子华回头对随从吩咐:“把字画挂起来,让张局长和各位老兄给我掌掌眼。”
张乃光故作惊讶:“朱组长,您还真把字画带来啦?我还以为您就是这么一说呢,朱组长真是太客气了。”
“你张局长是收藏大家了,可别看不上我这些小玩意儿哟,说实话,我也就是玩玩票而已。”话是这么说,可朱子华的脸上还是洋溢着一种骄傲的神情。
《柳鹆图》和《西陵圣母帖》被悬挂在北墙上,官员们纷纷围上去观赏。
“我的天,怀素的狂草?不得了啊,朱组长还自称是玩票,你的收藏是故宫博物院的级别。”柳局长艳羡地看着朱子华。
“徽宗的画虽说传世不少,可件件是珍品,都是价值连城啊。”财政局的王局长也赞叹不已。
张乃光面带微笑:“朱老弟,您这两幅字画鉴定过真伪吗?”
“也找了一些行家鉴定过,没什么问题,关键是这两幅字画有出处,应该是真迹。”
“都是哪些行家呀,这么肯定?”
张乃光的话里明显地具有挑衅的意味,朱子华的脸一沉:“张局长,你这是什么意思?”
“朱组长不要误会,我的意思是,行家也难免有走眼的时候,鄙人就上过不少回当。”张乃光依旧是笑眯眯的。
“那以张局长一个收藏大家的眼光看,这两幅字画是不是真迹呢?”
“有一半儿的可能是真的。”
“哦,那另一半儿的可能就是假的了,理由呢,理由是什么?”
“很简单,就在前几天,我也得到了《柳鹆图》,加上我以前收藏的《西陵圣母帖》,和您这两幅简直一模一样。”张乃光回过头,“魏秘书,把我那两幅字画挂起来,也让朱组长给我掌掌眼。”
魏东训打开早就准备好的卷轴,挂在墙上,来宾发出一阵惊叹。
赵副司令仔细地看着:“还真是一模一样,连细小的笔触都毫无二致。”
朱子华吃了一惊,冷汗从脑门上滚落下来,但他不肯服输,仍然强硬地说道:“张局长,即便如此,那也不能证明我的字画就是假的。”
张乃光不禁大笑起来:“朱老弟,你非要这样认为当然也可以,收藏家都是这样,只要自己认为是真的,那就是真的。不过……我可没朱老弟这么自信,在座的诸位老兄,谁要是喜欢收藏名家仿作,我愿意奉送。”
柳局长马上搭腔:“哎哟,那我先谢谢张兄了,反正我不是收藏家,弄幅仿作挂在客厅里我也知足了。”
朱子华一声不吭,他脸色铁青地走到自己的两幅字画前,掏出打火机点燃了字画,火苗迅速飞蹿着向上卷起……
赵副司令大声惊叫:“赶快灭火,赶快灭火!把房子点着了可了不得……”
张乃光则慢悠悠地鼓起掌来:“好啊,烧了也好,省得有人拿假画再去害人,魏秘书,把我那两幅也点了,给大伙儿助助兴!”
朱子华铁青着脸拂袖而去。
回到保密局,他气得直拍桌子,立即差人叫来了宋怀仁。
宋怀仁小心翼翼地走进朱子华的办公室:“朱先生,您找我?”
朱子华指了指椅子,宋怀仁坐下。
朱子华依旧铁青着脸:“现在北平司法局正在调查你在日伪时期当维持会长的事儿,我们准备把你移交给司法局。”
“交给司法局?”宋怀仁的心里一掂量,觉得不对劲,赶紧追问,“长官,我这案子……你们不是已经结了吗?”
“谁告诉你结了?是我们通过调查,认定你不是日本人留下的间谍。”
宋怀仁站起身,连连鞠躬:“谢谢长官,谢谢长官!”
朱子华冷冷地说道:“间谍的嫌疑是排除了,但你在日伪时期所犯的汉奸罪是确凿的,按照业务归口的原则,你的案子应该由司法局负责,因此,我们决定把你的案子移交给司法局。”
宋怀仁听罢,大惊失色,他“扑通”一声跪下,磕头不止:“朱先生,朱先生,您不能把我交给司法局……我……我是为了您才得罪的张局长……您饶命,饶命啊!”
朱子华阴冷地笑了:“到了司法局,恐怕你就再也出不来了。”
“司法局我不能去,朱先生,您无论如何得拉我一把。”宋怀仁哭了。
朱子华起身走到窗前,望着窗外:“救你?我凭什么?放你出去?恐怕没那么容易,你我有过命的交情吗?没有哇,那凭什么呢?不把你交给司法局,我拿什么向上峰交代?不把你送走,又用什么堵住我部下的嘴呢?”
宋怀仁哭得更厉害了,眼泪像开了闸的河水,奔涌不止:“朱先生,我冤枉啊,当初日本人逼着琉璃厂成立维持会,是东家和王经理让我出面干的,我真是冤枉啊……”
朱子华不耐烦地冲门口喊道:“来人,把他带走!”
