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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日军对衡阳的进攻仅仅停顿了一周。横山勇并没有闲着,他一方面在休整部队,补充兵员;另一方面是在等待弹药补充和调集攻城的重火器。更重要的是,横山勇在绞尽脑汁地考虑新的打法。
国军第10军利用这段难得的休战机会,拼命地抢修被炸毁的工事,又在一线阵地后面,修筑了许多秘密的机枪工事。但是弹药的消耗却无法自己解决,阵地上的国军士兵们每天都望眼欲穿地仰望天空,盼望中美空军的空中补给。
7月8日,对于困守孤城的第10军官兵们来说,就像是苦难中的节日一样。
这天清晨,西边传来一阵低沉的轰鸣声,几架中美空军的B…25轰炸机飞临衡阳上空,日军的防空炮火拼命开火拦截,空中顿时布满了无数乳白色的爆炸烟团。B…25轰炸机在拦截炮火中从容不迫地向国军阵地空投下物资,若干个巨大的降落伞在空中张开,缓缓下落。
衡阳城里、湘江边上、西部防线和南部防线的阵地上,国军官兵们发出一阵阵欢呼声,士兵们笑着、跳着、追逐着下落的木箱。
蔡继刚站在中央银行残破的楼顶上,望着空中掠过的轰炸机编队,心中感到一阵温暖。他知道陈纳德将军是个重承诺的人,只要他答应的事,无论多么困难,他是一定要办到的。蔡继刚知道,刚才空投的这批物资,一定是陈纳德将军从“驼峰”航线运来的有限物资中挤出来的。
这批空投的军用物资主要是*和*,还有少量的机枪子弹。其实对于第10军来说,空投的这一点弹药实在是杯水车薪,还不够一个营级单位一天的弹药消耗量。
最后的一个降落伞飘过了湘江,落在东岸被敌人占领的衡阳机场上,地面上立刻响起一片恶毒的咒骂声。
7月11日,沉寂了八天的衡阳,又响起日军第二次大规模攻城的炮声。第68师团和第116师团在兵员和弹药得到充分的补充后,向衡阳守军阵地发起又一轮冲锋。
横山勇为这次进攻,特地从长沙调来150毫米*炮和100毫米加农炮,加强了炮兵。攻城前的炮击显得极为恐怖,日军不同口径的火炮开始有条不紊地进行饱和轰击,几十架轰炸机和战斗机对城外西、南防线的守军阵地进行着反复轰炸扫射,将国军外围阵地上的据点、工事、战壕、地堡几乎摧毁殆尽。
衡阳市区的街道、仓库、店铺、民房被炸得狼藉一片,燃起冲天大火。米店、杂货店、布庄等易燃的地点被付之一炬。
第10军军部的军官们各司其职,都忙得不可开交。相比之下,蔡继刚倒成了闲人,他自告奋勇率领作为预备队的预10师第28团和衡阳民众组成的灭火队冲进火区……
衡阳城的主街道只有两条,一条东西向的中正路,自西岸湘江边到汽车西站,全长500多米;另一条南北向的中山南北路,南起回雁峰,北到青草桥头。这两条街道十字交叉,其他的街巷都与之或平行或垂直相连。经过这场毁灭式的大轰炸,衡阳的街道已经面目全非了。
蔡继刚率灭火队跨过残垣断壁、大小弹坑和残缺的尸体,用水桶和人力压水车拼命扑火。衡阳近日来暴雨不断,城内大小弹坑都蓄满了雨水,街上遇难者的碎尸血水被冲到坑里,坑里的水呈淡红的血色。蔡继刚下令首先扑灭米店的大火,他心里很清楚:军粮是支撑守军斗志的最后底线,无论如何也要保住粮食。
米店的大火被扑灭了,抢救出来的米袋有一半都被烧成焦糊状。蔡继刚对28团团长曾京上校说,即使这样的粮食也不能丢弃,将来弹尽粮绝时,这会成为救命的东西。
