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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丽笑笑:“亲爱的,别这么刻薄,一个人容貌漂亮是上帝给予的眷顾,不是每个人都有这种福气,无论如何,漂亮总比丑陋要好吧?”
第23大队和308大队空勤餐厅除了沈星云还有三个女营养师,她们负责四百多名空勤人员的营养调配业务,工作量很大。第23大队是战斗机大队,其空勤人员相对单纯一些,全部是飞行员。而308大队是轰炸机大队,其空勤人员的成分要复杂得多,其中有驾驶员、领航员、投弹手,还有空中机械师和射击士官,一句话,只要是上飞机的人,都属于空勤人员,这么多人的膳食营养工作只有四名营养师的编制,每个营养师要负责上百人,其工作的繁重程度可想而知。
朱丽是个三十多岁的美国女人,中尉军衔,她来自宾夕法尼亚州一个虔诚的基督教家庭,丈夫是太平洋舰队一艘驱逐舰的舰长,目前正在太平洋战区服役。朱丽和沈星云在一个部门工作快两年了,她们是无话不谈的好朋友,朱丽总像个大姐一样照顾沈星云。
自从空军这个军种出现以后,由于空勤人员工作的特殊性,各国军队都对空勤人员的饮食形成一套系统而科学的管理方法,一般由专职营养师负责,营养师会严格根据人体需要的各营养成分按摄入比例安排饮食。除此之外,营养师的另一个职责就是控制空勤人员的偏食习惯,也就是说,个人喜欢吃的食品不能无节制地吃,而不喜欢吃的食品由于营养的需要,必须在营养师的监督下强迫吃,否则就会造成空勤人员营养比例失衡。对于不服从管理的空勤人员,营养师有使其停飞的权力。这样一来,营养师和空勤人员便成了一对冤家,譬如有些嘴馋的飞行员总要在宿舍里私藏一些巧克力、罐头之类的零食,而营养师便经常采取突然袭击的方式,对飞行员的宿舍进行搜查,将这些违禁物品没收,为此双方常常闹得很不愉快。
羊街机场的空勤人员们对这四名营养师都有不同的评价,其中对朱丽的评价最糟糕,这个女人虽然脾气好,但执行起规定来一丝不苟,毫无通融的余地。他们对沈星云的评价最好,认为她不但人长得漂亮,而且性格柔和,最好说话,从来没见她和别人红过脸。即使在没收违规者物品时,沈星云也是细声细语和对方商量:你看,我是个新手,还缺少工作经验,所以非常需要你的鼓励,如果你同意,我把这些食品拿走好不好?其实那些血气方刚的飞行员也都很通情达理,一个漂亮姑娘这么柔声细语地央求你,谁还好意思拒绝呢?
既然贝尔宁医生把这个新来的飞行员分在自己名下,那沈星云就要了解一下了,她决定和这个上尉谈一谈。
沈星云用托盘装了一个苹果走到蔡继恒桌前,微笑着和他打招呼:“上尉,你好!欢迎你来到23大队,我是你的营养师沈星云,有什么需要我效劳的吗?”
蔡继恒客气地点点头:“你好!我没什么需要,谢谢了!”
沈星云坐下,一边动手削苹果一边说:“上尉,我注意到,你餐后没有吃水果,是不喜欢吃吗?”
“是,我不大喜欢吃水果,个人习惯而已。”
“这个习惯可不太好,以后能不能调整一下?你看,这个苹果多好看,你尝一尝好吗?”沈星云把削好皮的苹果递过去。
“谢谢!我说过,我不喜欢吃水果。”蔡继恒一口回绝。
“好好好,不吃就不吃,这个问题我们以后再说。上尉,我们今天就算认识了,以后还要长期合作,我们随便聊聊天,好吗?”
蔡继恒本来已经站了起来,听沈星云这么一说,只好又坐下:“好吧,聊什么呢?对了,今天的天气好像还不错,是不是?”