两个多月后的一天早晨,李山东和徐海打开荣宝斋的大门准备卸窗板,突然发现张幼林正站在门口,李山东颇感意外:“呦,东家,您今儿真早。”
“睡不着啊。”张幼林神情疲惫。
“您到后院歇会儿,我给您沏茶。”李山东转身进了铺子。
张幼林没忙着进去,他问徐海:“你说,宋怀仁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嗯,这个……这人论做买卖是够精明的,可就是……做人有点儿那什么……我说不上来。”徐海支支吾吾。
张幼林望着东边升起的一轮红彤彤的太阳,感叹着:“日月轮回,又是一天哪!”
云生急急忙忙从铺子里出来:“东家,您有事儿?”
“宋怀仁……昨儿个夜里没了。”
云生大吃一惊:“怎么回事儿?”
“汉奸罪,被执行死刑了,我刚接到的通知。”
徐海也很吃惊:“东家,他的事儿不算大,手上又没人命,照理说,判个两三年徒刑也就差不多了,他是有罪,可罪不该死呀?”
张幼林长叹一声:“唉!我也没想到宋怀仁会被枪毙,这的确有些冤枉,看来司法局也会草菅人命。”沉默了半晌,张幼林又说道:“云生,帮我办件事儿,你待会儿去趟左家庄,帮着把后事办了,费用都记在我的账上。”
云生有些犹豫:“东家,宋怀仁被枪毙了,政府自有安排,我看您就不必管了吧?”
“唉,大家共事一场,好也罢,坏也罢,临到了都是一把灰,人都没了,就别计较了。”张幼林向铺子里走去,他刚要迈进铺子,忽然想起了什么,又站住,回过身叮嘱云生,“你再去趟法源寺,烧几炷香,请僧人念念经,赶早儿超度了他,下辈子可别再做坏事儿了。”
“您放心吧,我这就去办。”云生带上钱,匆匆地走了。
徐海感叹着:“东家,您可真是好人啊!”
张幼林无奈地摇摇头:“这世道,好人又能怎么样?你看咱荣宝斋,生意是越来越不景气了,比日伪时期还糟糕。”
“主要还是因为政府各部门欠款不还,咱就是想告他们,法院也不会受理,上次我问法院的人,像这种情况,我们能不能起诉政府,您猜人家怎么说?想告政府?你长着几个脑袋?”
“盼了八年啊,总算是盼回了我们自己的政府,可这个政府啊,我是越来越看不透了,它究竟是不是好政府?我还想再看一看,时间长了,也许就看清了。”
徐海愤愤地说道:“东家,我看这个政府挺孙子的,您没地方说理啊,就这么熬着吧!”
就这么熬着,晃晃悠悠,不知不觉间已经到了1948年的初春。那天傍晚,张幼林正在自家的书房里写字,王仁山匆匆走进来:“东家,您还写字儿哪?有人要找事儿了!”
张幼林放下毛笔:“仁山,你坐下,慢慢说,荣宝斋不死不活挺了两年,已经这样儿了,还能再倒霉到哪儿去?”
“魏东训刚找过我,还是那两幅字画的事儿,说张乃光……”
张幼林听不下去,他打断了王仁山:“这又不是什么新事儿,张乃光惦记那两幅字画也不是一天两天了。”
“张乃光的意思是,他为这两幅字画已经耐着性子等了两年,他想问问,张先生还打算让他等多久。现在他的耐性已经到了头儿,想找张先生说道说道了。”
张幼林一听,气就不打一处来,他不耐烦地挥挥手:“我不想和他谈,你转告魏秘书,我那两幅字画现在不卖,将来不卖,永远也不打算卖!”
王仁山皱着眉头:“东家,我听到一个消息,应该是可靠的,宋怀仁临被处决之前,写了两份儿供词,一份儿是揭发您在日本人投降之后,指使荣宝斋收购嘉禾商社的字画,将敌产据为己有;另一份儿是,宋怀仁指认少东家和共产党有来往。”
张幼林“啪”地一拍桌子站起来:“放屁!”
“您别急,谁都知道宋怀仁被枪毙了,这两份供词是死无对证,况且是不是宋怀仁写的也很难说,可张乃光事隔两年以后又把这事儿抖搂出来,也是醉翁之意不在酒,他明摆着是威胁您,咱们得好好合计一下,这一关怎么过。”
“怎么过?反正是要字画没有,要命有一条!让他张乃光看着办吧。”张幼林咆哮起来。
“东家,刀把子在人家手里攥着,硬顶不是事儿,得想个辙。”王仁山心平气和地说道。
过了半晌,张幼林颓然坐下:“我是没辙了,为这两幅字画,张家三代人提心吊胆了近百年,心血都快耗尽了。”
“我倒有个主意。”王仁山压低了声音,“三十六计,走为上策。”
第二天一早,张幼林取出《柳鹆图》和《西陵圣母帖》,默默地将它们展开,悬挂到墙上。注视着这两幅饱经沧桑的字画,张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