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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梁家国五部曲-第50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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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样一来,薛岳可真动怒了,看来是自己走了眼,以前还真小瞧了这位晚辈,这个方先觉是被重庆那些大员们惯坏了,居然敢和战区司令长官叫板,这还了得?不收拾他一下,今后九战区是没法管了。

    薛岳毕竟是军界重量级人物,他有随时觐见蒋介石的特权,薛岳的话蒋介石不能不重视。他认为,方先觉自恃有战功,谁也不放在眼里,第九战区没有人能指挥他。另外,方先觉还有克扣军饷、虐待士兵、残害百姓、任用私人、心存异志等问题。蒋介石当然是明白人,薛岳反映的问题,他不会全信,将帅不和是国军队伍里常见的事,双方出于私人恩怨,都会不遗余力地诋毁对方,而作为领袖的蒋介石是个搞平衡的大师,他始终认为下属之间有矛盾也是好事,要是没有任何矛盾,下属之间相互吹捧,那倒要出乱子了。因此,蒋介石对打小报告的人并不反感,他自有能力去化解这些矛盾。

    蒋介石认为,此时正是用人之际,一个战区司令长官当然要比一个军长重要,况且薛岳这个战区司令还是屡建战功、能够独当一面的一级上将,蒋介石当然要给他面子,为了战争大局,宁可让方先觉受些委屈。

    于是突然有一天,方先觉接到了军委会的命令:免去方先觉第10军军长职务,调任军委会高级参议,由方日英接任第10军军长。

    方先觉被气得浑身哆嗦。

    这个方日英也是薛岳的广东老乡,黄埔一期生,担任过孙中山的卫士,1922年6月陈炯明叛乱时,方日英与薛岳一起参加过保卫总统府的战斗。现在方日英正在第六战区当个有职无权的高级参议,薛岳早想拉这位老乡一把,现在有了空位子当然不会放过。看来薛岳排除异己、安插亲信的手段近乎于明目张胆。

    方先觉生气归生气,却也无可奈何。他知道这是蒋介石的意思,就是再不满也不能骂自己的校长吧?军委会高级参议是个虚职,此时去不去重庆上任也无所谓,不如就在衡阳自己家里休息一段时间。方先觉默默办理了移交手续后便回到家里,闭门不出。

    此时墨已研好,方先觉打开线装本的《古文观止》,找到《前出师表》一文,准备写一段文字一吐胸中郁闷之气。

    这时佣人走进房间说:“先生,外边有人求见。”

    方先觉头也没抬,随口说:“不见!说我正在养病,谢绝一切拜访。”

    “先生,我是这样和客人说的,但客人执意要见,他说他叫蔡继刚,是军委会派来的督战官。”

    方先觉提笔的手停住了:“蔡继刚?我听说过这个人……”

    方先觉想了想,终于想起来了。去年他到重庆述职,遇到老朋友、新编二十九师师长吕公良,当时他也在军委会述职。两人好久没见了,很是亲热,述职结束后,方先觉和吕公良找了个饭店喝酒,那天晚上两人都喝多了,具体谈了什么,方先觉已经想不起来了,只记得吕公良多次提到蔡继刚这个人,说此人是个极具战略眼光的军官,也是个被埋没的帅才。方先觉了解吕公良,他是个心高气傲的人,能让吕公良佩服的人一定不简单。

    想到这里,方先觉改变了主意:“请这位蔡先生到客厅稍候,我马上就到!”