“是啊,天气晴朗,阳光灿烂,我们也应该有个好心情。其实23大队和中美混合团都差不多,都是中美飞行员混编单位,所不同的是,23大队中国籍飞行员少一些,百分之八十都是美国飞行员,不过,你很快就会习惯的。”
蔡继恒懒洋洋地打了个呵欠:“沈小姐,我恐怕是要改行了,陈纳德将军给我分配了新的工作,擦洗战斗机,我正在努力适应呢。”
沈星云笑道:“我来猜一猜,是不是蔡继恒上尉在中美混合团惹了一些小麻烦,所以现在的工作带有一些惩罚的性质?”
“沈小姐真聪明,居然一眼就看出来,我是个倒霉蛋,你猜得很准,就是这么回事。一般来说,凡是飞行员头上都有个紧箍咒,这个紧箍咒就是被停飞。其实陈纳德将军有个判断性的失误,并不是所有飞行员都把停飞当成惩罚,譬如我,假如我把它当成休假呢?这么一想,心情就愉快多了。”蔡继恒说到这里,简直有些洋洋得意了。
“嗯,你思考问题的角度还是很奇特的,我还是第一次遇到你这么想问题的人。战争时期,被取消了飞行资格就等于被取消了作战资格,而作战是要死人的,无论如何,擦飞机倒是死不了人。我也被闹糊涂了,这究竟是对你的惩罚呢,还是奖励?”沈星云疑惑地问。
蔡继恒大言不惭地说:“还有一种可能,也许23大队还缺个大队长什么的……”
沈星云被逗得笑起来,她觉得这个人很有意思,他在调侃时也是一本正经,使人闹不清他哪句话是真的,哪句是假的。
“沈小姐,我问你个私人问题,23大队和308大队共有几百个空勤人员,这些坏小子里面是不是有很多人都追求过你?”
“你为什么这么问我?”沈星云反问。
“好奇呗,这我有经验,哪个单位出现个漂亮姑娘,肯定会乱一阵子,那些坏小子们不会闲着的。”
“当然有人向我提出过,但我还没有考虑这个问题。”沈星云老老实实地承认。
蔡继恒以一种怜悯的口吻说:“战争是件很残酷的事,女人还是离它远一些好,哪怕是在后方机场,女人的出现也未必是件好事。”
“为什么呢?”
“理由很简单,军人在投入战斗之前,心中最好不要有过多的牵挂,尤其是对女人的牵挂。所以,我认为女人不应该出现在作战单位,这会严重影响该单位的作战士气。如果我有这个权力的话,我会毫不客气地把女人清除出作战单位。”
蔡继恒说完,便站起来向门外走去。
沈星云愣在那里,半天没有反应过来。她想,这个人好奇怪,不光是行为举止显出一些玩世不恭的味道,他的思维方式似乎也与常人不同,他好像很排斥女人,居然认为女人不应该出现在作战单位。以沈星云的从军经历看,女人在军队中应该是非常受呵护的,其热烈程度,往往会把一个原本很平庸的女人宠坏,更何况是一个漂亮女人,在军队中简直成了众星捧月的“女王”。沈星云还从来没见过蔡继恒这样的人,他竟然毫不客气地指出,女人的存在会影响作战士气,而且还声称要将女人逐出作战单位。对于蔡继恒的尖刻,沈星云倒是没有生气,她只是奇怪,怎么世界上还有这种另类?这位肤色白皙的年轻上尉引起了沈星云极大的好奇心。
入夜,许昌全城陷入激烈混战状态,全城到处是爆豆般的枪声和爆炸声,城内几条主要大街都在大火中燃烧。西门、南门失守后,日军37师团和110师团主力五万余人全部攻入城里,国军新编29师的残余部队寸土不让,进行着绝望而顽强的抵抗。日军攻击部队进展极为艰难,城内的每条街道、每栋房屋、每一扇窗户都变成了喷火的堡垒,只有等守军全部阵亡后,日军才能前进一步。日军226联队从南门一直打到市中心的十字大街,这700米的距离,竟用了五个多钟头。
