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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庆祥回身抄起了*:“军座,各位师长,我先走一步,青山街阵地还在战斗,我要和我的部队在一起。请军座及各位同仁保重!”
“等一下。”方先觉叫住周庆祥,转过身来面对大家,他脸色平静,神态瞬间又恢复了以往的自信和霸气,他声音不高,却表现出一种破釜沉舟的决绝:“现在我宣布,国民革命军第10军决定死守衡阳,决不突围,决不投降!从现在开始,每个将级军官身边只准留卫士四人,其余人员一律到前线作战,如果查出多留一人者,严惩不贷!”
全体军官向军长立正敬礼,齐声道:“是!”
周庆祥问:“军座,所有的通讯联络已全部中断,明天敌人会迅速分割各师团之间的阵地,到时候传令兵恐怕也无法送达口信了,我们还是约定一下,最后的集合地点在哪里?”
方先觉回答:“还在军部,就在这里!如果这里也守不住,最后的时刻,我们都集中到天马山去,要死大家死在一起!”
蔡继刚和蔡继恒、沈光亚从军部出来时,附近的街区正在进行激烈的巷战,枪炮声不绝于耳,不时有一两发炮弹落在军部大楼旁。他们拐过了两个街口,被两个宪兵拦住,其中一个宪兵中尉向蔡继刚敬礼:“对不起,长官,你们不能再往前走了,这一带马上就要发生战斗,很危险!”
蔡继刚还礼道:“中尉,我是军委会督战官蔡继刚,我的职责就是在战斗爆发时进行督战,你明白吗?”
宪兵中尉看看蔡继刚的少将领章,诚惶诚恐地点点头:“明白,长官。”
蔡继刚问:“这里的指挥官是谁?是哪个部队防守这一带?”
“报告长官,这里没有完整建制的部队,都是从城外二线阵地上撤下来的,只有四十多人,有预10师的,有第3师的,还有一些军部勤杂人员,指挥官是军部作战参谋童子良少校。”
蔡继刚继续向前走着:“中尉,你引路,带我们去看看工事,一会儿把指挥官也叫来。”
街道的中间放着用铁轨焊成的三角形防坦克桩,十字路口的中心有一座用沙包垒成的环形街垒,四面都开出了射击孔,工事里面配置了两挺轻机枪。街道两侧的房顶上也设置了临时火力点。一些士兵正在民房的院墙上掏可供单兵进出的洞,将一个个院子连通。
一个少校匆匆赶来向蔡继刚敬礼:“蔡长官,我是军部作战参谋童子良,奉孙参谋长命令,负责防守这一带街区,请长官训示!”
蔡继刚指着十字路口上的环型街垒说:“童参谋,这个火力点设计得有问题,它的正面是直通通的街道,百米之内一览无余,对你的机枪火力来说,自然有个良好的射界。可你想过没有?对于敌人的九二步兵炮来说,这个街垒工事也就是个摆设,把炮推到百米左右抵近射击,一炮就可以解决问题。”
童参谋看了看,不好意思地承认:“长官说得对,我的确忽略了敌人炮兵的抵近射击。您看,该如何改一下……”
蔡继刚毫不客气地说:“拆掉这个街垒,把所有正面射向的火力点改成侧射火力,你想想,这条百米长的街道,街道两侧全部是侧射火力点,这样,防御纵深就有了,敌人炮兵也找不到一个用于抵近射击的明显目标,除非把这一带的街道全部摧毁。”
“是!谢谢长官指导!”