    方先觉换上一件会客穿的杭纺丝绸长袍,走进客厅。

    坐在藤椅上等候的蔡继刚立刻站起来向方先觉敬礼:“方军长好,我是军委会督战官蔡继刚,叨扰。”

    方先觉与蔡继刚握手,也寒暄道:“蔡督战官,我早听公良兄介绍过你,久闻大名啊,快请坐。”

    一提到吕公良,蔡继刚立刻伤感起来:“公良兄殉国之前,兄弟我一直在他身边,突围时我们兵分两路,没想到这一分手成了永诀……”

    方先觉低声道:“我听说了,公良兄壮烈殉国,我也很难过,我给嫂夫人写过信了。”

    蔡继刚寒暄了几句,马上转入正题:“方军长,我来是想和你商讨一下衡阳的防御问题。我知道,你刚刚被军委会免职,但是……”

    方先觉打断他的话:“对不起,蔡督战官,现在衡阳守军的最高长官不是我,是方日英中将,你应该去找他谈。”

    蔡继刚耸了耸肩膀说:“这我知道,可是方日英还没有到任,据我所知,他现在还在施恩的六战区长官部没来得及动身呢,而敌人已经逼近衡阳了,在这种情况下,第10军怎么能没有军长呢?”

    方先觉不为所动,他坚持自己的原则:“我已经接到军委会给我的免职命令,作为军人,我坚决执行命令,除非军委会改变了命令,否则,我无权指挥第10军。”

    蔡继刚叹了口气道:“那就只好等着了,上面会改变命令的。”

    方先觉微微一笑:“你这么肯定?为什么?”

    “主帅还没到,大战即将爆发,军委会也好,九战区长官部也好,除了改变命令,由你继续担任第10军军长,我想象不出来,他们还能做什么?”蔡继刚肯定地说。

    方先觉正要说话,电话铃急促地响起来。

    方先觉拿起电话,里面传来薛岳焦急的声音:“方军长吗?我是薛岳。”

    方先觉平静地回答:“报告司令长官,我不是方军长,我是方先觉。”

    薛岳的声音很大,以至于坐在对面的蔡继刚都能听见。

    “子珊,据可靠情报,在株洲待命的日军第68师团和116师团已经作好战斗准备,随时可能进攻衡阳,现在方日英还没有到任,第10军处于无人统领状态,我命令你暂时代理第10军军长职务,指挥部队进行防御准备。”

    方先觉不卑不亢地回答:“对不起,薛长官,卑职方先觉已经接到军委会任命,现在卑职的编制已不属于第九战区节制,因此,第九战区司令长官无权给方先觉下命令,如果我的职务任命有变化,应由军委会向我出示书面命令。”

    薛岳急了:“子珊,现在情况紧急,你不要意气用事,有什么意见,我们可以战后谈,现在军情十万火急,个人恩怨要先放在一边……”

    “报告薛长官,我没有个人恩怨,我现在的职务是军委会高级参议,当然要听命于军委会,请薛长官与军委会联系,由军委会给我下令,否则我拒绝接受任何口头通知!”

    薛岳那边气急败坏地摔了电话。

    方先觉微笑着挂上电话:“哼哼,想招之即来,挥之即去,我方先觉可不是那种窝囊废,薛长官,你早知如此,何必当初?”

    蔡继刚无奈地摇摇头:“方军长,你的确有些意气用事,大战在即,我们的每一分钟都很宝贵,何必争一时之长短?”

    方先觉觉得蔡继刚的话有些刺耳,便厉声说:“这谈不上争一时长短,这是原则问题,我方先觉在原则问题上从来不妥协。”

    蔡继刚也不示弱,他针锋相对地说:“什么是原则问题?眼下战争需要就是最大的原则。株洲到这里只有一百三十多公里,敌人两个师团随时可以进攻衡阳,目前衡阳只有第10军这一支不满员的部队,现在的工事构筑、粮弹储备、御敌方案、平民及政府人员的疏散等,战前准备工作千头万绪,我们哪还有时间斗气?”

    方先觉望着蔡继刚领章上的一颗三角星怒道:“蔡继刚,和我说话要客气点,我提醒你注意一下我的军衔,你这个少将难道不懂得军队条令吗?”

    蔡继刚一掌拍在桌上,桌子上的茶杯都蹦了起来,他怒目圆睁道:“用不着你提醒,我知道你是中将,那又怎么样?我虽然军衔没你高,可我是代表军委会来此地督战,我有权力表达自己的看法,也有权力行使自己的职责!”