幸亏第10军的弹药库在开战前被转移到市内大型建筑的地下室,或深埋于地下,这才避免了更大的灾难。
日军的炮火延伸后,其步兵展开了声势浩大的大规模进攻。这次进攻日军竟然没有主攻方向,从西线的汽车西站到辖神渡、草桥、石鼓嘴,再到湘江防线的泰梓码头、湘江大桥一线,东线的江西会馆、枫树山、机修厂、张家山、虎形巢各阵地前,日军全线出击,他们的步兵犹如汹涌的波浪,漫山遍野地向守军阵地冲来。
满堂所在的1营3连在炮火轰击时伤亡不大,炮击之初,营长即命令3连撤至二线的散兵掩体内,避免了大部分伤亡。满堂这时已经练出准确的听力:当第一轮炮火的着弹点稍为稀疏,满堂即根据弹道的呼啸声,断定炮火即将延伸,这是日军步兵冲锋的前奏,这时全班跳出掩体,顺着被炸得七零八落的交通壕直扑前沿阵地,延伸的炮火顷刻间将他们刚刚藏身的掩体炸平。等到日军步兵冲到阵地前沿时,国军士兵们早已就位,立刻扔出了密集的*,刚刚接近阵地的日军士兵们重蹈覆辙,又一次陷入“弹幕”中,再次被炸得血肉横飞。
此时的守军已经练就得非常精明了,他们会利用日军冲锋的间隙,抓紧时间在战线后面重新修整被炸塌的单兵掩体,以备下次炮击时使用。
满堂和8班的弟兄们在炮火下的前后快速移动,与日军的炮火打出了一个漂亮的时间差,这个经验使8班弟兄们受益匪浅,在如此密集的炮火下,全班士兵竟然只有两个轻伤,其余的弟兄都活得挺好。8班的经验当晚就传遍全军,并迅速在所有战线上推广,大大降低了守军的伤亡率。
日军前沿的中级指挥官们百思不解,为什么饱和轰炸已经到了极限,守军阵地上不应该再有活物了,怎么一开始冲锋,鬼知道又从什么地方冒出那么多的中国士兵来。
日军的第二次总攻又打了三天,仍然没有前进一步。
7月14日,3连阵地前的人工断崖遭到日军炮火的定点攻击,上百发炮弹集中在人工断崖的两个点上爆炸,经过一个小时的炮击,断崖上出现两个被炸成约45度的斜坡。
满堂和8班的弟兄们像往常一样躲在后面掩体里,他隐约感觉今天炮火的弹着点不对,断崖上没落下几颗炮弹,炮火似乎都集中在断崖的立面上。等炮火延伸后,满堂和8班的弟兄们沿着交通壕冲进前沿的投弹壕,这时他们才发现有些晚了,日军的进攻兵力全都集中在这两个斜坡下,几十名日军士兵已经沿着这两道斜坡冲上人工断崖。
满堂在跑动中扔出了两颗*,其他士兵也纷纷投弹,突破口的日本兵被炸倒一片,但后面的日本兵毫不退缩,密集的人流踩着横七竖八的尸体冲上斜坡。冲在最前边的四个日军机枪手,平端着歪把子机枪,一边嚎叫着一边狂扫着冲上来,3连的投弹手们顿时被撂倒七八个。后面工事里的国军机枪手再想扫射也来不及了,中日两军的士兵已经绞在一起展开了肉搏战。
3连连长程远志用驳壳枪连连打倒几个日本兵,他一边射击一边高喊:“弟兄们,赶快抄家伙,跟鬼子干啊!”程连长话音未落,一个日本兵的30式刺刀就刺穿了他的胸膛……
这时满堂已经抄起了装有刺刀的中正式步枪,他一见程连长被刺中,立刻气血上涌,没等那个日本兵拔出刺刀,满堂的刺刀就捅进了他的后心。
满堂低头看了看倒在地上的程连长,他胸前的创口里喷出带着气泡的鲜血,人已经不行了。程连长是个好军官,带兵很有一套,他之所以得到弟兄们的爱戴,是因为程连长爱护士兵,国军队伍里军官喝兵血的事司空见惯,可是3连弟兄们都知道,程连长从来不克扣士兵的粮饷。想起程连长平时对自己的关照,满堂悲愤交加,多好的长官啊,就这么一眨眼工夫,人就没了,日他娘的小鬼子,老子和你们狗日的拼了……