“童参谋,你们打通所有院墙是个好办法,要让大部分士兵采用运动防守的方式,明白吗?一定要运动起来,每次射击后都要变换位置,尽量少设置固定火力点。记住,在巷战中一旦出现固定火力点,那么离被摧毁的时间就不远了。”
蔡继刚钻过一个墙洞进入一座院落,看样子这院子的主人很富裕,房子高大宽敞,客厅里居然都是清一色的紫檀木家具,正房的后墙也被打了墙洞,这样战斗中守军士兵可以从容地穿堂而过。对于熟悉地形的守军而言,每一座院落和每一间房屋都可以变成一座堡垒。
蔡继恒看着这家的房子和家具,惋惜地叹道:“多好的院子,还有这么贵重的家具,战斗一打响,这里什么也剩不下了。”
蔡继刚摸了摸紫檀木家具说:“是啊,世界上最糟糕的事,莫过于战争;战争中最糟糕的事,莫过于在自己国土上打仗。你看这紫檀木,生长在亚热带森林地区,成材期高达数百年,常言说十檀九空,据说紫檀木最大的直径不过20厘米左右,要做成较大型的家具相当耗费材料,这些家具可想其珍贵程度。可现在,这么贵重的家具在战争中变得毫无用处,充其量只当个障碍物,暴殄天物啊。这些贵重家具连同这些街道马上就要变成一堆废墟瓦砾了,唉!”
沈副官看到几个士兵正在把一挺马克沁重机枪递送到房顶上,连忙喊道:“嗨!那几位兄弟,你们把重机枪放在房顶上是找死,人家一炮连房子带人都给你端了。”
一个士兵回答:“长官,这挺机枪只有一条200发弹链,等不到鬼子炮兵瞄准,我们都打完跑了。”
蔡继刚觉得这士兵的声音有些耳熟,他回头一看,原来是佟满堂。
蔡继刚招呼道:“是满堂啊,你怎么在这里?”
满堂连忙敬礼:“蔡长官,俺刚从萧家山阵地上撤下来,全团总共不到100人了,全让团长派到这儿啦。”
满堂等人是昨天撤进城内的,经过重新编组,原预10师30团残余士兵被编成了三个排,满堂所在的一排是由原来一营残余的30名士兵组成,满堂被指定为代理排长。这30个人中间,除了孙新仓、麻老五、李长顺外他谁也不认识。李长顺所在的迫击炮连在炮战中伤亡惨重,迫击炮大部分被毁,炮弹全部告罄,根据师长葛先才的命令,迫击炮连残存的炮兵分别编入步兵投入战斗,所以李长顺被编入满堂排成了步兵。
麻老五讨好地对蔡继刚说:“长官,满堂现在是俺排长,升了官可军衔没升,还是个二等兵。”
蔡继刚笑道:“满堂当排长了,军龄还不到半年,干得不错嘛。”
满堂不好意思地说:“是代理排长,眼下不是没人嘛,等打完仗,新排长一来,就没俺啥事啦。”
蔡继刚看了看士兵们,突然想起什么:“哎,满堂,铁柱呢?”
满堂的眼圈红了,他低声回答:“蔡长官,铁柱没了。”
蔡继刚浑身一震:“什么?铁柱牺牲了?什么时候?”
“昨天,在萧家山阵地,那是最后一仗,3连就剩下俺和孙新仓、麻老五三个人,其余的弟兄还有孔连长都死了。”满堂忍不住抽泣起来。
蔡继刚心里一阵酸楚,他喃喃自语道:“唉,铁柱啊,就这么走了,我忘不了你们兄弟跟我在崤山突围时的情景,铁柱是个多好的孩子……”
满堂擦干眼泪说:“长官,俺早想开了,打仗就得死人,铁柱、孔连长、张宝旺他们是早走一步,指不定今天晚上,要不,就是明天,俺也得走,反正早晚还会见面。”
蔡继刚厉声道:“住嘴!谁说早晚都得死?满堂,你记住,我们不是为了死才打仗,打仗的目的是要让敌人死,我们的人少死或者不死,否则打仗就没有任何意义。”
“是!俺记住了。长官,刚才前边的弟兄传过话来,说鬼子已经打到前边那条街了,这里一会儿也要打起来了,蔡长官还是快走吧。”满堂端起了步枪。
蔡继刚笑笑:“我哪儿也不去,我们是来参加战斗的,你们听着,战斗打响后,所有人听我指挥!”
麻老五惊讶地说:“长官,你是……领子上挂金牌儿的,官衔儿比我们团长还大,咋能亲自动手打仗啊?”