傍晚时分,陈连长清点了一下人数,发现86团残余的全部兵力只有四十多人了,排以上军官除了他自己已全部伤亡。如果还承认86团这个番号,那么此时的陈连长应该是86团最高指挥官了。
满堂所在的3连早已伤亡殆尽,全连只剩下他和铁柱两个人,现在身边的这些弟兄都是老86团的,只不过哪个单位的都有。仗打到这份上,大家的神经全麻木了,许昌是不是能守住?此时和敌人逐街逐屋的厮杀是为了什么?大家谁也说不清,也懒得去想,弟兄们已经成了战争机器上的一个零件,只要机器还在运转,零件当然会发挥作用。
满堂和铁柱早把逃跑的事忘得干干净净,甚至连他们怎么来的许昌城也想不起来了。从被抓壮丁那天起到现在才几天的时间,满堂和铁柱觉得像是过了十年那样漫长。能在如此残酷的战斗中活下来,简直是个奇迹。就战争而言,优胜劣汰的法则同样起着作用,除了运气,士兵的个人素质也是很重要的。
他们是从南门一路节节抵抗退到这里的,之所以不断地退却,是因为弟兄们扼守的街道和建筑物全部被日军炮火炸平,已经没有了防守的条件。满堂、铁柱随着七八个弟兄撤到十字大街南口时又被敌人缠住了,这时陈连长等一部分人已经和他们走散。他们占据了一个街垒,阻击由北向南攻击的日军步兵,可打着打着就觉得不对,因为前后左右都出现了敌人,子弹从四面八方打来,满堂他们一时被火力压在街垒后面抬不起头来。
一个自称是原86团1营的家伙不知从哪弄了挺日本歪把子机枪,他一边还击一边骂骂咧咧,埋怨满堂和铁柱没看好后面,2营的人就没有一个机灵的,都是他娘的欠揍的货。
满堂和铁柱原本没有这方面的荣誉感,严格地说,他们只是壮丁,而不是士兵,也不知原86团1营和2营素有矛盾。不过,就这么肆无忌惮地公开诋毁2营,这不能不说是一种严重挑衅的行为。啥叫2营都是欠揍的货?俺兄弟俩就是2营的,你敢咋的?
满堂扔出一颗*,斜眼看了看那家伙说:“兄弟,嘴上积点德好不好?俺2营怎么招着你了?”
铁柱也不满地说:“就是,谁知道鬼子怎么从后面上来了?又不是俺招来的。”
那家伙长着个塌鼻梁,看样子是个老兵油子,他一听满堂他们敢回嘴便颇感诧异:“咦,你们两个小子还敢顶嘴?知道我是谁吗?”
“谁知道你是谁,反正和俺一样,也是个大头兵呗,牛个毬呀?”满堂不停地射击。
“嗨!怎么说话呢?86团还没人敢这么和牛哥说话,你小子说话客气点。”一位下士朝满堂瞪起了眼。
“牛个毬?算你小子说对了,老子就姓牛,天生就牛,你小子去打听打听,86团的牛老大,连团长也得对我客客气气。”这个自称牛老大的老兵的确是个巷战老手,他端着歪把子机枪不停地变换射击位置,用的全是短点射,每打出一个点射,就迅速抱枪滚开,根本不给日军狙击手瞄准的机会。
满堂心里暗暗称奇,难怪这小子活到现在还没事,他的确是个战场经验极丰富的老兵,不光是隐蔽位置刁钻,而且枪法奇准,几乎弹不虚发,这么一会儿工夫,倒在他枪下的日本兵就有十几个了。
铁柱看着牛老大玩机枪的功夫也不由看呆了,乖乖,机枪能玩到这份上,真是神了。
满堂心生佩服,便换了口气赔笑道:“老大,俺俩是新兵,当兵刚三四天,有啥不对的,你多教训!”
牛老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