满堂来不及多想,他见不远处的孙新仓已经被两个日本兵逼到了断崖边上,身子瘦弱的孙新仓不擅拼刺,他急了眼,竟然大声咒骂着将刺刀横着抡来抡去,倒让那两个日本兵一时无法进行突刺。
满堂采用偷袭的方式,不声不响从后面接近一个日本兵,一个突刺将刺刀捅进他的后背,日本兵惨叫一声跌下断崖。
另一个日本兵愣了一下,孙新仓顺势拨开保险,平端着步枪扣动了扳机,“啪”的一声枪响,子弹击穿了日本兵的胸膛……
满堂大声喊道:“新仓,千万别走单,跟着俺,咱俩背靠背掩护。”
孙新仓会意地转过身子,端起枪与满堂背靠背站好,他一边拉动枪栓退弹壳一边说:“满堂,你把保险打开,拼刺刀咱拼不过鬼子,逮住机会就开枪打他狗日的。”
30团团长陈德陛上校见张家山阵地出现突破口,急忙调动兵力向缺口合拢支持,又将地堡中的机枪手调出地堡,在缺口两边的断崖上设立临时火力点。铁柱带着副射手提着轻机枪上了断崖,缺口两侧的临时火力点开始向缺口后面的大批日军猛烈扫射,八挺轻机枪组成的交叉火网封住了日军后续部队的进攻,断崖上的几十个日本兵被截断后路,立刻成了瓮中之鳖,他们在做困兽之斗。
8班长张宝旺一出手就刺倒了三个日本兵,他步法灵活,躲闪腾挪,时而刀挑,时而突刺。一般人使用突刺都选择对手的胸腹部,而张宝旺却一反常态地选择对手的咽喉部,这是个很实用的招数,攻击咽喉部用力小,可节省体力,效果却是致命的,刀锋可以轻易切断对手的颈动脉。在白刃战中,保存体力,以逸待劳是个聪明的选择。
日军士兵们也很精明,他们一眼就判断出张宝旺是个劲敌,一个军曹一挥手,立刻上来四个日本兵,将张宝旺围在中间。张宝旺出手极快,刺刀尖倏地向前一点又迅速收回,这四个日本兵还没来得及站好位置,其中一个已经咽喉部中刀倒下。剩下的三个日本兵大惊,立刻从不同角度同时向张宝旺突刺,张宝旺滑得像条泥鳅,他一个滑步闪出圈外,那三个日本兵连忙收住刺刀,否则极易误伤自己人。这时敌我双方的阵位已经乱了,张宝旺要的就是这个效果,以一对三的刺杀,其第一要素就是要扰乱对方的阵位,使对方三个人无法形成配合,在不断运动中伺机刺杀对方。张宝旺趁对手重新调整位置时,迅速向一个最粗壮的日本兵下手了,他刺刀尖向前一点,又迅速收回来,那个日本兵一下子扔掉步枪,双手捂住喉咙,企图捂住创口中喷射出的鲜血……
张宝旺不再理会这个鬼子,他还要全力以赴地对付另外两个日本兵,越是在占了便宜时越不能马虎,在白刃格斗中,保持冷静才会立于不败之地。张宝旺以丁字步迎敌,枪刺以45度角前伸,冷静地盯着前面的两个日本兵。
那两个日本兵也像是久经战阵的老兵,他们很有经验,知道遇见高手了,却没有丝毫的慌张,只是挺枪以逸待劳地站在各自的位置上,默默地注视着张宝旺。
张宝旺可没有时间与他们对峙,因为他身后没有人掩护,随时可能被人偷袭,他需要用最快的手法干掉这两个鬼子。这里又不是武林中打擂台,应该是没有任何规则,能迅速消灭敌人才是最重要的。张宝旺偷偷拧开步枪上的保险,中正式步枪的保险在枪栓后部,逆时针旋转90度,即进入射击待发状态。两个日本兵看到了张宝旺的动作,他们立刻哇哇大叫起来,张宝旺虽然听不懂日语,但也知道意思,他们无非是指责张宝旺不守规矩,拼刺刀时企图开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