    两个人都是心高气傲之人,谁也没把对方放在眼里。方先觉认为所有军衔比自己低的人,都该对自己毕恭毕敬;而蔡继刚根本没把一个中将放在眼里,他私下认为,国军大部分将领都是尸位素餐之辈,往往是军衔越高越草包,把仗打得一败涂地,那些上将、中将们居然还好意思挂着将星?

    方先觉压住火,眯缝起眼睛仔细打量着蔡继刚。自从他一战成名后,还没见过敢对自己如此不客气的人,这个少将的胆子不小。他想起来了,以前听吕公良说过,这个蔡继刚是留美军校生,真他妈的怪了,上过美国军校又有什么了不起?方先觉一时还没想好,该怎么收拾这个不懂规矩的家伙。

    方先觉和蔡继刚对视着,谁也不肯退缩。

    电话铃又一次响起来。方先觉拿起电话,正要发问,电话里响起他熟悉的浙江口音:“子珊吗?”

    方先觉心里一惊,一下子站了起来,成了立正姿势:“校长,您好!”

    肯定是薛岳刚刚告了状,蒋介石似乎火气很大,他在电话里破口大骂:“方先觉,你是个什么东西?没想到你深受党国栽培,事到临头竟然如此昏庸。敌人已逼近衡阳,而你方先觉还在和战区长官怄气,弃民族大义于不顾,成何体统?你还是不是我黄埔军校的学生?”

    方先觉抹了把额头上的冷汗,小声答道:“学生一时糊涂,校长……骂得好,如醍醐灌顶,令学生羞愧难当,无地自容。请校长放心,学生一定勤勉有加,积极布防,固守衡阳,发扬第10军光荣传统,坚决抗击来犯之敌!”

    蒋介石口气稍有缓和:“子珊呀,此战关系到国家民族存亡,衡阳得失尤为此次胜败之关键,望你安心固守7至10天,我必督促陆空军助弟完成空前大业,切记,7至10天!”

    “是!”方先觉诚惶诚恐地回答。

    这正是蒋介石为人处世的特点,对待部下总是以兄弟相称,显示出虚怀若谷的肚量,而部下们一听委员长称自己为“弟”,往往感动得一塌糊涂,恨不能为委员长肝脑涂地。在中国玩政治,必须要制造些个人崇拜,这是领导艺术。当然这只是单方面的称呼,若是部下们主动和委员长称兄道弟,那就太不懂事了,离倒霉也就不远了。

    方先觉的心情立刻舒畅起来,多日来所有的委屈和怨气都烟消云散。校长亲自给自己打电话,面子是给足了,虽然挨了几句骂,可方先觉是这么理解的,这分明是校长没拿自己当外人,老师骂学生当然是天经地义,方先觉自从被免职后,等的就是校长这一句话,既然校长帮他找回了面子,再当甩手掌柜就不明智了。第10军是他方先觉的,别人带不了这个军,方先觉决定马上去军部上任。

    想到这里,方先觉看了蔡继刚一眼,而蔡继刚也正用审视的目光望着他。四目相对,方先觉宽容地笑了,他和解地伸出手:“蔡督战官,对不起,刚才我心情不好,发了火,你别生我气。”

    蔡继刚也笑了,他握住方先觉的手说:“方军长,我脾气也不好,此事以后不再提了,这次守衡阳我们要一起共事,谁生谁死还不知道呢,吵什么吵?我字云鹤,以后你就叫我云鹤吧。”

    方先觉大笑起来:“云鹤兄,我字子珊,你可以叫我子珊。不瞒你说,我的脾气现在好多了,以前谁要是惹了我,我从来不吵架,出手就打。当年在黄埔,有个军需官克扣学员的伙食费,我和几个同学准备揍他,当时我还差一个月就拿到毕业证了,要是打架,肯定会把毕业证打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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