蔡继恒冷笑道:“谁告诉你官儿大了就不用打仗了?现在就是蒋委员长来了,也照样得端支枪参加战斗。”
蔡继恒最喜欢说些离经叛道的话,这些在国外受过训的飞行员说话容易口无遮拦,飞行员个个都是宝贝疙瘩,一般也没人和他们计较,但满堂和麻老五却吓得不轻,好家伙,这空军上尉是啥来头?连这话也敢说?竟然敢拿蒋委员长当大头兵用,真吃了豹子胆啦!
蔡继恒却毫无察觉,仍大大咧咧地开始发号施令:“喂!这位排长,到哪儿能找到汽油和瓶子?我们要抓紧时间做一些*,好对付敌人的坦克。”
童参谋说:“军部的仓库里还有几桶汽油,空酒瓶也有的是,我马上派人去取。”
蔡继刚赞赏地看着弟弟说:“嗯,你这个飞行员从哪儿学会的反坦克战术?想得很周到嘛。”
蔡继恒得意地回答:“我认识驻重庆的苏联武官罗申'1'
,那老家伙在斯大林格勒打过仗,他管*叫‘*’,他说过在巷战中用这玩意儿对付敌人坦克效果不错。”
蔡继刚对满堂说:“敌人的九七式坦克车体和炮塔密封性很差,反坦克手要布置在街道两侧的房顶上,用*从高处向下砸,要尽量打在坦克的炮塔上部,这样一些燃烧的汽油就会顺着炮塔缝隙流进坦克内部,引发坦克内部的弹药燃爆。”
副官沈光亚补充道:“敌人坦克的装甲厚度只有25毫米,多砸上几个*,装甲板会把高温传递进去,坦克手就会变成闷炉烤鸭。如果坦克手钻出座舱逃生,又会变成步机枪的活靶子。我看了你们设置的反坦克桩,那东西恐怕用处不大,街道两侧的建筑对坦克来说,不过是一些纸盒子,他们只需撞倒房屋就可以开出一条路来,所以我们要多准备一些四枚捆的集束*和5公斤的*包,集束*可以炸断坦克的履带,5公斤的*包可以彻底摧毁坦克。”
童参谋对蔡继刚说:“长官,你身边没有卫士,我想抽出两名士兵专门保护你。”
蔡继刚摇摇头拒绝道:“算了吧,就这几十号人,打到最后我也得填进去,要卫士有什么用?大家抓紧时间准备吧,战斗马上要打响了。”
街道的拐角处传来坦克发动机巨大的轰鸣声,四辆九七式坦克小心翼翼地拐过街口,进入守军视野,坦克后面跟着大队的日军步兵。
守在路边房顶上的满堂心里有些发毛,他扭头看看蔡继刚,只见他沉静如水,一动不动地注视着敌人。
满堂使劲做了几个深呼吸,紧张的情绪才有所缓解。他心想,蔡长官就在身后,就算天塌下来,也有蔡长官顶着呢,俺怕个啥?
蔡继刚在计算日军接近的距离,他要等日军坦克行驶到预定位置后才开火。打巷战不同于阵地战,这里没有任何坚固的工事做依托,守军只能利用地形,在运动中阻击敌人,这种战术需要比较精确的计算与合理的运筹,才能最大地发挥火力效果。
第一辆坦克炮塔上的37毫米炮在作轻微的调整,炮口缓缓地下垂,“轰”的一声,一发炮弹把十字路口上的环形沙包工事炸得四分五裂……
蔡继刚轻轻笑了,这是他设置的假火力点,在于吸引对方的注意。对方的坦克已经到达预定位置,蔡继刚猛地扣动扳机,一个长长的点射将坦克后面的步兵打倒五六个……
这时街道两侧的房顶上、墙根下、围墙后顿时响起了爆豆般的枪声,日军步兵被打倒一片,坦克脱离了步兵的掩护。
守在街道东侧房顶上的蔡继恒点燃*的火捻,居高临